突起的狀況為玉澄佛解答了。
烏篷船剛從一道拱橋底下穿過,船身忽地一沉,一雙男女從橋上落在船板上,瞧那勁裝鳩衣的打扮,手中各持兵刃,分明是江湖人士。
“花余紅,回你的‘浪萍水榭’嗎?也順道送我夫妻倆一程吧?”那女子約莫二十六、七,容姿中等,口氣雖輕緩,瞧著花余紅的兩道眸光卻犀利無比,恨不得在那張嬌臉上燒出兩個洞似的。
花余紅燦眸輕蕩,掠過那女子,款款地落在她身旁的男人臉上,后者黝黑的面容浮現暗紅,炯炯目光猶似竄火,一瞬也不瞬地與她相望。
“盛大哥,要妹子沒記錯,您和嫂子的新居是在太湖七十二峰那兒,離這里可好長一段路,得行車坐船、陸路水路的,走個三兩天才能到,好不順路,我就不送了,好嗎?”
“好、好……不送好……”盛大川不由得咧嘴回笑。
“盛大川!”盛家娘子惱得幾要咬碎一口牙,對自家相公下不了手,滿腔火氣自然掃向花余紅。“你這狐貍精!搶了玉家‘佛公子’,還來勾引我男人嗎?!”火大了,劍已出鞘,一出手便是狠招。
“姊姊別惱,姊姊既嫁作人婦,還是別垂涎我家玉郎吧!”花余紅纖身拔起,陡地躍過二人頭頂。
見盛家娘子舉劍便刺,花余紅身后并無退路,玉澄佛心倏地提至嗓口,制止的話不及喊出,身軀卻早做行動。
他幾是連滾帶爬地起身,雙臂探長欲要撲開盛家娘子持劍的手,可惜連人家的衣袖都沾不上一點兒邊,盛大川鐵掌忽落,狠狠抓住他腕處命脈、陡翻,他當場倒下,一腕仍在對方三指中。
“盛大哥,您一向疼我,別跟妹子搶!”柔膩馨息如癡如醉,花余紅避開劍鋒后倏又欺上,搔心的耳語拂過盛大川頸后。
“?”盛大川周身陡軟,氣息不穩,搶到手的“貨”又被奪走。
“多謝啦!”花余紅摟住半身發麻的玉澄佛,也不戀戰,剛退至烏篷另一端,盛家娘子的利劍再次攻至,勢若瘋虎,整艘小船劇烈搖蕩。
“盛大川,還不出手嗎?你難道真舍不得這小賤人?!”
今日遇上的絕非泛泛之輩,他們夫妻若聯手襲擊,情況加倍兇險。
玉澄佛勉強撐住,沉聲低語:“把我擱下,你快走!鄙偎侠,她應付起來就容易許多。
近在咫尺的秀顏略側,眸光眄流,花余紅笑嘆:“把你舍了,人家也不放過我的。再有,舍了你,我會心疼!
朱唇離得極近,暗溢淡香,唇瓣下的小痣平添風流,盡管此刻緊迫,他卻不禁思起那柔軟略涼的觸感,啄上他薄唇,像在心版烙下什么……
想什么吶?!他咬牙,頭一甩,仿彿這么做便能甩掉那騷亂的綺思。
“不要臉的騷蹄子!還敢這么跟男人摟摟抱抱、談情說愛?!”盛家娘子長劍快打,似曉得她一顆心皆在玉家“佛公子”身上,遂故意多次挺劍刺向玉澄佛,引她回護。
此一時際,在太座的怒斥下,盛大川長劍亦已出手,不攻花余紅,直取那個貼緊美人身子、讓他妒得牙癢癢的“佛公子”。
這一方,花余紅甫踢偏盛家娘子的劍鋒,見盛大川直劍迫來,她想也未想,伸臂格擋,然對方氣貫長虹,凌厲劍氣教她臂膀一寒。
她擒拿未果,肩頭已然中招,若非盛大川向來傾慕于她,反應又快,勁力陡撤了三分,她一條手臂說不淮要當場卸下。
“余紅姑娘!”玉澄佛大驚,臉色如灰,忙以半身撐住她。
“殺了她呀!盛大川,愣在那兒干什么?!你、你好沒良心!”盛家娘子氣得哭喊,搶下搶“佛公子”已非要事了,不殺花家的小賤人,她一口氣如何也難咽下!回劍,銀霜再至,直攻花余紅門面!
同一時刻,盛大川猛然回神,滿臉脹得血紅,怒火與妒意狂燒。
他暴喝一聲出手,又一次精準抓住玉澄佛的手脈,長劍卻下意識要挑開自家娘子咄咄逼人的鋒芒,不想傾心之人受傷。
花余紅心中凜然,深怕玉澄佛真被搶走。
剎那間,她也不管自個兒的安危了,旋身飛踢,腰側避無可避地賣出一個空隙。盛家娘子豈肯錯過,立即挑劍劃過,肚腹卻也扎實地挨了花余紅一腳,不禁翻下船板,激起好大水花。
花余紅忍住疼,提氣正欲對付盛大川,詭異的是,后者竟無端端發出哀喊,龐大身軀忽而跪倒。
然,他三指明明還扣著玉澄佛沒放,下一瞬,他渾身劇震,面色慘青,手一松往后跌,跟在自家娘子后頭竟也落了水。
發生何事了……
是誰傷著誰……
微啟的唇瓣促喘不止,花余紅腦中有幾分茫然,不待她出聲,一雙青袖圈住她搖搖欲墜的身子,將她扶入烏篷中。
“你傷得很重!庇绕涫羌珉文堑绖r血已染紅她半身。玉澄佛面色如金,連唇紅都褪得近似膚色,雙眼炯明,雖勉力調息,胸口起伏仍劇。
“我的四婢在城南水道那兒等著,與她們會合,她們曉得該怎么做。咱們不能停在這兒,若再被追上,你我得死在一塊兒了!闭f這話時,她嬌嬌一笑,蒼白小臉不見憂懼,而眉眸溫存,好似在說,即便同他一起死,那也快活。
玉澄佛胸中一漾,說不出的滋味在內心盤轉。
他扶她躺下,忍不住輕撫她秀額,低語:“別妄動。我得先找個地方幫你治傷,治好了,再去尋你的四婢!
