晚膳時間,倪學寶代替相柳宴請周府一行人,畢竟相柳不在,不管他們來意為何,總不能失了主人家的氣度。
“寶小姐,依我看,今晚就讓周府的人自行用膳吧!”
“為什么?”倪學寶注意到游總管神色有異,“發生什么事嗎?”
“楊夫人也來了。”
相鈴?這下子有趣了。
“游總管,我百分之百確定楊夫人一定是知道相柳不在府里才敢上門,所以她的目的是想見我,沒有見到我就會想盡辦法刁難你,既然如此,我干脆見她一面,反正她只是想對我下馬威罷了!
“可是大爺那里……”
“如果他怪罪下來,就說是我執意這么做!必桀櫽慰偣芎托〉膿鷳n,倪學寶拎起裙擺,率性的走向飯廳。
“小姐,小翠覺得……”
“再勸我,你就別跟來了!蹦邔W寶成功的讓小翠閉上嘴。
飯廳設在滿云樓,屬于外院,從禹樓過去,必須穿過門字型的曲廊。一路上倪學寶好心情的跟傭仆們微笑。外院專門招待賓客,為了相柳喜好安靜的個性,內院的傭仆不像外院那么多,但是挑選的人必定百分之百的忠誠,之前的王嬤嬤就沒有資格調動內院的傭仆,只有游總管才有權力,現在這權力落到她的身上。
滿云樓以紫檜木搭建,冬暖夏涼,精繡的壁畫遠看成山,近看流水潺潺,絲線在不同角度下閃閃動人,仿佛真的水光波動。
一群人聚在壁畫前,驚嘆連連。
“很美吧!這是水繡坊這一季推出的新款家飾品,大秦方面也是贊不絕口,已經大手筆的下定,如果各位有興趣,回去之前不妨到水繡坊一趟,那兒雖然沒有成品可供挑選,但針對不同需求,有多種尺寸和圖樣,也可以依客人的要求,進行獨一無二的圖樣設計!蹦邔W寶微笑的說。
“聽倪小姐這么熟悉的解說,想必水繡坊也是貴府的產業之一啰!”一名男子打開扇子,風度翩翩。
“這位是?”倪學寶愣住。
“你這賤蹄子,就是下人嘴里的寶小姐?”相鈴翻個白眼,十分不屑!拔疫道是誰呢?懂不懂禮數?還不來拜見大姊?”
“大姊?”倪學寶裝迷糊,四下環顧,“我只有一個姊姊,名喚學柔,但是她不在這里!”
“粗鄙又不懂進退,真不曉得相柳哪只眼睛有問題,居然挑你侍寢!”相鈴嘴巴不饒人,把在相柳那兒受的氣全出在倪學寶的身上!爸苄〗闶窍嗔催^門的妻子,你只是先幫她照顧丈夫,當然得稱呼她一聲姊姊,居然連這種道理都不懂!”
“小紅,吩咐廚房先上點降火氣的甜品好了。”倪學寶依舊微笑。瘋狗亂吠,她沒必要一起瞎起哄。
站在一旁的小紅應了一聲,連忙下去交代廚房。
“這位想必是周三公子,你和周小姐遠道而來,大爺有要事外出,無法親自招待。不過我在這兒應該會影響各位用膳的心情,不如就先退下吧!”倪學寶不想繼續聽相鈴口出惡言,反正她露個臉就可以了。
“慢著,在下周顯榮,可否請教姑娘名字?”
“閨名不值一哂!蹦邔W寶清楚他眼底的火光代表什么意思,因為看太多這種仰慕者。
“方才我稱你倪小姐,你沒有反駁,所以你是倪學寶小姐,也是近日接掌水云閣的管事吧?”
“什么?她是老鴇?”相鈴大驚。相柳在想什么?簡直是侮辱相府門風。朱門繡戶,誰會這么光明正大的讓娼妓入門,甚至還讓她掌理相府?這成何體統?
“老鴇又怎樣?”倪學寶沉下臉,“在這戰荒年代,有少過夫賣妻、父擲女嗎?誰曉得下一刻鐘,楊夫人會不會還是楊夫人?”
“你……”
“倪小姐,你別誤會,在下只是傾慕你的行商手法,絕對沒有嘲弄的意味!敝茱@榮的一番話,讓相鈴的臉孔一陣青一陣白。他這不是甩了她一巴掌嗎?行商手法?他怎么可能知道?她明明就是透過其它老鴇……
“周三公子儀表非凡,非泛泛之輩!
“好說,小妹是家里的掌上明珠,對于未來的親家,我們兄弟當然會花點工夫調查。”
是調查財富的多寡吧!倪學寶心知肚明?礃幼,這位周三公子不好處理。
“小翠,我們走吧!”
“希望來日可以與倪小姐交換行商心得!
