眼見六姨太走入府內(nèi),鄺靈躍上馬車,才見陸歌巖已睜開雙眼。
“看來,往后我不可輕易得罪你!彼p聲道,眼中神色復(fù)雜。
“太遲了,你已經(jīng)得罪我很多回了!彼菩Ψ切Γ唏R前行,一手搭住他腕脈。“你覺得如何?”
“暈眩,四肢發(fā)軟,內(nèi)力無法凝聚。我為何會七孔流血?”
“那是我用藥逼出你經(jīng)脈中的毒,莧鐃的劇毒隨血流出來!
他愕然!斑@樣不是解毒嗎?我說過不能解毒,只要抑制——”
“本來我是照你意思配抑制的藥給你喝,可是,我漸漸喜歡上你……”她咬了咬唇!拔也幌M隳奶於景l(fā)身亡,所以暗中改過了藥方。我用藥物引導(dǎo),將毒素積聚在一處,再慢慢用藥逼出,如此可去凈毒素,讓你身子無礙。”
“那也不該選在今日散毒吧?”
“我沒挑今日啊,是你不聽話,擅自停藥,藥一旦中斷,毒素也就亂了,幸好只是提早流出毒血,過兩天再重新開始用藥引導(dǎo)即可!
“非得七孔流血不可嗎?”
她瞧他一眼,正經(jīng)道∶“人體的孔洞有限,你若不喜歡七孔流血,我是可以替你選別的地方!
“……不必了,還是七孔流血就好!彼牫鲺柢E。“所以,散毒是偶然?你不是刻意對我下藥,讓我在與六夫人……讓我倒地,無法行動?”
“怎么?你怨我破壞你與六夫人的好事嗎?”她語氣酸極了。
忽聞背后有馬蹄聲,兩人一齊回頭,看見孫二約來的那批江湖人騎馬跟來。
“看來是來殺我們!编楈`皺眉,她幾乎什么都料到了,就是沒料到孫二會邀幫手。這批人顯然聽了孫二命令,一等六姨太拿到解藥,就來追殺他們。
“你能用劍嗎?”
“我的劍被孫二拿走了,而且內(nèi)力渙散,有劍在手也難用。大街上這么多人,這批人應(yīng)該不敢明目張膽動手——”忽見追兵中的一人揚(yáng)手,他驚道∶“有暗器!”他急忙將她拉入懷中,一支鋼鏢倏地飛來,釘在她身側(cè)的馬車廂板上。
有一人乘馬自馬車左側(cè)逼近,乘者來搶鄺靈手上韁繩,她扯破完好的那只袖口,往對方面門一甩,一股紫霧噴了那人一臉,那人哀叫一聲,摔下馬去。
她來不及緩口氣,陸歌巖忽然俯身抱住她,她瞧向他,赫見他肩后釘著幾枝袖箭,箭上腥臭撲鼻。
他低聲道∶“暗器……有毒……”
她錯愕,見他目光隨即渙散,顯然毒性已擴(kuò)散,但后有追兵——
她是配了一些毒粉備用,縫在衣衫暗袋里,先前搜身時未被搜出,但毒粉撒出去便隨風(fēng)飛揚(yáng),追兵分散,最多毒死幾人,余人涌上來,她仍是無法抵擋,武功又淺薄,如何保護(hù)他?
她一急,淚水奪眶而出,她立刻以手背抹去?奘菦]用的,她早在十歲那年便明白這道理了。
她正張望該往哪邊走,旁邊又是兩支鋼鏢射來,打在馬頭上,馬匹嘶叫幾聲,又奔了幾步,軟癱倒地,她與陸歌巖都摔下馬車。
她扶起他,慌不擇路地奔進(jìn)路邊酒樓。陸歌巖神智迷糊,仍勉力邁步跟著她。
酒樓中只有幾位客人,店小二見她扶著一個男子奔進(jìn),背后跟著一群兇神惡煞似的武林人士,嚇得不敢上前。
鄺靈定了定神,這批人似乎認(rèn)定她逃不掉,分派人手去守住酒樓出入口,不急于進(jìn)逼,要是她能騙這些人聚集在一起,或許可借由毒粉一搏。
她目光掃了酒樓內(nèi)一眼,見角落坐著兩個青年,其余客人都避開了,兩人卻動也不動,似乎對四周的嘈亂渾然不覺。
左首的青年著灰布衫,身形魁梧,他沉聲道∶“找了這么多天,都沒他下落,還是放棄吧!吃完這頓,我們就回家!
