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偷?」
一張清秀的臉蛋,黛眉擰緊,看著面前渾身散發野心勃勃味兒的女人。
「對,去偷!蛊G麗女子說得臉不紅、氣不喘,還興致勃勃得很。
杜紫薇覺得一定是自己沒聽清楚,所以清清喉嚨,再問一次:「你要我……到如意酒坊去偷東西?」
「對!
對方答得干脆,既然如此,她也拒絕得爽快。
「不要。」
狐媚的美眸瞇起危險的警告!改阏f什么?」
「偷東西是犯法的,我不要!
「你敢不聽我的話?」
「聽,當然聽,但是偷東西這件事有辱門風,我是怕連累你,娘。」
紫薇這一生最可悲的,就是要叫這個壞女人一聲娘。老天也太會磨人了,老爹誰不娶,偏偏迷上這位年輕貌美卻滿肚子壞水的女子,也就是她的后娘。
狐貍精是狡猾和美麗兩者兼具的女人,杜紫薇向來裝傻、裝拙,小心應付這個女人,卻不料到頭來,后娘終究還是把歪腦筋動到她頭上來了。
聽到她的理由后,狐媚女子原來不悅的表情又回復了笑容,伸出戴滿玉環金戒指的纖手,搭在紫薇的肩膀上。
「傻孩子,別聲張不就得了!
啊,又露出那種皮笑肉不笑的笑容了,一定有問題!
「這件事,你知,我知,咱們不說,誰會知道?」
是喔,既然如此,干么你不去?找我當替死鬼。
「只要你肯幫娘把東西偷來,娘一定不會虧待你的!
不會虧待?你最高竿的,說是虧待我們這幾個大房生的孩子!
明知狐貍精存心不良,但是放在肩膀上的那只手,指甲又長又尖,就像狐貍的爪子一般,笑里藏刀的撫過她細皮嫩肉的臉,為了避免被毀容,她只好問出這女人想聽的話——「娘想偷什么東西啊?」
「如意酒坊的釀酒秘方。」
紫薇心中一驚,表面仍維持著無辜!羔劸泼胤?」
「沒錯!蛊G麗女子眼中露出貪婪!高@幾年來,如意酒坊的紅花酒,稱霸大江南北,縱橫酒業,朝中那些達官顯貴,不管是嫁娶或節慶宴客,哪個不是指定如意酒坊的紅花酒?就連海外那些番民蠻人,也爭相跟他們做生意,害得咱們這小酒坊賺不到幾兩銀子!
女子咬咬牙,語氣中充滿嫉妒!附址话傩者為他們歌功頌德,唱什么如意酒坊,醉染群眾之類的詞兒,哼!」
「是如意酒坊,醺染群眸……」她小聲道。
「什么?」
「沒什么!顾^續裝傻。
女子睨了她一眼,才又道:「如果可以把紅花酒的釀酒秘方偷來,再加以改良的話……」胭脂刻劃的紅唇,勾出狡膾的笑!傅綍r稱霸酒業、冠上酒王稱號的,是我葉虹英,而非姜世庸,街坊胡同歌頌的,也會是咱們吉祥酒坊,呵呵呵~~」
不用等別人歌頌,她現在就可以唱——「吉祥酒坊,狐貍當家,專橫跋扈,名利熏心,吉非吉,祥非祥,傳家無望,敗家有余……」
「你又在嘀嘀咕咕的念什么?」
「喔,女兒是在念那首歌,把如意酒坊改成吉祥酒坊的詞兒。」
葉虹英聽了,心中大樂,對這個繼女也稍加和顏悅色。
「娘要你去偷,也是為了咱們酒坊著想啊!
「可是娘,釀酒秘方是酒坊的命脈所在,這么重要的東西,他們一定藏在一個很隱密的地方,找不到的啦!
「所以才要你去找啊。我要你混入姜府,找出那份秘方,只要你能偷到,娘一定有賞!要是偷不到的話……」美眸一轉,露出陰狠的詭光!竸e怪我對你不客氣,包括那兩個小鬼,也別想過好日子!
紫薇心兒咚地一沉!只要扯到那兩個弟妹,她就不得不妥協了。
她可以吃苦,可以苦中作樂,但是弟妹還小,她必須保護他們,免受后娘的摧殘。
在這個家,貪圖美色的爹爹不管事,這女人掌控一切,不管是吃飯睡覺,還是打個噴嚏,就連上個茅房都得看她臉色。
紫薇可以保護自己,但年紀幼小的弟妹,毫無招架之力,只能倚靠她。
「娘交代的事,女兒一定做到,可是女兒不是不愿偷秘方,而是女兒不知道該怎么混入如意酒坊……」說著,那張清秀的臉蛋還努力做出思考狀,其實是在想辦法該怎么逃過一劫。
「這你不用操心,我老早安排好了,剛好姜府需要增添幾名丫鬟,我用錢打通了關系,三天后,你就去姜府報到!
三天?這不擺明了設計她嘛!原來這女人早就都打點好了,還說這么多廢話,果真是奸詐無人比!
她能說不嗎?
不,她不能,也不行,她可以想象得出來,這女人為了逼她就范,會做出什么卑鄙齷齪的事,到頭來,她還是得屈服,與其如此,不如先答應她,起碼在偷到秘方之前,這女人暫時會對弟妹好。
想清楚后,她不再做無謂的掙扎,恭順的臉蛋上,咧開最溫馴、最無害,也最誠摯的笑容。
「是,娘!