倪學寶朝他微斂裙倨后,緩緩離開滿云樓。
怎么還沒有回來?相柳明明說好這趟到益州預計兩天就會回府,怎么現在還不見前導回報?到底是怎么回事?倪學寶望穿秋水,心神不寧讓她無心公事。
“寶小姐……寶小姐!”小蝶神色驚慌的跑過來。
“怎么回事?你的臉色怎么這么難看?我請你去打探的事呢?”
“寶小姐,涼王李軌稱帝,現在怎么辦?”
涼王李軌?倪學寶拍著腦袋,她記得在客棧聽來的消息是李軌起兵攻占關口,所以河北走廊是他的勢力范圍,她在賬冊上看過那些畫著奇異符號的支出,金額龐大,如果她沒有猜錯,應該是相柳向李軌輸誠,但隋衰唐起,應該是李淵當皇帝才對啊!
益州是隋西京政府的版圖,如果相柳能夠隨意往來其間營商,除了擁有火云閣外,一定還有其它原因……莫非他用兩手政策?
這種兩方捐贈的手法在二十一世紀很常見,很多企業家為了不得罪政黨,都會均分政治獻金,當成是買保險。
但是古代不同,戰亂時雖然可以獲得恐怖平衡,但到最后勢必得選邊站,墻頭草的行為一旦被揭露的話,難保戰后不會面臨清算。
倪學寶扳著手指計算,現在是西元六一八年,所以戰事就快弭平,她連忙修書,最后蓋上相柳要她好好保管的玉鑒,這是水云閣的管事證明!靶〉,你找火云閣,傳這封信給土云閣,信的內容機密,務必交給土云閣的主事者。”
信中的內容很簡單,她要求土云閣提供白銀萬兩給李淵,而且務必要求李淵立下借據,只要借據在手,不管李淵借多少,一律交付該款。
倪學寶知道事有緩急,只能等相柳回家再向他解釋,只是她該怎么說明為什么一面倒的支持李淵?尤其最后李軌成為臣軌,受李淵封任為從弟。
唉!好煩。所以她討厭政治議題嘛!
相柳,你可安好?千萬不能有什么差錯!
“小翠,你等會兒去通知城里的金云閣,告訴朱掌柜,明天起,連三天發給窮苦人家白米三斗,就說是為涼王繼位,天下將平所做的義行!
“好!
“小姐,楊夫人求見。”小丫頭是外院的人,遮搗著臉,口齒不清的稟報。
倪學寶蹙起眉頭,“你是香丫頭吧!把臉抬起來!
秋香顫巍巍的抬起小臉,紅色五指印盤據左臉頰。
“這是怎么回事?”秋香才十一歲,手腳卻十分利落,倪學寶不舍她去柴房做粗工,所以讓她到客房服侍賓客!罢l出手的?”
“楊夫人一早就要小的帶她到內院找小姐,但內院規定,未獲主人同意,不可擅闖,小的已經跟楊夫人解釋過,她硬是不聽,一連打傷了好幾個姊妹,秋香只好……”
“規矩是死的,人是活的。下次遇到這種蠻不講理的客人,就先告訴總管,總管不在,就直接告訴我。楊夫人呢?”
“在外院,秋香不敢讓她進內院。”
“你跟我來!蹦邔W寶雖然尊崇以和為貴,但是不表示可以任由人爬到頭上放肆。
絲竹琴瑟不絕于耳,隨著舞姬裙舞翩翩,杯胱交錯,歡笑四起,這里沒有兵馬交戰后的痕跡,偽裝的和平只是薄紙,隨便一個動作就可以戳破。相柳斂著眉,啜著酒,表面上,他一杯接著一杯,不曾拒絕任何一位前來敬酒的人,不過清楚自己很清醒,酒酣透雙頰只是假象。
“相柳公子似乎若有所思?”坐在主桌的男子暢快的飲盡杯中酒液,精鑠的雙眸卻不染熏蒙。
“小的只是在想家!
“想家?聽說相柳公子最近喜獲一名絕色佳麗,莫非在想她?”
“皇上果然厲害,所有的事都逃不過您的眼睛!
“諦聽如此,你也如此,看樣子,春天真的要降臨了!碧苹世顪Y大笑,“今早朕收到探子的消息,李軌已經在關城自封涼王。這關城向來是你的地盤,沒有你的支持,李軌能有糧草不斷的可能嗎?”
相柳神色自若的微笑,“皇上愛說笑,誰不知曉前朝隋皇帝楊恫讓位之事,只有皇上才是正統,其余的叛黨亂羽都是烏合之眾,皇上終究會一統天下!
“朕收到探子的回報卻不是如此,朕知道你在十月及十二月皆有兩筆萬兩白銀上獻李軌,還從南方拉了萬石白米交給李軌的兵屬!
“皇上,小的只是老實的生意人,這些消息……”
“皇上,有探子來函!辟N身侍衛在李淵的耳邊低語。
李淵頷首,對侍衛使個眼色,很快的,整個大廳就凈空,只留下相柳和李淵,李淵起身,在相柳的對面落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