今天正值中秋之夜?善婀值氖,天上竟然沒有月亮。
蘇桃穎勾著一只籃子,朝地牢走去。
“誰?”守門的侍衛發現有人走近,一聲厲喝。
“是我。”蘇桃穎笑盈盈地上前。
“二夫人?”侍衛吃驚,“這么晚了,您來這兒干么?”
“給大家送點月餅,今天是中秋。”她親和的笑容,讓侍衛很快放下戒心。
“二夫人,這怎么敢當?”
“別客氣!彼活D,才說出此行真正的目的,“能否讓我進去,見見風家老爺子?”
“見老爺子?”侍衛一怔,“二夫人您這是……”
“爺叫我來看看他!
“原來是爺叫您來的!笔绦l松一口氣,“怪不得呢,我說您怎么忽然來了!
“爺雖然把岳父關在這兒,也是迫不得已,心中愧疚得緊,這才讓我送月餅來!
“呵呵,其實我們已經接到命令,說待會兒夫人也會過來,這月餅恐怕吃不完了!笔绦l笑呵呵地道。
“夫人送的,是她當女兒的孝道,我替爺送的,是歉意之情,又怎么相同?”蘇桃穎狡猾地應對,“對了,待會兒夫人若問有誰來過,你就說是爺身邊的小廝就好,我可不想惹出什么不快!
“是,是!笔绦l點頭哈腰,連忙開了門。
蘇桃穎臉上露出陰謀得逞的笑容,跨了進去。
很快,她便出來了,向侍衛道了謝,折回自己院里。
她剛走,花徑的那一頭,瑞兒與旺才陪著紫虞匆匆而來。
“夫人,您來了,”侍衛連忙迎上去,“真是巧!
“什么巧?”紫虞微詫。
“爺派來的人剛走,您就來了!
“爺也派人來?”
“對,給老爺子送月餅。”
是嗎?紫虞心里一怔。他居然還有這份心?
“派誰來的?”旺才在一旁奇道。
“這個……”侍衛知趣地隱瞞蘇桃穎的名字,“派了個小廝!
“哦!弊嫌蔹c點頭,不疑有他。
旺才掌著燈,瑞兒提著糕點,兩人伴著紫虞,一步一步邁下地牢陰冷的臺階。
燈光昏暗的所在,紫虞看見自己的父親正伏在桌上,似乎睡著了。
惟一讓她欣慰的是,這兒倒打掃得干凈清爽,榻上還鋪了厚厚棉被,不會讓父親太不舒服。
“爹爹,”她笑道,“我來了!”
風顯博卻沒有反應。
“睡了嗎?”她詫異,親自上前,拍了拍父親的肩。
那肩……有一種說不出的感覺,又冷又硬,不似活人的肩,讓人毛骨悚然。
“爹爹!”紫虞心中一悸,伸手一推,人整個倒地。
一張七孔流血的面孔呈現在她面前。
她呆立幾秒,隨即放聲尖叫。
。
“你殺了我爹!是你派人殺了我爹……”
坐在床上的她,披頭散發,口里一直重復著這兩句話,眼神恍惚,仿佛患了失心瘋似的,誰也入不了她的眼。
龍震揚一陣心痛,伸手想輕攏她被汗水濡濕的發,她卻像受了驚嚇般,大叫一聲,整個人縮到床角,瑟瑟地不敢看他的臉。
“爺!蓖徘忧幼哌M來,低喚一聲。
“人呢?”龍震揚輕聲回應,怕再驚擾床上的人。
“在花廳!
在他跨出門之前,依依不舍地回頭看了紫虞一眼,而她,依舊那副恍神的模樣,沒有察覺他的離開。
不知為何,如今哪怕離開她一刻,都覺得是過了十年之久。
他這輩子,從不承認自己的錯誤,可這一次,他不得不說:他錯了。
他不該不留余地的把她的父親關在地牢里,至少該有一點點人情味,安排一個好一點的地方。
他更不該那樣疏忽,讓挑撥間離的人有機可乘,害得風顯博喪命。
若他處事溫和一點,警戒心再多一點點,這出悲劇也就不會發生了……
花廳里,蘇桃穎早候在那兒。
她一如往常地微笑,甜蜜誘人。
但這一次,龍震揚沒有對這樣的笑容回以任何反應,他冰冷的臉上,帶著羅剎般的駭人表情。
“姊姊好點了嗎?”蘇桃穎裝作若無其事地問,“真是失心瘋?”
“你希望呢?”他意味深長地問。
“我?”笑容總算開始不自然,“當然是希望她……”
“死掉吧?”他說出她的真心話。
“爺,這是什么意思?難道妾身會如此歹毒?”她故做被冤枉,大聲反駁。
“聽說中秋那天晚上,你曾去過地牢?”他不打算再聽她狡辯,直接切入主題。
“呃……”她不由得支吾,“是。”
“好端端的,干么去看望一個與你無關的人?”分明是黃鼠狼給雞拜年,不安好心。
“妾身是……替爺您去的!
“替我?”龍震揚危險的微瞇眼,“真是費心。不過,我倒想問問,為何要替我去?”
