這是一個戰爭頻仍的時代,也是人性險惡的時代。
當今皇帝無能導致朝廷腐敗,貪官污吏到處都是,天下盜賊橫行,世道父不父、子不子,今天活著,不代表明天還能平安,現在無事,不代表下一刻可以睡得安穩。
皇帝的七個兒子,分別由七位妃子所生,七大諸侯王分散各地,擁兵自重,自成一國,為了擴張勢力,兄弟間互相攻打是常有的事。
強者為王,弱者為奴,殺人搶劫之事稀松平常,什么都不確定,沒有確定的一餐、沒有確定的居所,更沒有確定的未來。
唯一確定的是,人若要活下去,就要夠狠。
殷羅站在高處,望著這一片狼煙火海,尸橫遍野,到處是斷手斷腳、腸破肚爛的尸體,煬王攻打汗林王,千軍萬馬兵臨城下,這汗林城被攻陷,已是指日可待之事了。
他擁有一身好武功以及精于運籌帷幄的頭腦,帶領四名各具長才的伙伴們游走在七大諸侯王的城邦之間,為商人押鏢、抓懸當犯人、當富人保鏢等等,借此獲取高額賞金。
凡是他接下的生意,貨物必然準時送達,人物必然平安無虞,江湖上的人只要聽到殷羅二字,絕對會聰明的不敢惹他。
他生性凜然,秉持井水不犯河水的態度,但凡跟他作對的,下場絕不只是凄慘二字可形容的:江湖上想找他做生意的人很多,但他接生意有一定的原則,奸商的貨不押、被含官污吏陷害的不抓,也不當惡人的保鏢。
但這一回,他接下了一筆特別的生意,便是成為煬王的雇傭兵,這也是為何此刻他站在沙場上的原因。
他冷漠的目光落在遠方,銳利如狼的黑眸沒有一絲溫度,站在殺戮戰場上,身上的盔甲在陽光下閃閃發亮,他的黑劍也沾了血。
他并不嗜血,殺人只是生存下去的一種方式,戰爭里,人命不值錢,包括他自己的,而通常他殺的,都是些該死的人,例如貪官污吏、山賊盜匪;至于殘殺百姓,非他所為。
殺戮正在進行,他和自己的伙伴們站在遠處遙望著,諸侯王之間的權力斗爭他不屑介入,這一次他加入煬王的兵馬行列,只是權宜之計而已,因為只有這樣,他才可以順利潛入汗林城,找尋那個女人。
汗林城被攻下,是遲早的事。
偉岸挺拔的身形佇立在天地之間,像在默禱一般,也像是在深思什么似的。這一路隨著煬王的軍隊來到汗林城外,敗者的一切,都由勝者取走,這是殘酷的法則,他和四名伙伴們只是冷眼旁觀,對財寶也沒有多看一眼。
財寶,他沒興趣。
女人,他也不要。
對他來說,除了那個女人,他誰也不要。
打從他第一次見到她,就沒一天忘記過她,他還記得當她出現時,天空所呈現的異象。
好幾道電光在天際交錯,風起云涌,那并不是一般的下雨打雷,那情景深烙于他腦海,在他二十五年的歲月里,曾出現過兩次,而這一次是,第三次。
肯定是她,只有她出現時,世間才會有此異象。
殷羅胸口激蕩著,沒人看出他冷漠外表下的心在沸騰著,當半個月前聽聞在東邊的汗林城天空出現了異象,他便立刻答應了煬王的雇傭,作為前哨軍,攻打汗林城,事實上,他們只是隨軍出征,殺人的事,他們懶得做,所以此刻他命令伙伴們在此休息。
他來這里不是為了替煬王賣命,也不是為了豐厚的當金,而是為了那名駕著七彩云光下凡而來的女子。
只有她,讓他冰冷的心有了熱度,全身熱血沸騰著。
倘若她真是住在月宮的仙女,他就把月亮摘下來,因為他發過誓,他一定要找到她!
望著天上的明月,那鷹隼銳目閃著精亮的利芒。
“頭兒在干什么?”鬼七子雙臂橫胸的靠著大樹干,盯著站在高處的殷羅,奇怪的問。
鬼七子頷角上有一道疤,還有一雙不馴的眼,嘴里習惜性的叼著一根麥草,身材精壯結實,有著健康的麥芽膚色,擅于使毒,人稱毒魔鬼七子,是殷羅的四名伙伴之一。
他會這么問是有原因的,因為他們的頭兒殷羅正用劍鋒指著天空,動也不動的站著,不明白他這舉動是為了什么?
