燈光很亮,細細的燈柱有五層樓那么高,上面的一圈強燈照得夜太過明亮,反而讓人的心更加空落落的。
已經12點多了,原本擁堵的街道只偶爾有出租車飛快的開過,白天人群熙攘的中心廣場好像并不怎么大,現在卻空曠的好像是另一個地方,都讓她有些陌生了。
噴水池已經停了,顯得有些頹敗,好像是古老建筑的遺跡似的,辰辰坐在水池邊,愣愣地看水池底鋪的滿滿的硬幣,真好笑,商業區的噴泉哪會有什么實現愿望的神力!
她覺得有些冷,從身邊的行李包里隨便掏出一件外套穿上,手機就胡亂地被她塞在衣服堆里,這是兩天前唐凌濤又送她的,原來那部被綁架的時候丟了。她拿出來,握在手里慢慢地摸著,這回是根據她的要求買的,大屏幕,顏色要漂亮,他細心的秘書小姐還特意為這手機貼了水鉆的圖案,他還拿著細看了半天,說女孩子的花樣太多,還笑話她就喜歡花哨沒用的東西。
那笑著,鬧著的一幕一幕,好像剛發生過……可是,現在,好像就眨個眼的功夫,她又一個人了。
現在比和他離婚的時候還慘,她似乎找不到一個完全屬于她的地方,能讓她安靜的把這一陣疼痛忍過去。她世界的每一寸角落他都占領了,他的世界卻不容她踏進半只腳。
她吸了口氣,不傷心,她不傷心。
唐凌濤和她……其實什么都沒變過,親密過,感動過,可兩個人還是站在原地沒動。動不了,再也動不了了。再次回到原點,她更明白了,他和她……或許可以相愛,卻實在無法相處。
分手這種事,她勉強自己笑了笑,也是再一,再二不能再三再四吧。她也不想創造分手次數的吉尼斯記錄。
夜,好長,光靠她自己,怎么也過不完。翻看著電話本,打給誰呢?梅施肯定不行,曉凈她們……算了,被她們看見自己這幅樣子還不被活活笑死,那——只剩以頡了。
心里這么想,手已經行動了。電話通了,以頡喂了一聲,毫無睡意,卻有些低沉含混。
“睡沒睡呀?”她若無其事的太過,甚至顯得有些興高采烈。“出來玩會兒吧!天氣很好啊,空氣也很新鮮,就是有點冷……”她驟然閉住嘴巴,怎么冒出來的都是些亂七八糟的話。
以頡頓了頓,“你在哪兒?”
“我們去喝兩杯?你有什么好地方建議一下?”她還哈哈笑了兩聲。
“你在哪兒?”他強橫地重復了一遍。
“中心廣場的噴水池……”她突然泄氣的說,看來她裝的不是怎么自然,被他看出了什么。
“等著,別走開!
她疑惑地看著掛斷的電話,這是柯以頡嗎?他還會有這么強硬的口氣啊?看來這幾天他哥教育的不錯。
剩下的時間好過了些,因為她有了一件事做,等柯以頡。她專心地等,什么都不愿想,那個男人……唐凌濤……她再也不用想了,他關上那扇門的時候,他就該永遠消失在她心里,也好,也不是沒失去過他,這回徹底省心了。
當柯以勛從他霸道的座駕里下來的時候,辰辰的腦袋空白了兩秒,第一個反應竟然是拎起行李就跑,她還真的跑了,卻被柯以勛快走幾步輕松追上。
“跑什么?”他拉住她的胳膊,笑著問。
辰辰皺眉,對呀,她跑什么?
或許是對這類男人產生的反射反應,他們是老鷹類的,而她和以頡是小雞型。
正了正臉色,要顯得理直氣壯點吧,她怕他什么。克鹣掳,使勁往回收自己的胳膊,柯以勛也還挺識趣,配合的松開了她。
“怎么是你?”該不會是路過吧。
“你打電話通知我來的呀。”他俯看著她似笑非笑,就他和她身高的差距,被他這么一看,她基本什么氣勢都沒了。
“啊?”剛才是他?那就對了,以頡不可能用那種口氣說話!澳隳盟氖謾C干什么?!”