“好吧,看來他不在這里!庇沂椎淖弦虑嗄贻^為瘦弱,嗓音沙啞!俺鰜磉@么久,我也想家了。好久沒吃到‘年糕’了,這幾天老是想著要吃。”
灰衣青年健碩的背影僵了僵,喝茶的姿勢有點(diǎn)不自然。
“我不是說你!弊弦虑嗄贻p笑著,語氣揶揄。
“……我知道!被乙虑嗄昕谖擎(zhèn)定,卻明顯有點(diǎn)惱羞。
鄺靈沒閑工夫去理會旁人,但不知為何,這兩人吸引了她的注意。
就見那紫衣青年回頭,漫不經(jīng)心往她這邊望來,鄺靈一怔。這人容貌俊美絕倫,可奇怪的是,他的相貌居然和陸歌巖極為相似!
紫衣青年見了她身邊的陸歌巖,面色一變,扯扯同伴衣袖,低聲對他說話。
“鄺大夫,你們逃不了了,這就隨我們走吧!”追兵中為首的中年漢子走上前來,示意其他人將鄺靈與陸歌巖圍住。
鄺靈無路可退,左手扶著半昏迷的陸歌巖,右手按住縫有毒粉的腰帶,忽見那灰衣青年站起身來,手中已多了一柄帶鞘長刀,刀柄上鐫有一個“禮”字。
灰衣青年一言不發(fā),走到鄺靈身畔,姿態(tài)居然是與鄺靈同一陣線。
“閣下是誰?”中年漢子驚疑不定,上下打量這英俊嚴(yán)肅的青年。
“我是無名小卒罷了。不過你若想抓他們兩人,得先過我這關(guān)!被乙虑嗄觏岁懜鑾r一眼,目光無奈而不耐!跋妊悦,我不是自愿救他的。”
“少羅唆!你不讓開,就連你一起宰了!”數(shù)樣兵刃同時向灰衣青年砍來。
灰衣青年不避不讓,右手長刀連鞘揮出,激起一股勁風(fēng),單憑這股刀勢,居然將眾人逼退兩步。中年漢子一聲吆喝,眾人將灰衣青年團(tuán)團(tuán)圍住,轉(zhuǎn)眼間便陷入混戰(zhàn);乙虑嗄暌怨褦潮姡鼓艿謸醯米。
這人好厲害!鄺靈愕然,難道是陸歌巖事先安排的救兵嗎?
紫衣青年不知何時溜到她身邊,出手打倒幾人,將她與陸歌巖拉出重圍。
半昏迷的陸歌巖睜開眼來,見了紫衣青年,愣了愣才認(rèn)出對方。
“是你!
“是我!弊弦虑嗄昊匾詼厝嵝︻,好奇地瞧著鄺靈。
他虛弱一笑,低聲對鄺靈道∶“沒事,是自己人!
“不忙敘話,我們先離開這里吧!”紫衣青年道∶“你們在此處等著,我去幫阿禮——”說著便要加入戰(zhàn)團(tuán)。
鄺靈忽道∶“等等!彼チ艘话芽曜樱堕_腰帶,將筷端沾了毒粉,交給紫衣青年!懊闇(zhǔn)他們的頭臉皮膚,點(diǎn)到即可。”
紫衣青年依言而行,素手揚(yáng)起,一大把筷子暗器激射而出,筷端一點(diǎn)到人體,中者哼也不哼一聲便癱軟暈厥,轉(zhuǎn)眼間,店堂里便橫七豎八地躺了一地。
灰衣青年收住刀勢,與紫衣青年一齊目瞪口呆地望著鄺靈。
鄺靈不以為意。“最好快走,以免又有人追來!
紫衣青年頷首!拔覀冇旭R,立刻出城吧!”
四人分乘兩匹馬出城,疾馳一陣,不見有追兵,才在林中僻靜處生火歇息。
鄺靈著手替陸歌巖療毒。紫衣青年帶了些藥物,將就可用,他中的暗器毒性也不太厲害,片刻后便清醒過來,與紫衣青年——梁覓談話。
“你怎么找到這里的?”
