天香樓里,多莽一進到花魁絳英的香閨,就在桌前摘帽大罵!富鞄ぜ一铮∽砸詾榱瞬黄,跟他父親一樣有勇無謀!」
絳英見他動怒,連忙倒酒勸慰!刚l惹貝子爺生這么大氣?您都嚇著絳英了……」
「乖美人,爺不是罵你啊!苟嗝нB忙憐香惜玉!钢皇怯錾蟼草包,動不動就要比武,害爺平白挨了一大棍!
見他撫著肩膀喊疼,絳英朱唇微嬌!甘钦l這么沒長眼睛?敢找當今國丈府的貝子爺比武?」
「還不是富倫多那家伙,當上都統就覺得了不起,哼!若不是他娶了我妹妹,成了我妹夫,我還懶得與他較勁!」
聽到富祥公子富倫多的名字,絳英不露痕跡地瞥向繡屏后,然后殷勤地為多莽倒酒!笭斶是喝杯酒解解氣,畢竟你們已經是一家人,您再生氣,也不能對人家怎么樣呀。」
多莽聽見這話,以為絳英認為自己怕他,連忙反駁。「爺怎么不敢對他怎樣?他只不過是我妹夫,爺的姊夫可是當今皇上呢!說到底,他們富家貪的還不是我們索家的榮龕,才會與我阿瑪結成親家。」
「這是當然。」絳英在一旁屢屢勸酒。「可富祥大人已經是兩江總督了,他還圖什么?莫非想著你阿瑪九門提督的位置?」
「他早著呢!」多莽冷哼一聲。「他不就是想利用皇上對我阿瑪的信任,處理掉他自己的死對頭。我阿瑪倒老實,還真將他的折子聯名遞上去,皇上因此下旨查辦,哼,白便宜了他!」
「絳英聽來,那富祥的死對頭真倒霉,不知是哪位大人?」
多莽回頭覷她!改阆胫?」
瞧見他的警色,絳英便主動對他投懷送抱。「當然想嘍,這禍事可料,萬一那位大人來訪天香樓,絳英也好叫鴇娘趕他出去,免遭連累。」
「呵呵,這當是!苟嗝,道:「說到這兒,前些日子我還看過他在天香樓出入……就是鄂家額駙,你請鴇娘千萬提點心,我估計這幾日,皇上就會下旨拘押鄂海,離他們鄂家滅門的日子也不遠了!
「這么快?」
「我偷偷告訴你,富祥利用鄂海的貢冊,與貢冊上的君家織繡串謀,把鄂海的買價給作高,巧布他坐收回扣的罪證,如今是人證物證確鑿,看來鄂家是真的要走絕了——」
雖然此事與他、與索家沒有直接關系,可是他旁觀富祥的手段,不得不對富祥這人敬而遠之。
這時,丫鬟在門外稟報。「英姊姊,榮巽親王派轎來請你了!
「請他們稍等,我等等就下去。」回了句,絳英隨即向多莽賠罪!副福愖訝,王爺臨時請我今晚上王府陪宴,不能招待您了!
多莽覺得掃興。「怎么這當頭?不是說好今晚你只陪我嗎?」
「這都怪絳英!挂呀洶褍惹樘椎貌畈欢嗟慕{英,知道再下去也沒什么好套,于是乘機打發他走!高@樣吧,爺想喝酒,改日絳英必定奉陪,可今晚是王爺設宴,貝子爺可別讓絳英難做人!
「好吧!管浹栽诙嗝е缓闷鹕。「看你面子上,今兒個就算了,改日你可得好好伺候我!」
「是,送貝子爺。」款款送走了多莽,絳英轉身到繡屏后的小廳,對座上兩人行禮。「額駙、爵爺,剛剛可聽得仔細?」
「仔細了!苟跏柯√а劭此,對她投以感激的目光!钢x謝絳英姑娘幫忙!
「請額駙別出此言,絳英身世坎坷,也算托鴇娘才有安棲之處,知鴇娘與鄂家關系不淺,能夠幫得上忙,絳英十分開心。」
費揚古轉頭問他!讣热淮_定是富祥設的局,這下怎么辦?」
「富祥已奏請提押我爹,但我爹正臥病在床,我得先緩下這事。至于君家的事,我會找劉管事先查清楚,到時再來長議。」
「好,提押的事我會告訴親王,這事由他來辦比較好!
「費爵,謝謝你。」
費揚古拍拍他!竸e擔心,既然知道了這么多事,不怕找不到反制富祥的辦法,重要的是現在得沉住氣!
