他抹抹臉,這該從何說起?
偶爾他會在下班時看見她在公司門口等人,不論是刮風下雨還是寒流來襲都守在騎樓下,可最后總見她認命去搭公車,坦白說,他真的很想把那個男人拖出來毒打一頓。
“你老實告訴我,”他決定轉開話題,奪回談話的主導權,“你和他相約十次,他出現的次數是幾次?”
她靜了靜,“……五,六次吧。”
他看穿了她的心虛。“那就是只有兩、三次!
“吼,你真的很其名其妙欸! ”她惱羞成怒,“就算他十次有十一次放我鴿子,那也是我的事吧?哪輪得到你——”
突然一聲手機鈴響,打斷了兩人煙硝味漸濃的對話。
黃詩昀拿出行動電話一看,見是吳登豪,她挑挑眉,對他露出勝利的笑容,哼道:“你看,是他來了,你欠我一份Lawry's!
“好說!标愑屿鬏p牽唇角,不動聲色。
“喂?登豪,你在樓下了嗎?”她接起電話,口吻是那么地幸福甜蜜。
聽在陳佑祺耳里,蝕骨椎心。
“……欸?為什么?”
她起身往外走,就快走到門口時,突然停下腳步,口氣驟變,引起了陳佑祺的注意。
她又靜靜地聽了一會兒!班,好吧!彼艘豢跉,肩膀微微抬起,“也只能這樣了……嗯……好,沒關系,好……晚安。”
兩分鐘后,她切斷訊號,背對著陳佑祺,沒有勇氣轉過身去,直到重新整頓好自己的情緒后,她振作精神,揚起不以為意的笑容,旋身又走向沙發。
“他說,訂位被取消了!彼讼聛恚捌鸩涂,“你不介意我留下來吃到飽吧?”
他搖頭。
于是她默默捧起盤子,大口吞了一個鮪魚握壽司,山葵嗆得她眼眶涌出一層淚!昂贸,這個也好好吃!
她抬手抹了抹眼眶。
他凝視著她的側臉,想擁她入懷的念頭不停地浮上他的腦海,好半響他才能逼自己將視線自她身上移開。
“好吃就多吃一點,不夠的話我們再去夜市!
“夜市?你當我是豬喔!秉S詩昀笑出聲,一滴淚卻不小心滾落下來,她趕緊伸手抹去,“快說你沒看見!
他莞爾,“抱歉,我沒辦法說謊!
“少來,你這樣還算是律師嗎?”
“下了班之后就不是!彼贸鍪峙粒f給她。
她拒絕了!安恍枰覜]打算要大哭特哭。”她不是那種女人。
聞言,他頓了幾秒,又將手帕收回口襲里。
“那就多吃一點吧。”他也跟著拿起吮筷,“吃胖了,我們再一起去健身中心操練一個月。”
這建議讓她大笑出聲,噴出飯粒。
深夜十一點,陳佑祺踏進家口,卻看見自家二哥坐在沙發上看電視。
“喲,你下班了。”陳士勛拿著遙控器向他打聲招呼。
他錯愕且困惑地問:“怪了,你怎么會在這里?”
這家伙和二嫂才剛蜜月回來沒多久,這時候他出現在家里好像不是什么好現象。
“我家今天開始裝潢,會回來住一陣子,你忘了?”
“啊,對吼,我還真忘了!彼牧讼骂~頭,彎身脫鞋子,“那二嫂呢?她還沒下班?”
“她值班到晚上十二點!
“你不去接她?”
“要啊,時間又還沒到,我早去也只是礙手礙腳。”
陳佑祺笑了笑,沒再說什么。
他家的結構有點復雜,所以他鮮少在外面提起自己的家人。
他的父母都是名律師,在商業金融圈特別活躍,出過書、教過課,甚至上過節目,已經算是半個公眾人物。
二哥是檢察官,理論上和律師經常會有對立的時候,大哥在這樣的家庭里則顯得突兀,因為他不是法界人士,而是位急診室醫師。
至于二嫂,好巧不巧是大哥醫院的同事,大嫂的身分就更奇特了,是個相當有名的女演員,不過最近因為懷孕的關系,聽說演藝工作已經完全停擺,想當初他倆要結婚的時候,還鬧得風風雨雨呢……
“你最近工作怎么樣了?”
陳士勛的聲音傳來,打散了他的雜思。
“嗯?什么怎么樣?”他回神,換上室內拖鞋走到陳士勛身旁,整個人倒進沙發里。
“瞧你累得跟狗差不多!标愂縿仔α顺鰜,道:“干么?是很難搞嗎?”