梁覓微笑!罢f來話長,我娘曾提過她有個姐妹,我成親后,心想我也沒別的親人了,若是姨娘還在世,應(yīng)當(dāng)將她接來奉養(yǎng),就與阿禮出門,到我娘的家鄉(xiāng)尋找。”她瞧了灰衣青年荊木禮一眼,續(xù)道∶“到了那兒,老家已荒廢多年,我詢問鄰人,才知道姨娘遠(yuǎn)嫁他鄉(xiāng),據(jù)說是嫁給一位姓陸的商人,就定居在剛才那座城。我和阿禮找到這里,沒想到城中唯一一戶姓陸的人家,住的居然不姓陸!
荊木禮接口道∶“我們在城中打聽,得知陸家在二十年前發(fā)生的慘事,正好我們前陣子遇過一位為家人報仇的陸公子,兩件事合在一起推敲,就得知了某人的身分!彼粣偟孛橄蜿懜鑾r!八碜犹撊酰贿m合連日在外奔波,我本想帶她回家,但她堅持要找到你。”
陸歌巖只是微笑,并不開口。
梁覓卻沉不住氣了!氨砀,你早知道我是你表妹,為何不與我相認(rèn)?”
鄺靈大驚,這位紫衣青年就是他表妹。仔細(xì)看她,言行舉止斯文雅致,五官細(xì)膩絕美,要是換上女裝,肯定是不輸李家六姨太的美人,若非她與陸歌巖有血緣關(guān)系,也不會如此相似吧?那么灰衣青年便是她的夫婿了?瞧他面容剛毅英俊,神態(tài)沉穩(wěn),適才應(yīng)敵的身手不凡,這樣的一對,是令人欣羨的佳侶……
陸歌巖淡道∶“過去二十年,我們不知彼此存在,各自過得好好的,何必非要相認(rèn)不可?”他望向荊木禮!昂螞r,他并不希望我見你。”
“那是當(dāng)然,我的妻子體質(zhì)虛弱,不宜與邪祟親近!鼻G木禮語氣平淡,但眼神頗有敵意。
邪祟?陸歌巖挑眉。“荊兄想必還記得新婚之夜,你我那場比武吧?”
“一個男人若在新婚之夜與人比武,身中十三劍,你想要他忘掉也很難!
鄺靈目瞪口呆,他刺了表妹婿十三劍?而且是在新婚夜?
“我若討厭你,就不會只賞你十三劍了!
換言之,因為不討厭,他才沒送他去當(dāng)鬼,讓他平安當(dāng)新郎官吧?
這男人對待喜歡的人的方式真教人吃不消……鄺靈默默望著荊木禮,頓生同病相憐之感。
荊木禮冷哼!翱上液苡憛捘悖唤橐饣鼐茨闶!
“表妹,你如果不想當(dāng)寡婦,就讓你的夫婿安靜點(diǎn),他惹得我很想拔劍了!标懜鑾r慵懶哼聲,雖然身上負(fù)傷,他的氣焰一點(diǎn)也沒收斂的意思。
“好了,你們別吵好嗎?都是一家人。 绷阂挓o奈嘆息,瞥向鄺靈!澳銈儼堰@位小兄弟嚇得都不敢說話了!
“她不是小兄弟,是我未婚妻。”
鄺靈猝不及防,粉腮失火!拔摇也皇恰
“表哥,你幾時訂了親?怎么沒告訴我?”梁覓又驚又喜,拉起鄺靈素手,仔細(xì)端詳她!斑@位姑娘是哪里人?家中還有誰?”
“她是鄺神醫(yī)的獨(dú)生孫女。”
“鄺神醫(yī)的孫女?她也精通醫(yī)術(shù)嗎?”“鄺神醫(yī)”三字震動了荊木禮,他急急道∶“我妻子自幼心脈受損,看遍名醫(yī)都治不好,不知姑娘可否看一看她?”
“是呀,在此遇到名醫(yī)的孫女,真是緣分呢,就請鄺姑娘替我瞧瞧吧!來,咱們過去那邊!绷阂捦熘楈`站起,對兩個男子道∶“阿禮,你陪著表哥,可別再吵架了!闭f完,她便挽著鄺靈走到一棵大樹后。
鄺靈尷尬道∶“梁姐姐,老實(shí)說,我沒學(xué)到爺爺?shù)膸壮晒Ψ颉?br />
“不要緊,其實(shí)我多年前就拜訪過鄺神醫(yī),他說過我這毛病是治不好了,是捱一日算一日,我告訴過阿禮,他大約是忘了!绷阂挒⒚撘恍Α!拔抑皇窍肱c表哥的未婚妻私下說幾句話而已!