“妾身知道爺近日跟姊姊小有摩擦,而姊姊又有孕在身,她若氣病了,爺心里定不好受。所以想去求求親家老爺,請他大人大量,暫且息怒,切勿壞了爺與姊姊之間的感情!
這番鬼話,她早已編好,此刻誠懇的表情亦已在暗地里排演多次。
“順便給我岳父送了月餅?”龍震揚淡問,但語氣里透著森冷氣息。
“是。中秋節嘛,不送月餅,空手而去,總不太好!彼圆恢阑,繼續撒謊。
“你知道月餅里有毒嗎?”他語氣一揚,厲聲喝問。
“?”蘇桃穎假裝一驚,“爺……這……”
“干么這樣意外?毒不是你下的嗎?”冷冷一笑。
“天地良心,”她立刻跪下,“妾身是被冤枉的。
“你敢發誓嗎?”
“若是妾身所為,寧可遭五雷轟頂!”她從來不怕這些鬼神之說,她只怕這輩子沒了享不盡的榮華富貴。
“可惜今天沒有下雨,”龍震揚踱到窗前,“否則老天會馬上讓你看到后果!”
“爺!”桃穎雙膝依舊在地,挪到龍震揚腳邊,緊緊抱住他的腿,“妾身跟了你這半年,品行為人你還不清楚嗎?你怎么會懷疑是我?”
“哼,就因為太清楚了。”他居高臨下地望著她,不帶一點感情,仿佛看著一只即將被他掐死的螞蟻,“所以才沒有冤枉你!
“難道妾身給爺的印象是那樣善妒的人?”蘇桃穎死不承認,“敢問爺一聲,親家老爺死狀如何?”
“七孔流血而亡。”
“疑是何毒?”
“看似孔雀膽。”
“孔雀膽與鶴頂紅并稱宮中兩大奇毒,妾身只是個小小老百姓,怎能弄到手?”這是她最有力的托辭,以為自己的清白辯解。
然而這最后一招也不管用了。
“你弄不到,你背后的人弄得到!饼堈饟P輕笑,卻讓人感到陣陣寒意。
“什么?”桃穎不由得大駭,雙眸圓瞪。
“如果我沒記錯,你的義父,是貶居崖州的李德裕吧?”
“爺……”能言善辯的她,一時間錯愕得說不出話來。
“奇怪我是怎么知道的?”他輕哼,“李德裕曾有一養女,舞技超群,小名喚桃兒,想必就是你吧?”
他怎么打聽出來的?她不敢相信自己的身份早已暴露。
“你義父被貶,不過是三年多以前的事,那時候你還在李府,見過你的王公大臣自然不少。之后雖然你改名換姓,但樣貌變化不大,真以為沒人能認出你?”
蘇桃穎心中一顫,不知該怎樣接話。
“李德裕現居崖州,聽說抑郁成病,命不久矣。他的朋黨如今也一一被貶,可仍舊心有不甘,暗中密結,打著李德裕的名號,四處活動,窺探皇權,這些你可知曉?”龍震揚寒如冰的目光掃向她,不想再聽她的胡言亂語。
“妾身只是一介平民,哪里聽說過這些國家大事……”她心虛地強辯。
“半年前,你藉歌舞之名,忽然接近我,恰好是武宗遺詔重現人間之時,而我亦領了圣上之命,暗中追查此事,這難道是巧合?”
“爺,真的是冤枉的啊,妾身是愛慕爺的盛名,所以才……”她死死抱住他的大腿乞憐,“爺怎么能這樣懷疑我?”
“不是懷疑,我有證據!
“什么?”她一驚。
“你經常到城外上香,一去半日,是去見誰?”看來她是不見棺材不掉淚。
“沒、沒見誰,只是上香而已!彼_始頭皮發麻,后悔自己惹上他。
“我手下親眼所見,你與一灰衣蒙面男子在古廟里竊竊密談,難道他看錯了?”他已失去耐性,猛地一踢,擊中她的心窩,將她踹倒在地。
蘇桃穎怔然,自知這次再無話可辯,抬眸時,眼中含著深深恨意。
“這么說,爺早就知道了?”她澀笑,“那為何還要與我……翻云覆雨?”
“為了不讓你知道!彼淇岬鼗卮,女人一向只是他達到目的棋子,只有紫虞例外。
“爺是說……”蘇桃穎完全沒辦法接受這個事實,“留我在身邊,只是為了將計就計?”
“這是最省事,也是最有效的辦法。”龍震揚冷笑,“讓敵人以為得逞,實際上卻玩弄于股掌之間!
“你……”她只覺得萬箭穿心一般,整個人都癱了,“真的對我沒有一點感情?”
“我龍震揚怎么可能對一個心懷不軌的女人有感情?”他眉一挑,冷冽的寒光自眸中射向她,“不殺你,已算客氣了。”
“你真舍得,那就殺了我吧!碧K桃穎心里還存有一絲幻想,覺得他終究舍不得她。
“不,我不殺你,”龍震揚陰笑,“因為我知道,你回去,會比死在我手下更加悲慘!
要報復,要人生不如死,不見得要自己下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