“還好!彼嗳嘌劬Γ缓笳A苏,“只是事情很繁瑣,老董在找我進去之前一口氣砍掉三個法務,所以我現在是一個人當三個人操!
“這么狠?”
“唉,算了,就當作是替爸作人情吧……”
當初從德國回來,他的第一份工作是在一家事務所里擔任刑事辨護律師,可后來發現這樣子和二哥難免產生強烈的立場沖突,于是他斷然舍棄自己所擅長的領域,打算隨便找個無關的崗位待著。
就是在那個時候,父親硬是把他塞給某一位老朋友。
不過若不是這個機會,恐怕他這輩子也沒機會再見到黃詩昀了,所以就算錢少、事多,離家遠,他還是愿意繼續干下去。
陳士勛靜靜睇著弟弟的側臉,直覺他有心事!澳愀擅矗啃那椴缓?”
陳佑祺抬眼睞了他一眼,反問:“我有嗎?”
“有。”陳士勛眉一挑,粗略猜測,“工作還是女人?工作我可以幫你,女人的話就……”他故意讓話尾淡去。
陳佑祺低頭,露出苦笑。就承認吧。
“是女人!
聽了,陳士勛擺出一副“我就知道”的嘴臉,進而往下追問,“哪一個?是媽說的那一個嗎?”
“啊?”陳佑祺皺起眉頭,一臉莫名其妙,“媽說的哪一個?”
“她沒告訴你?”
“你到底在說什么呀?講清楚點行不行?”
“就拚命打電話來騷擾的那個啊!
陳佑祺一愣,這可就不太好笑了。
“她有打來?什么時候?”他撐起身,整個人瞬間清醒。
“嗯……我想想……”陳士勛歪著頭,皺眉回憶了幾秒,“應該是上星期吧?我回來吃飯的時候媽正好接到一通!
“你怎么沒告訴我?”
“我以為你知道!
陳佑祺闔了闔眼,抬手揉著眉心,忍不住嘆氣,“我不知道,媽都不會跟我說這種事。”
袁雅萍,那個女人的名字。
他們是去年在機場認識的,女方主動前來搭訕,并向他要了電話,事后見了兩,三次面,她提出正式交往,他則是一如往常,秉持著“不試試看就不見分曉”的理念,點頭答應。
只是一個月過去了,他的熱情仍然未被點燃,他對她沒有愛,沒有欲/望,于是提出了分手。
豈料那居然是惡夢的開端。
他開始會在半夜接到哭泣的電話,或是問不出聲,這狀況持續了很久,他不堪其擾,干脆換了手機號碼,以為這樣就結束了,但直到此刻他才知道,原來對方早就查出他家的室內電話,毫不客氣地騷擾他的家人……
“喂,說真的,你都不怕被潑硫酸嗎?”陳士勛突然冒出了這么一句。
“啥?”他不解。
“玩女人啊,照你這種玩法,早晚被人放火燒!
“……我沒有玩女人!标愑屿髂四,深呼吸了一口氣,無奈道:“她們說想跟我交往,我點頭,表示愿意交往看看,這樣算是玩女人?”
“算!”陳士勛一口咬定,“如果你把人家吃了,就算是玩!
“我沒有,好嗎?”
陳佑祺別過頭去,覺得好累,直想結束這個話題,“有些人我甚至連手都沒有牽過,怎么能算是玩?”
陳士勛皺起眉頭,實在不懂這弟弟的腦袋在想啥,“你真是莫名其妙,如果連手都不想牽,那你干么跟她在一起?”
陳佑祺想了想,這個問題或許連他自己都不知道為什么。
那些女人無法激起他心中的一絲漣漪,但他總會想起當初他對黃詩昀也是一點感覺也沒有,豈料最后竟會那么愛她,這讓他相信如果照著相同的模式,總有一天他會找到第二個黃詩昀。
然而在經歷了二、三十個女人之后,他近乎絕望地發現,或許自己只是在亂槍打鳥罷了。
他只是在尋覓一個在記憶里漸漸模糊的身影,一個漸漸被他遺忘的聲音,一個曾經讓他覺得溫暖的柔軟懷抱……
他只是一直在尋覓那個獨一無二的黃詩昀。
見他久久不語,陳士勛忍不住嘆了口氣,道:“你不想說也沒關系,我只是想提醒你,這個世界上瘋狂的人很多,你自己要小心處理,你知不知道我們署里有多少件情殺案?”
陳佑祺苦笑,他當然明白二哥的憂心。
“我知道,我自己會注意。”
“嘖,你知道就好。”陳士勛站了起來,拿起椅背上的外套披上,“我要去接你二嫂了,要不要替你買什么宵夜?”
“不用!
“真的不要?我請客喔!
“……你很羅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