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他們兩個創造出爭執的氣氛,又沒有人愿意先開口示好的情況下,再過三天就要校慶了。
因為剩下三天的準備期,還有許多東西沒來得及準備好,和老師情商后,從下午開始,全校就進入「無政府」狀態,由學生們自由進出,加緊趕工。
「晴……」
正在畫張貼在川堂和正門的海報,齊朝予的手停頓了一會兒,眼色有些灰暗。
「又來了,趙云霓不是二班的嗎?干嘛每天都來我們班?」和她一起畫海報的一名女同學不是很開心的說。
「很明顯的,她對任晴有興趣,不是嗎?」藍孔翠一邊調顏料,一邊回答。
「誰不對任晴有興趣?問題是,沒人像她這么纏人。 沽硗膺有人不是滋味的說。
「隔壁班還說她到處放話,說任晴是她的男朋友!
「太不要臉了!」
「就是說呀!我們想靠近,都會被她瞪!
「而且任晴根本沒有幫忙做任何事,都是因為被她纏著聊天的緣故,難道村長的女兒就能享有特權?」有人很不悅的說。
場面馬上變得有點尷尬,所有的人瞪著說話的人,又看看齊朝予。
她不慌不忙的露出一貫的笑容,替那人解套,「校慶的準備工作,是交由我們學生自行負責,目的在于培養學生的自主性和自發性,只要做好本分就行了。」
從容恬淡,溫和好相處,把頭發綁起來,和大家一起跪坐在地上畫海報的齊朝予,再度擄獲眾人的心,粉絲從單一性別擴張到不同性別。
不過她卻明白,每個人看到的都只是她反應出別人想看到的自己,唯一能讓她展現不同自己的人則……
悄悄的瞥了任晴一眼,看見他和趙云霓有說有笑,她立刻改變念頭,那個不同的自己一定是在種種錯誤下誕生的錯誤的自己。
「對了,大小姐是學藝股長,負責督促我們班的同學有沒有盡責的工作,這樣的話,大小姐就有足夠的資格去把任晴從趙云霓的手中搶回來,畢竟我們畫好的招牌,到現在都還沒有人有空掛上去!
「沒錯,叫任晴來幫忙吧!」
一同畫海報的女同學們開始起哄,把齊朝予捧得高高的。
想當然耳,她是千百萬個不愿意去到任晴和趙云霓的面前,眼看他們那么有話聊,她去不是很不識相嗎?而且不知情的人一定會認為她是妒嫉、惱羞成怒才過去打擾……她才不要變成那樣。
「大小姐,好不好?你去把任晴帶過來幫忙啦!」
「搞不好他也是擺脫不了趙云霓,大小姐去,說不定正好幫了他一個大忙!
面對女同學們你一言、我一語的壓力,向來習慣順從的齊朝予直覺的做出選擇。
「那我去說說看!顾πΦ钠鹕,一想到轉身就得面對好一陣子沒說話,連視線也沒交錯的任晴,胃部忽然緊縮。
討厭,她的心在躁動。
應該是不在意的,反正從一開始她就打定主意不要和任晴過度深交,現在只是回到原本的狀態,根本毋需因為要跟他說話而緊張,之所以腹痛,也不過是自我意識過剩的生理反應而已。
「小予!顾{孔翠忽然叫住她。
「嗯?」齊朝予回頭,笑容沒有一絲破綻,額頭卻滲出薄汗。
「你……沒什么,加油啰!」藍孔翠原本是想要叫她別勉強,不過在場的女同學們都已經說成這樣,她如果對她說不用去,顯得很奇怪,而且依好友的個性,搞不好會被逼到走投無路的地步。
「嗯!过R朝予微微一笑,忍著腹痛,走了過去,然后在隔著一張桌子的地方站定。
「大小姐,有事嗎?」趙云霓笑瞇瞇的問。
自從她發現齊朝予和任晴吵架后,便積極的接近任晴,近兩個星期,他沒有和齊朝予說過半句話,她完全可以確定攻陷他的日子不會太遠,早就跟親近的朋友說任晴是她的了,消息也很快的傳開,就算齊朝予現在想來搶人,機會也渺茫了。
最大的證據就是,即使齊朝予站在他們的面前,任晴仍然連看也不看她一眼。
「那個……」齊朝予當然也發現了這點,突然覺得無論如何都該拒絕的,現在站在這里的自己好丟臉。
「怎么了嗎?我今天沒有坐在大小姐的座位上吧?」趙云霓略帶挑釁的問。
「我是來找任同學的……」每說一個字,齊朝予就覺得勇氣少一些,同時更加心浮氣躁,「同學們需要你的幫忙,把招牌掛上去。」
看她呀!跟她說話呀!