“那、那是他隨口胡說的,我與他并無婚約!编楈`耳根紅透。
“我與表哥不熟,但他是認(rèn)真還是胡說,我還分辨得出,他說這句話時絕對是認(rèn)真的!绷阂捰H切地拉起她柔軟小手!澳闩c我表哥如何相識?”
鄺靈紅著小臉,一面替她把脈,一面將與陸歌巖自李府相遇的經(jīng)過都說了。
“原來如此……沒想到鄺家才是橫山密書真正的持有人,這秘籍惹出的風(fēng)波真不小。不過,等表哥娶了你,拿秘籍下聘,它不就自然回到你手上了?”
“這本來就是我家的物事,讓他以此下聘,未免太便宜他了!
“說的也是!绷阂捿笭!案嗵庍^的人,都不甘心讓他太好過。”
鄺靈噗哧笑了。此話真是深得她心呀!她輕輕放開手腕!敖憬闶切拿}受損,我爺爺?shù)尼t(yī)術(shù)比我高明百倍,他說不能治,我想我也無法可施!
難怪,她初次見到陸歌巖時,曾覺得他眼熟,原來她在數(shù)年前曾見過與他相似的梁覓前來求醫(yī),而今他們聚到一起,這就是所謂的緣分嗎?
“不過,倒是有個可能的法子,我手上有一味藥,名為血繡菊,專治心病,或許對姐姐的內(nèi)傷有效;但此藥毒性猛烈,姐姐體質(zhì)太弱,我怕你承受不住!
“血繡菊?鄺神醫(yī)也曾跟我提過這味藥物,他說世間若有任何藥物能救我,當(dāng)屬此藥。既然你也說不行,看來,這終究是我的命……”梁覓美顏黯淡下來。
“還有個我不肯定效果的法子。陸大哥曾想逼我說出秘籍的口訣,當(dāng)時我不肯說,現(xiàn)在想來,他應(yīng)該是想用它為你療傷吧!據(jù)說秘籍上的內(nèi)功可治內(nèi)傷,那就要他將秘籍交出來,我解譯之后讓你修煉,或許能奏效也說不定!
梁覓愣住!澳恪憧蠈⒓覀鞯奈涔唤o我?”
“爺爺只交代過我不可讓秘籍落入惡人之手,沒說我不能拿它去助人。我爺爺一生懸壺濟(jì)世,他若知道自己過世后還能救人性命,想必是很樂意的!
“……謝謝你!”梁覓滿心感激,紅了眼眶。
“不過不能立刻就開始練,你得先調(diào)養(yǎng)身子!
“當(dāng)然,練武也需要精力,我容易疲累,過去練武總是事倍功半——”
“不是,你有孕了,要顧到寶寶才行!编楈`微笑!肮材,梁姐姐!
兩個女子攜手回到火堆邊,被留下的兩名男人相安無事,陸歌巖閉目養(yǎng)神,荊木禮站在火堆邊,手里拿著一個酒囊,望著妻子走近。
陸歌巖聞聲睜眼,看見鄺靈笑吟吟,輕輕將兩頰泛紅的梁覓推到丈夫身邊,而后過來扶起仍難以行走的他。
“我們到那邊去,讓他們夫妻倆獨(dú)處!彼穆暤,攙著他走開。
陸歌巖走了幾步,回頭一瞄,就見梁覓在荊木禮耳畔說了什么,他臉色驟變,手一松,酒囊墜入火堆,轟地著火燃燒。
陸歌巖低聲道∶“你該不會也對他們下了毒吧?”
鄺靈白他一眼!澳氵有臉說我?也不知是誰在人家新婚之夜刺了新郎十三劍?你這人比我還難相處。”她扁嘴!傲航憬阌性辛,你要當(dāng)舅舅了!
“啊!”他沒說什么,但唇邊浮起柔和微笑。
她扶他在一株樹后坐下,問道∶“你很喜歡你表妹吧?”他看著梁覓時,眼中有罕有的溫柔。
“她……長得很像我母親。初次見到她時,我?guī)缀跻詾槲夷飶?fù)生了。我曾以為,她與姨娘是我最后兩位親人!彼p嘆口氣!暗罴伊烫嬖V我,原來姨娘也是盜賊同伙,她是來我家臥底的!