“為了不讓他和你聯系!彼苯亓水數卣f,還抿著嘴笑。
她用看怪物的眼光看他。
“怎么?玩離家出走。俊彼麑λ难酃庵萌糌杪,心情很好地瞥了瞥拎著旅行袋的她,的確像個鬧脾氣跑出家的小姑娘。“和唐凌濤鬧翻了?”他笑,露出一口白牙,“和他道過別沒?偷跑是沒用的,你去哪兒,他都能找到你!背匠皆趺炊加X得他有點幸災樂禍。
“他又不是警犬,哪兒那么厲害!”
柯以勛呵呵笑,“我就知道,你是偷跑出來的!
“對,你什么都知道!你還知道全世界所有的未解之謎呢!”她故作冷漠地嗤笑,他那副什么都了然于胸的德行她看了就有氣,她在唐凌濤那兒還沒看夠么?!
“我把你藏起來怎么樣?”他笑著看她。
“你不是不想和我有什么聯系嗎。”
“我是不想以頡和你有什么聯系!彼拿忌姨袅颂。
“你和以頡有什么區別?他是男人,你不是?”她冷笑,用眼角瞟他。
他似乎被她逗笑了,“都是,都是,就這一點來說,區別不是很大。怎么樣?跟我走?”
“我和你很熟么,我跟你走?”她撇嘴,這點常識總還有吧?他看上去也不是什么好貨色,不知道在打什么主意。
“唐凌濤是個什么樣的人……”他笑了笑,“你應該比我清楚。你要想和他分手,目前只有我能幫你。我那個弟弟么……你也看見了,除了白挨幾頓揍,對你的幫助不是很大吧?”
她愣愣地看他,真的,她不知道他們這類人是怎么做到這一點的,就是非常輕松的知道別人在想什么,而且一句話就戳在死穴上。
“猶豫什么呢?”他看她漂亮的大眼睛,“怕我先奸后殺?還是占你便宜?”
她回過神來瞪他,她就這么好看透?難道她把內心獨白都打印出來貼在臉上了?
“不相信我,那就算了!彼p聳了下肩膀,作勢轉身要走,“別再聯系我弟弟啊,唐凌濤已經威脅過了,我怕他把我弟弟弄殘廢了。”
“哎——”她忍不住叫住他。
他忍住笑,回過身來,“又怎么了?”
“你有什么目的?”辰辰皺眉,他是個蟑螂都能抓來當工作餐的家伙,肯定不會無緣無故充當善心人士的。
“目的么……”他沉了眼,似乎很認真的思考了一下,“為了在中心百貨駐一家店,我和他談了很久,那家伙油鹽不進,仗著自己的優勢使勁卡我脖子,讓我很不痛快。有機會惡心下他,冒點險我也很樂意!
辰辰低下頭不說話,沒錯,這的確是唐凌濤的風格,似乎……柯以勛要這么做也符合他的個性,像他們這類人最恨別人占了自己的上風,怎么都會想方設法的讓自己平衡一下。
柯以勛抿著嘴,似笑非笑地看她,并不急著讓她說答案。
給唐凌濤添惡心?他的笑容加深了些,恐怕就該輪到他卡卡他的脖子了吧。剁手指事件黑道已經傳遍了,連他都知道。這個小不點兒……他看著她故作鎮靜的小臉,恐怕就是唐凌濤的弱點。
她所能交換的利益……值得期待。
坐在柯以勛的車上,辰辰一聲不吭。
和一個陌生的男人走,的確是個很冒險的舉動。不知怎的,她并不擔心他突然變身成超級色魔,因為他這種男人總是以利益為第一優先。侵犯她,對他來說簡直是虧本至極的買賣,她又不是令人一見就欲火焚身的那種極品美女,這點自知之明她還是有的。殺了她,綁架她,他都不會,因為0利潤……如果人身安全能夠得到保障,她還有什么可恐懼的?
