苗洛青擰著眉,忍著腳踝的不適,那藥效令她的腳剌疼,而他涂抹的大掌又讓她的腳很癢,她深吸了好幾口氣,一忍再忍,最后發現,他的大手停下來,莫名其妙地抓著她的腳不放,一雙眼明暗不一地盯著,十分詭異,令她忐忑不安。
他該不會真的想廢了她的腳吧?這想法讓她太陽穴突突地跳。
當她處在心急火燎之際,他突然放手,沉聲命令。
「好好休息,別再動歪腦筋,否則……我就廢了你的手腳!
她聽了瑟縮一下,避開他銳利的盯視,低下頭,懦懦地說:「知道了!
她的側顏有些蒼白,額前垂下的幾根發絲,將她的側顏添了幾分怯弱柔媚,更顯嬌美。
他盯了好一會兒,才毅然轉身出屋,而這一夜,他沒再用繩索綁著她。
苗洛青是在隔日清晨被叫醒的,這一夜她睡得很不安,因此臉色有些憔悴。
涂過藥后,手腳上的勒痕和傷口似是好了許多,也不再剌痛。
雖然今天沒有像昨日那樣五花大綁,卻被綁在一根柱子上。
她的身體被粗繩圈住腰,牢牢纏在柱子上,她的雙手則繞到身后的柱子,打了個死結。
她所處的地方是一片平地,周遭沒有任何可隱蔽之地,太陽高掛上頭,站在太陽底下,她的狼狽模樣一目了然,就像個人質,好似隨時都會被就地處決。
當大地震動,傳來轟隆隆的馬蹄聲時,原本閉著眼睛的她驀地睜開眼,盯著由遠而近的那一團塵煙,心也怦怦狂跳。
逐漸逼近的人馬中,一抹熟悉的身影一馬當先,讓她一眼就捕捉住,并且移不開視線。
冉疆,他來了!
下一刻,她恍然大悟。易以她為餌,將冉疆引來,這是一個陷阱!
她慌了,不知道易設了什么陷阱在等著冉疆。她咬著唇,死盯著前方,從來沒有一刻如此害怕,怕下一刻冉疆在自己面前血濺當場。
「不……別來……別過來!」
她在最后終于大喊出聲,她一點都不希望看著他死,雖然她曾經恨他恨得要死,但是在經歷過不同的人生,嘗過他的溫柔深情,以及夜夜的抵死纏綿后,她才發現,在日日的相濡以沬下,竟也生出了情意。
她對他是在乎的。
她不想死,卻更不想看著他死。
冉疆并不笨,在逼近前,他忽然一手舉高,另一手扯住韁繩,煞住馬兒,停在百步之前。而他的動作一出,后頭的錦衣衛人馬也訓練有素地讓馬兒及時停下。
眾人的行動竟是不慌不忙,整齊劃一,敏捷而利落。
冉疆那如狼般灼亮鋒利的眼,緊盯著被綁在柱子上的女人,一眼認出,那是青兒。當日,青兒失蹤后,便有人射了一支箭在冉府的大門上,上頭綁了一封信。
手下立即將此信呈給他,信上寫了地點,要他在今日中午前趕過來,否則就殺了他的女人。
明知這是一個陷阱,他依然前來,不僅為了青兒,也為了幕后主使者。
他倒要看看,是誰敢如此明目張膽地對他下戰帖,敢公然與錦衣衛為敵。
除了被綁在柱子上的青兒,周圍并沒有其他人,而方圓百里也無法藏人,但冉疆知道,其中越是暗藏危險。
他們在明,敵人在暗,這情況對錦衣衛不利。
冉疆咧開邪笑,眼中寒芒大盛,渾身散發著噬血的殺氣。他倒要看看,對方設了什么陷阱等他,最好別叫他太失望。
「放狗!」他喝令。
命令一出,立即有錦衣衛上前將帶來的獵狗放出,做為先鋒探子,朝中間被縛綁的苗洛青奔出。
數十只獵狗汪聲大作,一馬當先地沖向前,誰知一跑到中間,看不出任何異樣的陸地竟像土石崩裂般下陷,那數十只獵狗也跟著掉下去,傳來撕心裂肺的嗷叫聲。
原來地上挖了洞,洞里設了刀,那些掉下去的獵狗被刀剌穿身軀,死狀殘忍。
冉疆冷笑,果然如他所料,這方圓百里沒有藏身處,就只能往地底裝設機關了。
「駕!」
他率先策馬,往前推進五十步,其他錦衣衛也立即駕馬跟進。
馬兒行到陷阱前止步,冉疆從馬上一躍,飛過陷阱落地后,拔出繡春刀,繼續前進,手下們同樣跟進,紛紛拔出繡春刀,朝前后左右轉去,護衛著大人,以防埋伏。
這時,大批利箭從四周擊發而至,要將他們射成刺帽。
護在冉疆周遭的錦衣衛早有準備,立即朝背上一伸,抽出藏在背上的盾牌。這盾牌極薄,本是穿在背上,做為盔甲護身,以防暗箭或偷襲,是冉疆找鐵匠做出來的。
錦衣衛們一邊以盾抵擋,一邊持刀砍下利箭,形成一道人墻,為大人斷后,讓他能繼續前進。
冉疆趁此拔地而起,快速奔向苗洛青,卻在離她僅有五步之距,猛然地上竄出利劍,殺他個措手不及。
這是陷阱中的陷阱,一關接著一關,前頭的地洞尖刀,以及利箭偷襲,不過都是為了讓他分心,并牽制住他的人馬,在他以為已經過關斬將、即將到達目標時,便來個甕中捉鱉。
這最后的劍陣,才是真正要致他于死的陷阱。
饒是計劃設得如此緊密而讓人預料不到,冉疆卻硬是了得,及時驚險躲過偷襲,避開這一道又一道的殺招。
在這驚險當口,其中一人卻突然朝苗洛青攻去,利劍直指她的心臟。
說時遲那時快,「篤」的一聲,是劍身入肉的聲音。
苗洛青呆了,腦筋一片空白。事情發生得太快,快到讓她不知該如何反應。
冉疆擋在她身前,那一劍直接剌進他的胸膛,他一人難敵眾手,在應對其他人的殺招同時,他騰不出手來阻止那把殺她的劍,便以肉身相護,為她擋住這一劍。
苗洛青的心頭好似有什么斷了,她呆呆地看著他頹然跪下,震驚得說不出話來。
她知道他或許喜歡她,或許很寵她,但她從沒想過他對她的情意,竟愿意以身為她擋住這一劍,用他的命去換她一條命。
為什么?她不明白,他應該是個自私狠毒、冷心冷血的人才對,癡情相待不該出現在他這種人身上,她甚至還不是他的妻,只是他的妾。
在此之前的每一世,他都殘忍無情地對待她;這一世,他卻以命相救,為她獻出了性命。
她已經聽不到任何聲音,也看不到任何人,她的眼中只有他即將死去的畫面。這一瞬間,她整個人好似也空了,只剩下一個麻痹的軀殼,唯獨熱淚盈眶,流下兩行淚水,模糊了她的視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