“她殺了趙夫人替你報仇,想必你感激無已,便以身相許了。”她酸哼。
他偏頭瞧著她。“你認(rèn)為我和六姨太……”
“你隨家仆離去前,我就對你下了藥。我知道六姨太對你有情,若是你毒發(fā)暈厥,她定會帶你來求我,那時就是我們脫身的機(jī)會;但我沒想到她會要與你……我想過,不管你和六姨太做了什么,都是不得已,她是拿我要脅你,你也很難受,我不怪你……”但心中還是痛苦,看見他衣衫凌亂時,她真想掐死六姨太。
“我和她什么也沒做!
她星眸乍亮!澳銈儧]有……那你腰帶怎么不見了?”
“她在解我腰帶時,我就昏厥了;蛟S是我的身體很有骨氣,不愿意給你之外的女人碰,剛好中了你的藥,便順理成章選在那時昏倒!彼⑿,輕捏了下她喜悅泛紅的軟腮。
“那她說和你在香思樓見過,又是怎么回事?”
“那是數(shù)年前,我開始籌劃為家人復(fù)仇,每當(dāng)師父派我與阿衛(wèi)下山辦事,我們就分頭打探仇人下落。師父不愿我去殺人報仇,我與阿衛(wèi)得瞞著他,所以我們約在青樓見面聯(lián)系。師父是出家人,絕不會上青樓,選在那種地方,可以確保他不會發(fā)現(xiàn)。我就是在那時遇見她,也就見過她幾回而已。”
“可是六夫人知道你肩頭有紫色的瘀痕……”
“有一晚下大雨,我與阿衛(wèi)都濕透了,她去拿衣物給我們換,也許就是那時被她瞧見的吧?”他擁她入懷,柔聲道∶“滿意了吧,醋壇子?”
她慶幸自己臉蛋埋在他肩頭,不必被他看見羞紅的雙頰。
他又問∶“你是如何想到這一連串計謀?”計算之精,令他嘆為觀止。
“我不太記得了。”她沉吟!澳菚r我在喝茶,心想孫二與六姨太各有所圖,早晚會動手;我邊想這些邊喝茶,喝完一杯茶,也就想清楚我該怎么做了!
陸歌巖忽然慶幸,自己是站在她這邊,與這小女子為敵,肯定是一生最痛苦的遭遇!捌鋵(shí),你大可跟我解釋他們的詭計,不需要冒這些險!
“我若告訴你,你會信嗎?倒不如讓你親自聽見、看見!
換言之,是他逼她走到這步田地,不能怪她,所幸她最后平安無恙。他道∶“他們中了劇毒,此后忙著找救命解藥,應(yīng)該不會再出現(xiàn)在我們面前了!睂O二與六姨太都非善類,但如此被折磨一年而死,他有些憐憫。
“他們不會死的。我只是配了一些肚痛的藥,讓他們難受個十天半個月!
感覺到他的詫異,她柔軟紅唇一撇!把C菊是何等難得的珍藥,何必浪費(fèi)在他們身上?我不過嚇唬他們。他們現(xiàn)在的驚懼害怕,比殺了他們還難過。至于這幾天,他們?nèi)羰潜舜瞬乱伞⒒ハ嗨阌,因此害死了哪一個,那可不干我事!
他怔然。“但你說,與你交手過的人都死了……”
“喔,被我整治過的人,從此不敢出現(xiàn)在我眼前,所以我都當(dāng)他們死了。我只是省略了幾句話。”感覺他無言地沉默,她細(xì)聲問∶“你怕我嗎,陸大哥?”
“……”
“這時才想到要怕,已經(jīng)太遲了!彼。
“陸某人一生從未怕過任何人!钡^皮發(fā)麻。他自負(fù)精明,卻直到她親口解釋,才了解前因后果;她果然是個難纏的對手,愛上她,他恐怕一世不得安寧。
他嘆息!拔也慌拢贿^將來我們成親,我可能背定了‘懼內(nèi)’的名聲。”
“我還沒答應(yīng)你。”才褪了一點(diǎn)的紅暈又燒滿她小臉。
“我會讓你答應(yīng)的。”
“不行,我們還有很多帳沒算!