她……已經無家可歸,無從選擇了。
車子駛入他所住的高級別墅區,停在他那幢不算太大的小獨棟前,院子卻很大,路燈照亮的地方能看見很優雅的花朵。辰辰還是猶豫了……這畢竟是個完全陌生的年輕男人家。
柯以勛下了車,繞過來給她開門,一手抓過她的旅行袋,另一只手像提溜小狗一樣抓著她的胳膊把她拽出來,完全無視她無聊的戒備——上了人家的車,到了人家門口才想起來提防,太好笑了吧。
“喂!喂!”辰辰被他拖的踉踉蹌蹌,“松開,松開,我自己走!你那么高,這么一提我腳都快沾不著地了!”
他不理她,在門口按了密碼,進了房子,順手開燈。
辰辰無法適應突然的光亮,瞇起眼?乱詣桌蠘牵澳阕∥腋舯诘目头,這幾天為了減低你被發現的危險,我就不讓鐘點工來了,你要負責打掃,算我收留你的補償。”
辰辰翻白眼,以頡說的沒錯,他這個哥哥是個商業天才,從哪兒都能擠出好處來,絕對不吃虧。
“就你一個人住啊,裝修的真漂亮。”眼睛適應以后,她已經在二樓了,她居高臨下地看著他的房子,還很整潔,整潔的好像是個裝修的樣品房,沒人住在這兒似的。
他不怎么自豪地接受她的夸獎,拉著她走到客房,像倒垃圾一樣把她和她的行李塞進房間。“你就住這間,這幾天不要外出,不要打電話,尤其不能打手機,堯家——也就是唐凌濤他們能監測跟蹤手機的信號,你打個手機超過1分鐘,我保證半個小時之內你就能看見你前夫漂亮的臉蛋了!
他滔滔不絕地囑咐,口氣相當公事化,好像在向她下達未來幾天的工作計劃。辰辰心不在焉地聽他嘮叨,在房間里轉來轉去,摸摸桌子,又開開儲物柜看看,還好,有獨立洗手間,和他合用一間也太尷尬了吧……床還挺大,床單也很漂亮,坐上去試試硬不硬。
“哎!”柯以勛沉著臉喝了一聲,差點嚇了她一跳,“我說的你都聽見了嗎?”
“嗯,嗯!”辰辰也很不耐煩,不過看他定下這么多規矩,她倒是把心放下來了,看來他的動機還是很“單純”的。
“沒事不要到院子里去,也不要在窗戶前逗留。我不在家的時候不要進我的房間,不許翻我的東西……”
辰辰覺得好像有一只蒼蠅飛進了她的腦袋,不愧是柯家的男人,語言神經都很發達,雖然說話的口氣不一樣,多事嘮叨又龜毛,估計這就是他們家族的遺傳特征。
“這不行,那不行,你干嗎不把我藏到別的地方?!”她忍無可忍地打斷他。
“最危險的地方反而最安全。就算唐凌濤懷疑到我,也想不到我能把你藏到家里。”主要是為了能看管她又不顯得生活習慣發生變化,去了平常不去的地方,減低唐凌濤的疑惑,只要讓他幾天內不發覺也就行了,急一急,增加下籌碼的分量。
“嗯!彼c點頭,等她好一些了,就可以抬頭挺胸的出去和唐凌濤說清楚。如果他求她原諒……她的心升起一絲輕飄飄的得意,她就吐口吐沫在他臉上,讓他滾蛋,永遠留在那兩個過氣兒妓女身邊得了。
“你把我藏起來,真的能打擊到唐凌濤嗎?”她問,雖然討厭他這種男人,但他們的話往往有很強的可信度。
“嗯……”柯以勛摸著下巴似乎在認真地考慮,戴明力生了這么個女兒真是悲劇,唐凌濤喜歡她什么呢?“應該會吧。”
辰辰不吭聲。
“你是和他吵了架才跑出來的吧?”他笑了笑,其實不必問,那張失魂落魄的小臉上已經寫的很清楚了。
她還是不出聲,也聽出他這是個反問句,而不是疑問句。
“好好躲著吧!彼Γ澳阋仓,唐凌濤雖然長的不錯,但確確實實是個粗人。”
唐凌濤是個粗人?這說法倒是很新鮮,細想想他發脾氣兇神惡煞的樣子,柯以勛似乎也沒說錯,尤其,他踢以頡的那一腳。
“所以,”柯以勛忍住繼續笑的沖動,騙她真是太容易了,如果戴明力死了,家產交到這位手里,估計那個企業就成一塊大肥肉了,誰都能輕松咬上一口。當然,那得是在唐凌濤撒手不管的情況下!岸枷壤潇o下來,什么才都好說清楚,省得你吃眼前虧!