她明明知道這只是順應大家的希望而做的事,心卻蠢蠢欲動……都是這個男生害的。
「別人叫你來,你就來?」任晴吃著棒棒糖,仍是沒有看她,漠然的說:「我幫不幫忙,都與你無關吧?這樣跑來管我,難道大小姐是因為無法再接吻而依依不舍?」
頓時,在場的同學們一陣嘩然。
秘密被當眾揭穿,齊朝予感到前所未有的難堪,臉色由暈紅轉變成蒼白,身體隱隱顫抖,連該怎么說話都忘了,頭越來越低。
「晴對任何女生都是這樣,如果只是吻的話,根本不具意義。」趙云霓嘲弄的說。
她無法反駁他們,只因為有種被說中了的羞恥感。
千錯萬錯過都是他的錯,是他騷動了她的心。
但是她又想在他身邊待久一點,只是四片唇瓣互相接近,從何時起讓她感覺不夠?
只是唇與唇互相貼近,那么心的距離有多近?
她能再靠近到什么程度?
她不知道,于是不安、害怕,因為恐懼這種改變,她才想逃。
「?還是大小姐真的喜歡晴?」趙云霓笑說,露出「我就知道」的神情。
齊朝予渾身一冷,某種心緒因為趙云霓的話而被連接起來,從任晴不再理會她的那天起,就一直擾亂著她的煩躁和此刻的困窘仿佛瞬間被所有的人看光光。
!原來如此,從一開始她就沒得選擇。
無論是把自己的內心攤開來,或是去了解別人的真意,這些事情都令她害怕。
所以輕松的投合別人,不愿太深入,隨時能夠抽身離開,就是軟弱的她所能生存下去的世界。
偏偏,他曾經帶來不一樣的視野。
「天!是真的嗎?被我猜中了?我第一次看大小姐臉紅耶!是害羞嗎?」趙云霓湊過去,由下往上觀察齊朝予被頭發遮蓋的低垂臉蛋,故意大驚小怪的嚷嚷,引起眾人的注意。
齊朝予能感覺所有的人都圍了上來,全身冰冷,嘴唇死白,腹痛得快要站不穩。
「大小姐怎么可能害羞?又不是要告白。而且依大小姐的個性,恐怕告白都像是在念課本一樣無聊!谷吻鐫M不在乎的開口,懶洋洋的趴下來,用后腦勺面對她。
不僅僅是被羞辱的感覺,還有另一種心酸在喉頭灼燒,齊朝予不知道自己是那么的脆弱。
「啊!大小姐不會是要哭了吧?」趙云霓就是不肯讓她太好過,繼續挖苦。
秀眸一瞠,明明沒有眨眼,懸在眼眶里的水珠禁不起任何一點刺激,就這么直直落下,不偏不倚的滴在任晴的手背上。
因為皮膚上驟然出現的微溫感覺和趙云霓的話,他倏地抬起頭,看見齊朝予一臉驚慌,臉色死白的退后一步,不禁一怔,「大……」
下一秒,齊朝予拔腿就跑。
所有的人詫異的望著除了體育課外,絕對不會激動奔走的齊朝予的背影,啞口無言。
忽然,靠近門的同學臉色大變,指著地上,高喊:「有血!」
接著也有人發現,順著齊朝予走過的路上,血跡斑斑。
「是大小姐!她受傷了……」
任晴跳起來,飛也似的跑了出去。
「先別報告老師,我去看看再說!雇瑯踊剡^神來的藍孔翠忙著指示,隨即也追了出去。
如果她猜得沒錯,報告老師,讓更多人知情的話,將來齊朝予一定會無地自容。
※※※
任晴追著斷斷續續的血跡,越走越偏僻,最后來到沒在使用的舊活動中心。
平常不開的舊活動中心,因為今年校慶表演節目太多的緣故,暫時開放,但是里頭只有三三兩兩的人在打掃清理,他問了一下,都沒有人看見齊朝予的蹤跡,只好繞出舊活動中心,暗暗猜測著,不想被任何人看到自己此刻狼狽模樣的她會去哪里?