花余紅迷糊了,扯緊他一袖。
“不行……不行,怕、怕有誰還要追來,你半點武功也不會,毫無自衛的本事,他們……他們都要你,我得劫走你,把你帶得遠遠的,你是我的……”
她想,傷又非一時半刻能治愈,待治好再與四婢會合,豈不太晚?該是盡速避回“浪萍水榭”再療治,那才對。
她突地低哼了聲,腰側感到一陣刺灼,待伸手要碰,柔荑卻落入男子粗糙的蒲扇大手里,聽見他過分壓抑的澀音響起——
“腰上那道傷入了毒,好在毒性不強,你合眼睡會兒,醒來就沒事了!
她輕笑兩聲!澳愦艺婧茫會安慰我……”明明毒性劇烈,盛家那女人恨她,也非一天、兩天的事,哪會同她客氣?
欲要再叮嚀他盡快與四婢會合,又怕他不懂得撐船,眼睫掀了掀,卻瞥見他走出烏篷,拾起長竿疾撐,動作雖稱不上靈活,倒也有模有樣。
花余紅感覺身軀沉得如吸飽水的整袋棉花,連蠕動一根手指的力氣也沒了似的,呼息越來越難,有什么東西重重壓在胸口一般,害她累出滿身汗。
她似乎睡著,又在下一刻醒覺過來。
醒來時,他已來到她身邊,離她好近,深幽幽的長眼瞧不見底,那專注的神態讓那張有棱有角的臉龐顯露出少見的凌厲。
“你在生氣?”小命都快沒了,她仍是笑。“唉,盛大哥是我幼時之友,你該不是吃醋了,以為我真喜愛上人家嗎?放心……姑娘我挑得很呢,一旦挑上,就纏到底,呵呵,你躲不過啦……”
瞧她還在說什么瘋話?玉澄佛胸中窒悶。
他確實動怒了,思及幾刻鐘前的種種,再見她此際身如浴血地躺在面前,他的怒氣便愈積愈滿,大半是針對自己。皆是受他所累。
“我沒吃醋!彼吐暤溃套刃牟粚こ5慕棺,略俯身,雙手開始動作。
“。堪Α业瓜M愠阅。你為什么脫我衣服?”即便思緒不甚清晰,花余紅尚曉得男人正對她做些什么。
他徐暖的氣息蕩在她周遭,似有若無地包裹了她,那雙大手已解開她的腰綁,將那件喬裝成船老大的粗布外衫和里邊女兒家的襯襦逐一掀啟。
膚上略涼,曝露出來的嫩肌起了一粒粒細小疙瘩,她雪白的頰泛開兩朵暈霞,翹睫輕扇著,眸波仍固執地留駐在那張清臞俊秀的臉龐。終于,男人幽柔的深瞳與她接上。
“我把船暫時插進停在岸旁的一排烏篷船隊里,二十來艘的船只外型極為類似,不容易辨認的!彼Z調有些沈,啞啞的,緊繃與壓抑的感覺不減反增,似費勁兒克制著什么。
“要是他們逐船搜尋,那就不好了……”上身僅剩薄薄的褻衣蔽體,隨著每一下呼息吐納,她胸脯明顯鼓沈,而那兩團渾圓勾勒出來的溝影如何的誘人,她自個兒清楚,也曉得他定是瞧見了,盡管嘗到帶甜的薄羞,她卻又想使壞、捉弄人。
“你脫我衣衫、看了我,要負責的。倘若盛家嫂子搜上船來,一劍奪我命,你肯陪我一塊兒死嗎?”
她確定了,他臉果真紅了,金紙般的臉膚出現不規則的紅痕,雙頰猶最,染開好大兩片。唉,她真愛瞧他臉紅模樣。
“誰都不會死!笔栈卦谒缣幒脱鼈容p挪的方指,玉澄佛不敢多聞她膚上幽香,啞聲低語。“等他們尋到這兒,你身上的傷與毒皆已除去,早便走遠了,不會死的!
花余紅輕“咦”了聲,就見他……動手解開了他自個兒的腰帶,拉開外衫前襟和里衣?!
“你、你你……”他怎么突然轉性,竟開始脫起衣服了?!
可惜,沒脫到讓她瞧個盡興。他拉出系在腰間的澄玉,將玉貼在她眉心。
“唔……”好涼、好舒服……她不自覺地微笑。
“沒事的!蹦呛寐牭哪行陨ひ舻腿岬匕矒嶂。
隨即,他盤坐合目,雙掌置在丹田處,上下如抱一球。
他呼息,丹田鼓起,緩緩地,他兩掌之間竟生出一團幽火!
初次目睹,花余紅驚異訝然,鳳眸直瞠著,忘記眨眼,小嘴微張。
那團幽火似有生命,在他掌間越旋越大,色澤由白轉青、再由青轉作艷紅,他氣息變得濃重,面龐泛出一層薄金。
“玉澄佛……唔!”她蹙眉悶哼,因他著火的掌忽然覆將過來,分別蓋在她肩胛與腰側的傷口上。
這一瞬間,花余紅終于弄明白,他是怎么治好那些姑娘的。難怪那些小姑娘、大姑娘、老姑娘全賴著他、要他負責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