「我知道!苟跏柯≈肋@個時候還不能莽動,若不是手中握有十足的證據,絕不能拆穿富祥的詭計。
只希望能快些找出富祥與君家買通的證據,能夠洗刷父親的污名,讓案情早日大白!
「啟稟格格、福晉,額駙與爵爺回來了。」
「這么早?」費爵府里,正在下棋的明璣與齊琪格一聽到報訊,都有些應對不及。
雖然兩人的夫君一個在朝為官,一個在大營練兵,但因妻子感情好,時常互相串門子,所以也養成兩個男人下朝都會先問妻子在何處,順道去接嬌妻回家,免得老嘗進了家門看不見人的苦。
「可不是,我倆棋都還沒下完一盤呢……」初學下棋的齊琪格正在興頭上,忍不住怪呼!钙婀至,爵爺昨天明明說會晚點回府,說什么皇上頒了旨令給榮巽親王,要親王選幾個親信一起到廣州去的……」
聽到了公公的轄境,明璣立即問:「舅母,親王去廣州做什么?」
「我也不知道,我問爵爺他也不告訴我。」丈夫對軍務大事守得緊,就算是她這個枕邊人也無從得知!覆贿^總不可能是去游山玩水……對了,我聽說云貴總督剛歿,云南土司最近蠢蠢欲動,會不會是云南有變?」
「舅母,真是云南有變,不可能只讓親王帶舅舅去平亂吧?」可若非關戰事,兩廣自有公公管轄,又何須派親王大老遠去一趟?
明璣覺得有幾分古怪,卻也推敲不出個所以然。
「這倒也是,是我想太多了。」反正只要不是打仗,齊琪格也暗自為丈夫松一口氣,之后兩人來到前廳,正好看到鄂士隆與費揚古各自沉思的樣子。
明璣見狀憂心,不禁問:「額駙,有事煩心嗎?」
鄂士隆立即抬眼,見她一臉奇怪,對她扯了扯唇!笡]什么,只是皇上取消了今年秋圍,我跟爵爺心里覺得可惜!
「是啊,本來可以順道帶你們去木蘭走走的,這下希望泡湯,不只我們,所有王公大臣都覺得失望呢!」
費揚古也跟著幫腔,不想讓兩人知道,他們剛正在討論富祥請旨拘押鄂海至北京受審的事。
幸好他們早些得知此事,于是榮巽親王為了拖延時間,便要求去廣州先審鄂海再上折定奪;噬闲刨囁才略谛氯卧瀑F總督未上任前輕動鄂海,會惹來云南犯亂,因此便同意榮巽親王的提議。
明璣笑了!高@有何妨?反正中秋佳節也近了,只要我們團聚在一起,去不去木蘭又有什么關系?」
「可不是!过R琪格附和!杆麄兡腥司椭幌胫颢C行軍,一點都不會懂我們真正要的是什么!
「說多了反而被罵,我看還是不要說話好了!官M揚古語帶深意地與鄂士隆對看一眼,心知肚明在榮巽親王未親審的時候,最好什么都不要說。
鄂士隆斂下眼,雖然父親的官司令他憂心,但仍是微笑以對。「放心吧,雖然沒了秋圍,可中秋宮里賞月總還是有的,今年我們還是可以一起過節!
他摟摟明璣,向費揚古與齊琪格告辭。「我們先回府,你們別送了!
「慢走!
彼此告別,明璣到了馬車前,才轉身忽然對鄂士隆說:「額駙,今晚我們可以去天橋逛逛嗎?」
今晚雖不是十五,但因離中秋很近,所以明月光潔,天氣涼爽,意外讓明璣動了平常少有的興致。
她難得的請求令他動容,好在近來疫情漸緩,城里已不再聞疫色變,他也愿意讓她到處走走!敢埠,我們去逛逛!
于是馬車繞到了天橋大街,兩人下了車,鄂士隆牽著明璣的小手,四處東逛西看,不常出府的明璣張著一雙好奇的大眼,對街上每一處攤販好有興趣,屢屢與鄂士隆交耳低語。
她的單純問話也惹得鄂士隆十分開心,無視兩人身分,在大街上就放開了心思與她笑語相答。
忽然間,她看到一對年輕夫妻,丈夫正在為妻子插上剛買的銀簪,心緒一動,她轉頭便問鄂士隆。「額駙,我能去那兒看看嗎?」
「好。」鄂士隆答應,帶著她走向首飾攤。
「夫人,有喜歡就拿起來比看看!