她點了點頭。
“你不會做飯吧?那就不要亂開煤氣,那會引發火災。不要用我書房的電腦上網,那里面有重要資料,你可以用我臥室的那臺上……”
又來了,他又來了!
辰辰崩潰地用雙手捂住耳朵,使勁地搖頭,“知道了,知道了!我就坐在這個房間里一動不動這總行了吧!”
他看著她笑,“那最好了。”
辰辰昏頭漲腦地大口喘氣,真是人在屋檐下!將來誰當了這人的老婆真是太不幸了,估計要比別的女人早聾好多年。
“還有……”
還有?她真是要流下苦淚兩行了。
“你千萬不要叫以頡來,他和你一樣,成事不足敗事有余!門的密碼都是35478262!
床單很舒服,枕頭、被褥都是新的,聞起來還有股清新的香味。可她就是睡不著,不是因為開著燈,也不是因為換地方。有點害怕,更多的是孤單,心里好像空出一個好大的洞,她整個人都要掉進去了。
有柯以勛“諄諄教誨”吧,煩的要死,卻好像正常的活著,一安靜……很多她管不住的情緒就全冒出來了,甚至眼睛總是發酸,心也一抽一抽的疼。他發現她不見了會找她嗎?會著急嗎?他可是連她被綁架都沒急的人呢。
這天……她望了望薄紗窗簾外的天空,怎么還不亮?就算亮了又怎么樣呢,能有什么改變?她還是這么難受!藏在這里……絕對是正確的,唐凌濤帶給她的這陣幸福還沒完全消散干凈,真見了面,她怕是不能拒絕的瀟灑帥氣。
起了床,她出了房間,漫無目的地游蕩著看柯以勛的房子。一定是有名設計師設計的吧,簡潔、時尚又很方便生活,這個設計師一定是個非常有品位的人。走進廚房,開了燈,和所有單身住的年輕人一樣,柯以勛的廚房也只是個擺設,干凈整齊的實在過分。打開冰箱,真要命,這人的冰箱也太干凈了吧?就放了些啤酒,連水果都沒有。也對,他就是搞飲食的,下班前早吃飽喝足的回家了。
“睡不著?”
“哎呀!”她嚇得簡直跳起來,這么靜她都沒聽見他下樓的腳步聲!
柯以勛笑了笑,她一臉的憤恨倒是很有趣。
“肚子餓?”他問。
辰辰隨便的點點頭,就算她餓吧,不然半夜三更的進人家的廚房也不好解釋。
“那沒辦法了,只能堅持到早上,我家不存食物的。”
“零食也沒有?飲料也沒有?你看電視的時候,上網的時候就那么干坐著啊?”她故作驚訝,因為她發現有人和她說說話,哪怕這個人是柯以勛都讓她好過點了。
柯以勛看著她,這個小東西半夜三更的不睡覺,沒話找話,她故意瞪著眼說話的時候,眼睛里的孤獨和悲傷卻越發明顯了。
“那可不好辦了!彼仓禳c了點頭,“給我一張紙和筆。”
“你自己去書房拿么。”他看著她。
“一起去,一起去!彼扑笆〉媚阌謸奈彝盗四闶裁礀|西。”
他笑笑,和她一起往書房走,“要紙和筆干嗎?給我寫感謝信?”
她切了一聲,這人的想像力還挺豐富!翱炷茫炷。寫完了就知道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