“我被你下藥,為了你險些被女人強(qiáng)占清白,剛剛還以身護(hù)你,為你擋暗器,你還不原諒我嗎?你舍得再跟我算什么帳?”他嗓音中充滿誘哄,這種委屈口氣若是傳出去,他就沒臉見人了。
他可不是怕她,也知她不會當(dāng)真?zhèn)λ,他只是……盡量避免。
“當(dāng)你在氣頭上時,我讓你,原諒是一定要的,但事后算帳也是要的,畢竟,我也是有仇必報之人。”藥效差不多該發(fā)作了。搭在他腕脈上的纖纖手指悄然移開,她離開他懷抱,笑容可掬地望著他。
“大哥,先前我對你說,你散毒是偶然,既然散毒是偶然,與你昏暈倒地?zé)o關(guān),讓你倒下的又是什么?其實(shí),我早就對你下了另一種藥,在你與家仆離去時,我才引發(fā)它,我是何時下的,你倒猜猜!
“……”
“啊,我現(xiàn)在發(fā)覺,我也挺喜歡看你皺眉的樣子呢!”她愉快催促!澳憧觳乱徊,若猜中,我就把解藥給你!
“不在我每日喝的藥中?”
“不是!
“……我實(shí)在想不到!甭榘W感在體內(nèi)逐漸升起,這就是她說的另一種藥?
“好吧,我就告訴你,是最初在李府見面的時候。那一天,我在全身撒滿了藥粉,當(dāng)你將我從地上扶起,就中毒了!
她笑盈盈!拔抑纻髡f中這位陸公子強(qiáng)悍機(jī)警,我若想躲過你的追擊,唯一法子是讓你根本無法追擊,所以我對你下了這種毒——它對性命無害,只是讓人奇癢無比,癢到你站不起來,路也不能走,足足癢一個月!
“但你說過,要對我下藥,機(jī)會只有一次,這么一來,你對我下藥……兩次……”藥效發(fā)作極快,他瞬間便全身劇癢難當(dāng)。陸歌巖臉色泛紅,咬牙忍耐。
“你太容易相信人了,大哥。那不過是我說來讓你放松戒心的,其實(shí),我想對人怎么下藥就怎么下,隨心所欲,從沒失敗過!
他渾身顫抖,俊顏通紅,滿頭滿臉的冷汗,只能倚著樹干喘息。
這癢,癢在身體深處,癢得人全身發(fā)軟,頭發(fā)、骨髓似乎也都癢起來,抓撓不到,更是難熬。
“你誤會我、打傷我、對我下藥,我只讓你難受七日,不必挨一個月,我還告訴你中了什么毒,沒讓你和孫二他們一樣擔(dān)心受怕,你明白我的心意嗎?是因為我喜歡你這人,才沒舍得讓你多受折磨呢!”
柔情密意的小手輕輕撫上他臉頰!澳阏婺苋,一聲也不哼。我曾將此藥下在某個號稱殺過上千人的大盜身上,他自夸豪勇,所向無敵;剛喝下我摻在酒中的藥,我給他斟第二杯,酒杯還沒滿,他就倒在地上哭爹喊娘,哀求我治他……”她猛然被他抱住,兩人一齊滾倒在地。
“快給我……解藥……”擠出這幾字已是他極限,他四肢都不聽使喚,勉力抱住她后,便蜷縮成一團(tuán),正好將她困在他懷里。
“不行,這是我給你的懲罰,要七天……至少也要三天……”被抱得太緊,她呼息有些艱難。鄺靈使力推他,也推不開。
“解……藥……”
“我的藥箱留在宅子里,沒帶出來。 彼龗昝摬涣,有點(diǎn)慌了,難道兩人就如此糾纏七天不成?忽然聽見腳步聲接近,她轉(zhuǎn)頭望去,看見荊木禮從樹后走出。
“你們餓了吧?我有帶些干糧……”乍見地上糾纏不清的人影,荊木禮煞住腳步,他微微皺眉,墨眸瞥向別處。“兩位既然在忙,我稍后再來!
“等……等等!”鄺靈急叫道∶“你別走,我需要你——”
這是邀他加入?荊木禮眉頭皺緊。“我對這等荒唐事沒興趣,兩位自便吧!”
“不是!他、他中毒了!他身不由己,你快打昏他!”
原來如此。荊木禮似笑非笑地瞧著臉色痛苦的男子。你也有今日。
他沉聲道∶“樂意之至!闭f罷,便提起右掌,一掌劈在陸歌巖后頸,陸歌巖悶吭一聲,暈厥過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