攤子賣的首飾以銀銅為主,都是坊間平常的樣式,比起明璣從宮里攜嫁的那些華金美玉,自是不能相比,可明璣望著那些簪飾,卻很期待地問了鄂士隆。「你覺得我戴哪款好看?」
他目光深柔,隨即挑出一支蝴蝶式樣的銀簪,覺得與她的嬌容十分相襯。「我覺得這個不錯!
他親自為她戴上那根銀簪,就像一般丈夫為妻子打扮,舉止之間凈是對她的愛意!赶矚g嗎?」
明璣唇邊綻笑!赶矚g!怪灰撬舻。
兩人的甜蜜模樣就跟尋常夫妻沒有不同,讓明璣覺得心兒好滿,彷佛自己不是公主,而跟一般女子一樣,是個有良人相伴的幸福妻子。
在她心里,公主的身分已不重要,只要她能與鄂士隆長相廝守,兩情相悅,她便覺得此生無憾了。
鄂士隆也深情款款地注視她,多希望他們可以永遠相伴,即便是這樣在市井中做對普通夫妻,只要如此,他愿意為她什么都不要,就算是和碩額駙的身分……
思索至此,鄂士隆溫柔的目光微斂,不免憶起內心的隱憂。
雖然他們查到富祥的手段,知道他與君家織繡串通陷害父親,但他們手無實據,絕不可能以此反咬富祥。
然而若他無法查出富祥的詭計,到時候不只父親得含冤赴死,或許鄂家上上下下,連他這個額駙,也都免不了遭受牽連的命運——
萬一真有那一天,明璣該怎么辦?
鄂士隆摟緊她,看著街上歡欣的過節景象,不禁英眉深鎖,陷入了沉重的思緒里——
遠離天香樓人聲鼎沸的前院,在雕欄樓閣后頭有間獨立的院落,不僅是杜鴇娘的私人居所,更是鄂士隆與好友們的聚會之地。
小廳里,鄂士隆與費揚古正面對面坐著,安書則翻著從皇上那兒取得的賬本,想看出假賬本是否有紕漏。
「親王,看出了什么蹊蹺?」
安書終于合上賬冊。「沒有蹊蹺,富祥這賬本做得很好!
「這怎么辦?」相較鄂士隆的臉色沉重,費揚古倒是急形于色。「若找不出栽贓的證據,就算親王擔保也救不了鄂大人!
「別急,這不只查了物證嗎?我們還有人證呢!」
鄂士隆聞言卻皺眉!高@個我讓劉管家查過了,聽說經手父親貢禮的君家當家上個月死了,既然他死了,不就死無對證了?」
「被告的老當家是死了,可是出來幫富祥作證的,是君家現在的新當家。你們不覺得奇怪嗎?明明這事已經死無對證,新當家卻還愿意出來,這很不合常理!
「親王的意思,出來舉證的新當家并非自愿?」
「對,十之八九是被逼的!拱矔h首!缚傊@次到廣州,我會先去江南一趟,到時候見過君家的人,便能探知一二。」
鄂士隆覺得慚愧!赣H王,讓你這樣奔波家父的事,真不知道該如何致謝!褂绕涫亲约簬缀醭霾涣肆Γ荒苎垡娪H王為父親的事煩惱。
「別客套,你的難處我懂。」安書安慰他。「現在皇上要辦的是你爹,而你是額駙,幫爹說話便是對皇上的不敬,讓你自己出面找證據,更只會撂個袒護父親的罵名,所以你務必以不動應萬動,知道嗎?」
「我懂!顾螄L不明白自己的處境,只是無法表達對他的感激!赣H王如此相助,士隆銘感在心!
安書玩笑以對!覆灰铱蜌,明璣自幼與我一起長大,如同我的親生妹妹,你是我妹夫,你要是出事,我還舍不得看妹妹哭呢!
鄂士隆沒有應聲,一想起明璣,他不禁想著這事若是讓明璣知道了,她會怎么想?
她不至于會相信父親有罪,但若是皇上要降罪于鄂家,她肯定會進宮去求人,可他于心不忍,不忍她為了自己對任何人低聲下氣……
她是公主,父親涉貪的罪名連累她已是不義,他又怎么能讓她為了鄂家,去向皇上、皇太后求情?
凝住心神,鄂士隆清楚除非萬不得已,否則自己大概永遠無法對她說出實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