“笨,在這世上,天最大,頭兒用劍指天,意思就是天不怕、地不怕,天地之間,沒有什么讓他懼怕的,懂嗎?”烏玉兒橫了他一眼,相貌嬌俏的她,性子刁鉆潑辣,鬼靈精一個,擅長易容術。
殷羅是他們的頭兒,他很聰明,擅于分析情勢和謀略策劃,而且是無懼的勇者,這也是為什么他們四個人會跟隨殷羅的原因。
亂世中的勇者并不好當,并非不怕死就是勇者,因為死并不足以畏懼,亂世之中,死反而是一種解脫,活下去才真正需要勇氣。
活得不怕饑荒、不怕窮途末路、不畏人心險惡、不懼殺戮殘忍,能忍受在那酷蹇之中,好幾天沒食物解饑的煎熬:能忍受在炙烈夏暑沙漠里,沒有一滴水可以喝的苦痛。
當成為敵人的俘虜時,能忍受那沒有人性的嚴刑拷打,忍受那求生不得、求死不能的極致痛苦。
而他們的頭兒殷羅,就是這種人。
他們四人個個身懷絕技,在亂世之中,自有一套生存下來的法則,也習借一個人,直到遇上殷羅。
他們敬畏他、佩服他,奉他為首領,自愿追隨他,成為殷羅的伙伴,跟著殷羅游走于各國之間,不受任何國家或任何諸侯管束,周游四海,逍遙于天地間。
“真不明白,頭兒為什么要加入煬王的軍隊?他不是很不欣當煬王狠絕的作風嗎?”問話的是紅伶,她是殷羅的伙伴之一,艷麗的容貌令人一眼便記住,一雙丹鳳眼嫵媚橫生,但她性子冷冽,擅長追蹤術,雖是女流之輩,卻不容小覷。
“殷羅并不是為了銀子,他接下這筆生意,是為了那個女人。”鬼七子說道。
“哪個女人?”烏玉兒好奇的問,她是這伙人里最晚加入的一個,對于殷羅的事,知道得最少。
紅伶笑道:“你才來半年,所以不知道咱們頭兒為了一個女人,已經追尋了十幾年!
烏玉兒是最崇拜殷羅的,從沒聽說殷羅對任何女人心動過,就連那人稱蘇娘子的江南大美女蘇秋水他也沒看入眼,所以烏玉兒一直認為殷羅對女人沒興趣。
這世間,只要是人,誰能逃得過名利、權勢,和美人在懷的欲望?乍聞殷羅居然會為了一個女人追尋了十幾年,令她無比驚訝。
“那女人是誰?”
“不知道!
“欸?你不是說——”
“沒人知道那女人長什么樣子、來自哪里、是何身分。這事說來話長,最清楚這件事的,莫過于無常!奔t伶好心地提供線索。
紅伶口中的鐵無常,此刻正盤腿坐在一旁閉目養神,手持彎刀的他生得威猛高大、力大無比,形貌剛冷,像是早看惜了這種殺戮場面,對于生死這回事視乎平常,而他也是這伙人當中和殷羅一起闖蕩江湖最久的,也最清楚來龍去脈,他們之所以知道殷羅在追尋一個女人,都是從鐵無?谥械弥。
烏玉兒軒忙走到鐵無常面前,追問他。“無常,那女人到底是何方神圣?”
鐵無常緩緩睜開眼。“誰?”
“紅伶姊和鬼七子說頭兒走遍大江南北,花了十幾年時間,目的就是為了追尋一個女人,是真的嗎?”
“喔?你指那個女人呀!彼腥坏卣f。
“她到底是誰?”烏玉兒不服氣,因為她不相信這世上還能找到比蘇秋水更美的女人,她烏玉兒心高氣傲,但也知世間男兒愛江山和美人,自知比不上蘇秋水,所以退居于后。
想不到這世上竟有人贏得過蘇秋水,更驚訝頭兒會這么癡情。
“那是個不存在的女人。”鐵無常淡淡的吐了句。
“不存在?什么意思。俊绷喜坏借F無常給她的答案竟是如此,令她不由得呆愕。
“就是不存在這個世上的意思!彼俳忉。
烏玉兒先是疑惑,接著露出大驚之色。“你是說她……是個女鬼?”
“在殷羅眼中,她是個天上下凡的仙女。”
“。繜o常,你可把我搞胡涂了!睘跤駜阂活^霧水。
鐵無常站起身,丟下一句話!拔艺f得很清楚,也說完了!
“啊,等等,你說了等于沒說嘛,無常,你給我站住——”
“就真的說完了,沒什么好說的,別吵我打噸。”鐵無常不耐地又道。
“都什么時辰了還打噸,你不說潔楚,我就一直吵得你耳根子不潔靜!睘跤駜哼是不肯放棄。
其他人好笑的看著烏玉兒找鐵無常的碴兒,因為鐵無常最怕烏玉兒的纏功,刁鉆的烏玉兒沒得到滿意的答案是不會死心的,這時候殷羅走回來,其他人看到了,但烏玉兒沒注意到,還追著鐵無常打破砂鍋問到底。
“說!那女人到底是——”前頭的鐵無常突然停住,害她一個煞車不及撞上他的鐵背,碰疼了鼻子,禁不住罵道:“你干嘛突然停下來啊,你不肯說就算了,還故意害我——”眼尖的瞥見殷羅,立刻把話收回去,還改了口!班耍^兒。”
她笑嘻嘻的打招呼,假裝什么事也沒有,更是絕口不提那個女人的事,就算沒人告訴她,她也懂得大伙兒的默契,她加入才半年,這半年來從沒聽大伙兒在殷羅面前提過那女人的事,肯定是只能私下講的秘密。
殷羅的利眸掃了她和鐵無常一眼,便看向其他人說道:“今晚連夜入城,立刻啟程!
“太好啦,我有酒喝了。”鬼七子嘿嘿笑。
“我們是來破城,兵荒馬亂的,你還妄想有酒喝?”
鬼七子說道:“破城?咱們只是坐那煬王的順風車到汗林城來玩的不是嗎?何況喝酒哪需要看時機,在這兵荒馬亂的日子,更需要烈酒,是吧頭兒?”
“到了城里,你們想要什么,自己去找吧。”說完殷羅跳上戰馬,奔向汗林城,其他人也各自背起行囊,跳上戰馬,朝汗林城前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