又披頭散發,連衣服也不穿好,袒露一半的胸膛,他以為自己在賣豬肉嗎?倪學寶將茶點放在黑色檜木茶幾上,描著金絲的竹簍,奢華無比,這居然是盛放糕點的器具,更別提拿來喝水的胎玉瓷杯,薄透如羽翼,隨便拿幾樣回到二十一世紀;她就發財了。
“又是這副垂涎的模樣!”相柳語帶譏誚的說,“如果我不在這里盯著,這些茶點恐怕都會被你吞下去!
誰在看食物!雖然這香松的杏子糕真的很好吃,夾著甜而不膩的麥芽,入口即化。
“小的不敢!”倪學寶低垂著頭,斂著眉。
這幾天嘗盡苦頭,她學會了明哲保身,然而即使她想低調,并不代表就能如愿以償。
“不敢?這種小玩意兒,有什么好不敢?我有這么吝嗇嗎?”
“爺很大器,對傭仆極為慷慨!
“你都這么說了,我就賞你三斤的杏子糕,你等會兒去廚房拿,趁著新鮮,今天全吃完吧!”相柳露出充滿惡意的笑容。
三斤?當她是豬嗎?再怎么好吃的食物,一次吞三斤,也只剩惡心。倪學寶知道他是故意的。
“那連盛器也一起送給小的,可以嗎?”
“盛器?”他不甚在意的揮揮手,示意她要就拿走。
“謝謝爺!
倪學寶離開禹樓,奉命上廚房領三斤的杏子糕。上回給烤豬肉,小蝶一干人幫忙她吃,結果全都被扣餉,只因他說:“只能我給,誰敢放肆,擅自侵奪給與這個賞封?凡是沾上烤豬肉的人,都被扣餉,這還是最輕微的懲戒。”
最輕微!她真是有幸見識。
倪學寶拿著杏子糕,坐在池塘旁,一半塞進嘴里,一半落進池塘里,魚兒爭相搶食。
每天都拿到食物當賞賜,或許她該改掉這習慣,下回看些高檔物品,例如,書房里的唐草花瓶,還有金箔制的文房四寶盒。
“你在做什么?”
她的手臂起雞皮疙瘩。這陰魂不散的男人!
“小的正在品嘗杏子糕,不敢辜負爺的好意。”
“可是我瞧你這吃法,有一半都掉進池塘里,感覺杏子糕不合你的意。這廚房的大廚偷料,我相府不收廢柴!毕嗔耐䥽啦慌。一旁的小廝全身發抖。
“爺誤會了,這全是小的的錯,小的前些日子扭傷手肘,所以使不出力,維持同一姿勢久了,手就會不聽使喚,開始抖動,這不是大廚的錯!蹦邔W寶連忙解釋,不卑不亢。
“手肘扭傷?說起來這也是我的錯,是上回被我踩到的吧!”
對!你這只瞎眼豬,要我跪著抹地,卻故意從我的手上踩過去。
倪學寶沒膽大罵,只能低著頭,“怎么能怪爺?是小的沒注意到爺靠近,幸好爺沒有滑倒!
天啊!倪學寶,你怎么這么偽善?這種拍馬屁的做法,你不是最不屑的嗎?你有沒有人格?
沒有,跟活著比起來,人格不值一哂。
“你真是良善!來,我喂你!
什么?要死啦!她差點滑進池塘。
“小的如此低賤,怎么敢勞煩爺?這會折壽的!
“我說可以就可以。”相柳捻起杏子糕,遞到她的嘴邊。他可是專程來盯著她把這些食物塞進肚子里。
“小的不能讓爺為小的折壽,除非……”
“除非什么?”
“分食又稱分福,這樣相抵壽福,小的才敢!毙齑髲N說過,相柳爺不與人分食,依她這幾天的觀察,徐大廚沒說錯,相柳爺的食量不大,少量多餐,對食物極為挑剔。
就他的手,她咬了口杏子糕,再推回他的嘴邊。
想陰她?哼,有本事就吞下去。
“沒想到你這么忠心耿耿,很好,我記得了!
有趣!很有趣!相柳笑聲朗朗,大步離開。
記得?我可是巴不得你罹患帕金森氏癥。
唉,這種日子還要持續多久?不知道學柔她們如何?
