兩邊人馬各據一方,一邊是官兵,另一邊是侍衛。論武功,丹寒烈的人馬雖然不少,但是硬拚起來,不見得有勝算,何況兵戎相見之后的下場,將是叛亂之罪,丹寒烈審時度事,這才決定將巫依雪交出去。
“邢大人,巫姑娘在此,人就交給你了。”邢覆雨漠冷地點頭,拱手道:“多謝丹公子合作!苯又聪蛭滓姥,眉眼不帶一絲情感!拔滓姥竟賻Я嘶噬系闹家鈦,皇上念你將萬花谷的鐵礦獻給朝廷,愿意歸順朝廷,又估念你初出江湖,年歲尚輕,因此特別赦免你的罪,你即刻隨本官回京,向皇上謝恩吧。”巫依雪面無表情,低垂著眼,雖然早已知道此事,可當聽到他親口說出時,她的心還是不爭氣地疼了。
他說她自愿獻給朝廷,明明是謊話,他卻能說得如此自然,直教她心寒。
越是心涼,越是顯得麻木,她低著頭,緩緩步出人群,上了馬車,自始至終都沒看他一眼。
直到那抹芳影上了馬車后,邢覆雨才策馬轉身,帶領人馬離開莊園,朝北方前進。
蘇景等幾名心腹看著大人的臉色,又回頭瞧了那馬車一眼。自從巫姑娘離去后,大人的心情便很不好,整日繃著一張酷寒的臉,他們真不明白,大人對巫姑娘這樣好,她為何還狠心棄之離去?而大人雖不高興,卻依然為她千里奔來,只為了將她帶走。
如今人是得手了,大人的心情卻更沉郁了,面色陰戾,扯動韁繩的手背青筋浮起,連帶他們幾個心腹都覺得烏云罩頂,壓力很大啊……這一路上,巫依雪只是靜靜地坐在馬車里,始終不曾探出車外看邢覆雨一眼。
而邢覆雨卻相反,只要得了機會,便會回頭往馬車那兒瞧。
走了半日后,大隊人馬在一處蔭涼的林子里停下來休整,這兩人一個沉默,一個陰郁,這窒人的氣氛讓每個人都小心翼翼,口中吃著干糧,卻食之無味。
待休整完畢之后,馬車又繼續上路。
傍晚,邢覆雨帶著心腹和她入住驛站,其他人馬則在外頭扎營休息。
巫依雪被安排在一間獨立的廂房,梳洗后,她很早便熄燈了。
她躺在床上,卻沒有任何睡意,在床上翻來覆去,始終睡得不好,接下來幾日,亦是如此。
因為夜晚睡眠不足,她眼下多了一層暗影,白日精神萎靡,困倦不已,只能靠著馬車閉目養神,不過從這一夜開始,說也奇怪,她反而睡得很沉,夜夜一覺到天亮。
有了充足的睡眠,她白日精神便好多了,殊不知,換成另一個人眼下出現暗影。
蘇景在一旁擔憂地看著自家大人,只有他們幾個心腹知道,大人夜夜去了巫姑娘房中,點了她的睡穴,讓她一覺到天亮,但是大人卻在一旁陪著她到天亮。
“既然喜歡,把人搶來就是,何苦如此折磨自己?”另一名心腹梁飛實在看不下去他們家大人被那個女人折磨成這樣,忍不住嘀咕了句。
蘇景貓了他一眼,低聲道:“別多事,小心大人罰你!绷猴w抿了抿嘴,沒有再說什么。
行了數日后,馬車來到渡船口,停泊的官船正等著他們,接下來要改走水路,搭船北上。
巫依雪在女侍衛的護衛下上了船,她被分到一間單獨的艙房,如今在江面上,她想逃走更不容易了。
她在艙房中從小窗往外瞧,江面廣闊,偶有飛鳥掠過,那雙翅膀實是讓人羨煞。
這幾日她想通了,鐵礦由朝廷接收是最好的,如此才能免去一場腥風血雨的爭奪,又能保住萬花谷的谷民。
皇上免了她的罪,向江湖昭告,藉此施恩于她,她進宮謝恩,等于歸順朝廷,若她一人可以換來萬花谷眾人的平安,亦是一勞永逸之法,至少,這也算盡了谷主之責。
想清楚后,她反倒靜下心來,煩惱盡拋,接受自己的命運,心情變得坦然。
白日她安分地在艙房里凝神打坐,避免與人碰面,只有在清晨沒什么人時,她便會來到甲板上,站在船尾靜靜望著無邊的江河出神,身后依然有兩名女侍衛跟著。
她以為這半個月行船的日子就會這么度過,誰知到了第二日夜里,她在睡夢中感覺到有人在撫摸她的臉。
她猛然驚醒,雙拳打出,朝那暗影攻去,可對方 比她更快,截住她的手勁,將她攬入懷中。
“是我!币坏涝偈煜げ贿^的低啞嗓音傳入她耳中。
巫依雪先是驚愕,隨即冷下聲音。
“放開!”她想掙脫,卻被邢覆雨鉗制得更緊。
“休想!”他慍怒的語氣帶著豁出去的狠戾。
巫依雪突然覺得諷刺又可笑,她既然落在他手里,掙扎有何用?只是徒勞罷了。
“你到底想怎樣?”她挫敗的語氣里有著深深的疲累。
“我想怎樣?”他氣笑了,冷漠的語氣中含著嘲諷!拔蚁胍悖悴恢绬?”巫依雪聽了只覺得心頭一片悲涼!澳闳襞鑫,難道不怕皇上降罪?”邢覆雨聽了一怔,劍眉深擰!笆裁匆馑迹俊
“皇上若發現我非完璧之身,你不怕被砍頭?”他終于聽懂她的意思了,原來她以為他想玷污她?邢覆雨這次真的生氣了。
“巫依雪,你當我邢覆雨是什么人?我雖然喜歡你,卻還不至于強迫你,何況我說了不會把你交給皇上就是不會,你為何不信?”他每一字都說得咬牙切齒,恨不得打她的屁股,他開始懷疑自己是不是真的把她寵過頭了?