心下,再度咒罵這女人第一千零一次,死狐貍精!
。
廳堂上,一股沈郁的氣氛,像千斤重石壓在每人的心口上。
眾人團團圍著跪在地上的人,有人不屑,有人憤怒,大部分的人,皆是搖頭嘆息。
跪在地上的男子,抖得如秋風落葉,為自己即將遭受的私刑而嚇得臉色發青,冷汗直流。
「饒命啊少爺!小的下次再也不敢了,饒了我吧!」
男子不斷叩頭求饒,每叩一次,額頭便重重撞在地上,幾番下來,額頭已叩出血絲來。見到此狀的眾人,就算心生同情,卻也不敢出聲為他說情。
偷祖傳的釀酒秘方,在姜家可是比男盜女娼還要嚴重的大罪哪。
廳堂的上座,坐著三名男子,他們是姜家大宅的主人,掌控如意酒坊事業版圖的三兄弟。
三人皆是面容冷淡,沒有太多表情,尤其是首座的男子,那剛硬冷漠的臉容,像是用刀雕鑿出似的,不帶一絲溫度。
任由底下的男子磕破了頭,姜世庸依然面無表情。盡管這男子是他的下屬,在如意酒坊做牛做馬已十年,他眼中流露的,只是極度冷漠。
對于背叛者,他從不留情。
這陳三身為姜家人,卻意圖盜取釀酒秘方賣給外人,更不可原諒!
「陳三,你怎么能背叛我們?虧我們待你如家人!瓜騺砗闷獾亩贍斀缿,憤怒質問。
「依照酒坊的規定,私盜釀酒秘方,該剁下雙手以示懲罰。」姜家老三姜世廣,和斯文的二哥相較,便顯得粗獷豪邁,有話直說。
他們雖心中有氣,但一想到陳三在姜家十年了,心中多少有些不忍。
姜世廣拍打椅子扶手!冈蹅兘掖悴槐。o的銀兩不少,吃住穿衣從不缺,本來下個月,大哥還打算幫你找個媳婦,你卻做出這等事,怎對得起咱們?!」
與其說他憤怒,不如說痛心,因為他和二哥與陳三年紀相當,可說從小玩在一塊長大的,實在不敢相信,陳三會做出背叛他們的事。
「我錯了!二少爺、三少爺!陳三一時鬼迷心竅,才會胡里胡涂鑄下大錯,請開恩,饒了陳三,我……我下次再也不敢了!」
說完又連連磕頭求饒,看了不免教人于心不忍。
「陳三雖可惡,但畢竟是初犯,二哥,你覺得呢?」姜世廣看向二哥,眼中傳遞著不忍。
姜世懷明白小弟的心情,對于一塊長大的陳三,他多少也有些心軟。
「他在咱們姜家,十年來一直沒犯什么大錯,就算沒功勞也有苦勞……」這話,其實是故意說給某人聽的,兩兄弟悄悄看向始終臉色冷沈,不發一語的大哥。
大他們八歲的大哥姜世庸,儼然父親一般威嚴,從小到大,他們對大哥又敬又畏,這整件事,要說最憤怒的,該屬大哥,因為他最恨別人背叛他。
兩兄弟使了個眼色,最后還是交給比較懂得察言觀色的二哥來開口,說不定有機會。
「咳……大哥,偷釀酒秘方雖然可惡,但反正那秘方是假的,而陳三畢竟在這里待了十年,也許是一時胡涂……」
「一時胡涂?」
凌厲危險的眸光,朝老二掃來,讓他不由得繃緊頭皮。
「呃……我想,他是一時鬼迷心竅,所以……」
「十年的恩重情義,竟敵不過一時的鬼迷、心竅?」薄唇里,逸出一絲冷嘲,令人禁不住打顫。
姜世懷再也接不了口,心中明白,再說下去,自己也會遭殃。
他和三弟非常了解大哥吃了多少苦頭,一邊要撫養尚年幼的他們,還要一邊做苦工,好不容易十年過去了,終于打下這片江山,如意酒坊之所以能有今日的霸業,絕非偶然。
從事酒業的人都知道,不管是燒酒、黃酒或白酒,每位酒坊主人的手中,都藏有一份釀酒秘方,務必使自家釀出的酒,在色、香、味上比別家更獨樹一幟。
如意酒坊的釀酒秘方,掌握在姜世庸手上,其獨門秘方不但獨霸天下,他所擁有的釀酒師傅據說來自南北各方的好漢,不但釀藝精湛,更是死心塌地忠誠于他。
如意酒坊聞名大江南北,還在每年的慶典上被朝廷欽點為御酒的榮耀,絕非偶然!靠的,是姜世庸的魄力和果決的手段。
對待下人,他賞罰分明,在他的帶領下,每個下人不但自己溫飽,連一家子的人也不愁吃穿,年節喜慶、婚喪生子,他都給予最豐厚的待遇。
然而,對于背叛他的人,他也必然毫不留情,冷酷到底,因此得了個酒王的封號。
釀酒秘方,是酒坊的寶藏,一旦一被偷走,如意酒坊的醇香美酒再也無法獨一無二,對酒坊是致命的一擊——當陳三意圖盜賣秘方的那一刻起,等于置如意酒坊的生死于不顧,將十年恩情拋諸腦后了。
終究,老二打消了勸說的念頭,對老三搖搖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