他順著直覺,走到了平常藏車子的地方。這里是整個校區最無人會去的地方,是他換了好幾處,終于找到的。
所以他想,倘若齊朝予真的有心要躲,這里應該是最好的所在。
「大小姐。」沒看到人,他試探性的喚了聲。
四周的樹叢一點動靜也沒有,任晴皺起眉頭,懷疑自己想錯了,正準備要離開,眼角余光恰巧掃過那幾乎被隱藏起來的血跡。
這下他敢肯定,她一定在這里。
依循著再度出現的血跡往樹叢里走,他終于發現抱著自己縮成一團的齊朝予。
「原來在這兒……」他低喃,也說不上現在的心情,只知道看見她好好的沒事,心中的大石頭便消失了。
任晴朝她走過去,從她聽見腳步聲便渾身一悚的情況看來,她知道有人靠近,卻脆弱的選擇更加抱緊自己,逃避現實,害他的手停在半空中,不知道該縮回來還是靠上去,最后搔搔頭,在她旁邊坐下。
「真會躲,大小姐一定很擅長玩捉迷藏!顾鹆藗無害的開場白。
齊朝予仿佛看準了時機,一躍而起,準備再次逃跑。
他早有預感,一下子就抓到她。
「放開我!」她的尖叫,與其說是憤怒,不如說是害怕。
但,害怕什么?
任晴抓著她的手,銳利的眼飛快的審視她,最后發現她的大腿內后側有血跡,一個念頭閃過腦海,驚訝的開口,「難道你……」
「快帶小予回家!顾{孔翠硬生生的打斷他的話。她一直跟著他,這時候才追上,臉上張揚著要他不許說出口的暗示。
「孔雀……」齊朝予一見到她,眼淚紛紛落下。
「來了?」藍孔翠不是發出疑問,而是在確定。
齊朝予點點頭,想走到能讓她安心的好友身邊,卻被他抓得緊緊的,于是回頭,沖著他怒吼,「放開我!」
任晴挑了挑眉頭,才不管她抗議與否,一把將她扛起,走向檔車,并撂下話,「藍孔雀,剩下的交給你!
「沒問題。」似乎明白他會安全的護送齊朝予回家,藍孔翠卸下嚴肅,露出笑容,朝他們揮揮手,回去善后。
齊朝予沒想到好友連幫都不幫自己把,就把她扔下,交給這個態度惡劣的家伙。
任晴正打算讓她跨坐在椅墊上,她的雙手馬上把裙子抓得緊緊的,兩條腿說什么也不肯打開,因為困窘而羞紅的臉轉向一旁,不肯看他。早已不是小學生或懵懵懂懂的國中生,從她和藍孔翠的對話,以及自己的觀察,明白她在顧慮什么的任晴,脫下身上的薄外套,從正面替她在腰際打了個結,綁好。
「你……第一次嗎?」他的語氣也有點不知所措的尷尬。
纖細的肩頭猛地一顫,她難堪的瞪著他。
她知道自己到了這個年紀才有初經在同僚中算晚了,之前她也一直很擔心,不敢跟任何人說,還是藍孔翠自己發現,她才敢間接承認,結果他竟然這么簡單的就脫口而出。
先對她好,再來傷害她,真是惡劣!
「我沒有找你吵架或逗你的意思!怪浪`會他的用意,任晴嘆了口氣,「應該說,沒有男人會度量小到拿這種事大做文章吧?」
齊朝予不領情,以懷疑的眼神藐視他。
他微怒,眼角抖了抖,捏著軟嫩的腮幫子,「你還真懷疑我?」
「不要碰我!」她反應激烈的揮開他的手。
任晴愣了愣,皺起眉頭,「我都說了……」
「難道你覺得我會相信?」她臉上是延續剛才在教室里受傷的神情。
夠了,她不想要這種心情,不想再受他的擺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