相柳走回屋子的途中,看著手中缺了大半的杏子糕,濕潤的邊緣是她咬的,很大口,一點也不含蓄。只是,這真的美味?他吃過兩、三口,就習慣擺著,總覺得就是食物的味道。但是現在杏子的香味頻頻飄進鼻腔,讓他不停的分泌口水。
他咬了一口杏子糕,入口即化的杏子香侵襲腦子,綿軟的麥芽纏在舌齒間,仿佛化成她的丁香小舌,甜甜的,香香的……他應該是瘋了!她只是打發無聊的玩具,但不可否認的,這是他截至目前為止最喜歡的玩具,希望不會這么快就玩壞了。倪學寶,雖然我查不出你的底細,但我對這游戲越來越有心得了,你可要活久一點啊!
“寶哥哥,你等等我,等等我!”故意偽裝的嬌甜聲音,讓倪學寶的雞皮疙瘩掉滿地。怎么又來了?一天要找她幾次才罷休?
“小儀姑娘!
“喊我小儀就可以了。”小儀停下腳步,微微喘息,“寶哥哥,這是我要幫你制鞋的布模,你先試試,如果不合,我就重裁,不然布面縫下去,到時覺得不合,再拆可就丑了!
她蹲下身,將布模擺在地上,要讓倪學寶合腳。
“小儀姑娘,謝謝你的好意,我目前不需要再添制鞋子,而且我只習慣穿我家小娘子做的。”
“你……你成親了?”小儀瞠大水汪汪的眼睛,不敢置信。
“不瞞你說,她是我的青梅竹馬,住在城郊,名字叫古鳳玉!兵P玉,不好意思,借用你的名字。唉,以前在外頭從沒有這種困擾,她再怎么伶俐,都只是店小二,吃不飽又餓不死,沒房產又沒田地,哪家閨女會瞎眼看上她?
但是進來相府就不同,這府邸里的傭仆成群,儼然是個小型社會,最上層的不是相柳爺,他在大伙的心中宛如不能褻瀆的神,而是最接近神的傭仆,這其實也有道理,常跟老板接觸,哪天老板手一指,賞賜一碗肉汁就夠瞧的,看看那些上市柜公司就知道,分紅最多的往往都是老板跟前的紅人。
所以他們會這樣小哥、小哥的叫她,無可厚非,問題是,她的好處一直是食物!沒有金,沒有銀,她應該是最失敗的貼身小仆,哀怨!
看著小儀落寞的離開,倪學寶有些抱歉,但是她真的不能接受小儀的好意,比起她有另一半,如果說出她是女人,打擊會更大吧!
“沒想到你這假鳳在府里這么吃得開!,還有青梅竹馬古鳳玉?”
喝!這人走路無聲無息,是鬼嗎?
“大爺,你有什么吩咐嗎?”
“幫我張羅文房四寶!辈A了她一眼,相柳轉身走進禹樓,“對了,你把東西整理一下,住進禹樓,晚上就睡我房里的小隔間。”
“為什么?”倪學寶下意識的反問。男女授受不親,就算在二十一世紀,男女同房也是很曖昧的事,她雖然身處較復雜的演藝圈,但百分之百的潔身自愛。
相柳挑起眉頭,“你是我的貼身傭仆,不明白‘貼身’兩字的含意嗎?”
“你又不是孩子,難道半夜要尿尿,還需要我幫忙解褲子不成?”
他狠厲的眸光迅速掃向她。
倪學寶倒抽一口氣。她又放肆了,就是改不了嘴巴動得比腦袋快的缺點,現在怎么辦?又要摑掌?她的臉還沒消腫耶!
“小的嘴快有錯,馬上去找王嬤嬤領罰!彼蛩隳_底抹油,無奈還來不及跨過門坎,衣袖便被扯住。
嗚……
“可以不要打臉嗎?我的臉再腫下去,就不能見人了。”護著兩頰,倪學寶有點悻然。
“哪由得你討價還價!”
她委屈得扁著紅唇,不甘愿的放下手,有氣魄的把臉頰送出去。反正早死晚死都要死,不如從容就義吧!
“你做什么?想示范用臉磨墨?”相柳已經端坐在書桌后。
“你不是要罰我?”
“這筆帳先欠著,我會想出懲罰的方式!
這不是折磨人嗎?判人死刑卻不說日期,擺明要人時時刻刻提心吊膽。
倪學寶開始磨墨。毛筆蘸了墨水,他迅速填寫一串數字和批注文字,字體奇丑,歪七扭八。
坊間人人把他形容得無所不能,她理所當然的以為他是十項全能,結果他的字居然這么丑,總算人性化了點。
“看什么?你看得懂?”尋常百姓不會讓女子習字,但如果她識字,似乎也不怎么奇怪,畢竟她還懂番語。
“懂一點!彼x擇內斂一點。而且他的字這么丑,看就覺得是筆有問題,軟綿綿的筆尖,還是二十一世紀好,原子筆是最偉大的發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