巫依雪在黑暗中看不清他的表情,卻從他憤怒的話中聽出了疑點。
“你真的不會把我交給皇上?”
“當然!”
“那你如何領功升官?”邢覆雨也聽出了不對勁,不過他還在氣頭上,所以口氣依然很橫。
“我已經拿到皇上特赦你的口諭,免了你的罪,江湖各大門派將不敢再動你,皇上雖然召你入宮,但是只要你消失了,那又另當別論。”咦?她終于疑惑地抬起臉,在黑暗中能看到一雙銳目正灼灼地盯著她。
“如何消失?”她好奇地問。
“消失的辦法很多。”他語氣陰沉。
這話聽起來像在咒她,但是巫依雪終于聽出了眉目來。
“你……真的不打算拿我去邀功?”
“巫依雪,這話要我說幾次?是不是要我割幾滴血,對你發血誓,你才會相信?”雖然他的語氣飽含威脅,渾身的戾氣很懾人,但是巫依雪空洞的心卻開始注入暖流,有了精神。
“你瞞著我把鐵礦獻給朝廷,我以為你打算出賣我呢!毙细灿曷犃擞窒肓R人,但隨即發現不對。
“你是因為這樣才逃走的?”
“我以為你騙了我!眱扇司闶且徽,皆因對方的話而呆住,搞了半天,竟是一場誤會。
邢覆雨簡直哭笑不得,自從她棄他而去,他便心情抑郁,這股氣把他悶得里外不是人,她倒好,也不來問他,自己傷心離去。倘若他今日不找來,她是不是就永遠不再見他了?不,肯定是,這丫頭有多任性,他太明白了。
“你怎么不早說呢?害我難過極了,鐵礦的事為何瞞我?你若不瞞著我,我也不會誤會你啊!蔽滓姥┪乜卦V。
很好,她倒先怪起他來了,邢覆雨再度被氣笑了。
“我不告訴你?應該說,我正打算告訴你全盤計劃的那一夜,你就對我使美人計,然后拍拍屁股先跑了。”巫依雪一呆,等等,這話有問題。
“你沒昏迷?”他忿忿地哼了一聲。“你那三腳貓的迷藥,要迷倒我還早。”巫依雪呆了,隨即一驚,那不表示自己偷偷吸取他功力時,他是知道的?哎呀!這下慘了!
邢覆雨咬牙切齒地質問道:“還有,你這狠心的女人,竟敢趁我——唔——”他的唇被主動送上的芳唇堵住,這是她頭一回親他。
又是美人計!雖然是拙劣的詭計,卻很有效,因為他完全吃她這一套,連日來積壓的欲望終于得到釋放。
邢覆雨立刻反被動為主動,大掌壓著她的后腦,讓兩人的唇舌糾纏更深,無盡的思念如襲卷而來的潮水將她淹沒,饑渴如狂。
巫依雪知道自己錯了,而最快的安撫辦法就是吻他。她知道只要自己向他撒嬌,他什么都會依她,往昔是這般,現在亦如此,只因為他愛她、寵她,所以才能放任她的任性。
除了師父,他果然是這世間最疼愛她的人。她一掃陰霾,郁悶的心境終于撥云見日。對他,她何嘗不也是思念至極?因為動了情,所以她也熱烈地回應他。
當兩人吻到渾然忘我時,邢覆雨突然停了下來,但是摟她的力道卻加重了,仿佛正在壓抑著什么。
巫依雪的心跳得厲害,羞喜交加,師父教過她男女之事,所以她能猜到他怎么了,不過她不敢動,就怕太刺激他,在今夜把自己給賠進去。
邢覆雨閉上眼,抱了她一會兒,調整自己的氣息,直到平復了,才稍微松開她。
為了轉移注意力,他必須找話說。
他告訴她,他派去的兩名手下左賀和宋超一直暗中跟著她,當星月派追擊她時,兩人暗中阻撓,同時將消息傳回來,他立刻連夜趕來。
他一直注意著江湖上的動靜,知道她的事瞞不久,便想盡辦法替她與朝廷之間周旋。
他還說,與其讓少數人知曉萬花谷藏有鐵礦的秘密,不如昭告天下,所以他以她之名將鐵礦獻給皇上,總算得到皇上的赦免令。而她既然歸順朝廷,各大門派就不能再動她,她不必再躲藏逃亡。
江湖再大,也不能在明面上跟朝廷對上,大家都不想背負叛亂的名聲,這樣那些覬覦她的人就無法再對她下暗手,藺蒼悠和丹寒烈也必須放棄了。
巫依雪心頭是既愧疚又甜蜜,原來這便是邢覆雨因何帶著大批人馬從丹寒烈身上大張旗鼓地將她帶走,說要送她至京城見皇上的原因,他一直在暗中為她出謀劃策,她真是錯怪他了。
偎在他懷里,聽著他娓娓道來,她心中的空虛已被填滿,突然,她想到他說過會讓她消失,不禁好奇。
“你要如何讓我消失?”邢覆雨熾熱的氣息來到她耳畔,以極低的聲音對她說了兩個字——“詐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