錦衣衛是皇上的鷹犬,直接聽命于皇上,專殺有異心之人,專宰反對之人,朝中群臣莫不忌憚,就算是一品大官見到錦衣衛,也要禮遇三分。
可以說,錦衣衛就是皇上的刀。而冉疆身為最鋒利的一把刀,會惹來剌殺是很正常的事。
苗洛青發現,自從冉疆將她調回身邊伺候,把她帶在身邊的次數就多了。
伺候冉疆的貼身丫鬟不止她一個,除了她,還有蕊兒和穗兒。她們三人平日打理冉疆的起居,伺候他用膳、更衣、奉茶,以及其他瑣事。
冉疆白日去北鎮撫司辦案,回到府里時,也通常會進書房繼續和手下秘密議事。以往是她們三名丫鬟輪流跟著冉疆去書房伺候,但現在冉疆每次去書房,便會指定她跟著,因此苗洛青跟著去書房時,也有機會聽到他們議事。
與其說是議事,倒不如說是如何挖坑讓人跳。
「大人,咱們探得姜大人打算在明日上朝時遞折子,說您濫殺無辜,貪贓枉法,還說備了人證和物證。」說話的手下叫黃錦,錦衣衛千戶,是冉疆的心腹。
「那家伙活得不耐煩了,敢做假證跟錦衣衛作對?」另一名心腹劉魁亦是千戶,這兩人跟著冉疆,唯他馬首是瞻,不管是抄家、抓人、審訊,都能見到這兩人的身影。
若說冉疆是皇上的鷹犬,那他們就是冉疆的兩條忠狗。
這兩人說到姜大人時,語氣充滿了嘲諷。姜大人是朝中少數敢當著皇上和眾臣的面,與錦衣衛作對的人。
冉疆饒有興趣地聽著,一點也不擔心,反倒覺得十分有意思。
姜大人敢上折子,自是有靠山在背后撐腰,這背后之人便是各地藩王。
皇上與各地藩王早有心結,錦衣衛是皇上的爪牙,自然不受這些藩王待見。
冉疆慢條斯理地道:「無妨,讓他上折子。他想跟本官玩,本官就陪他玩玩。」他能坐到北鎮撫使的位置,除了自身能力強之外,對于查案、抓人,以及審訊,他有著與生倶來的天分和熱情。越是難辦的案子,越是刁鉆的敵人,他越是來勁與對方周旋。
苗洛青安靜地站在一旁,低首斂目,不管他們說什么,她都眼觀鼻,鼻觀心,沒有任何表情。
過了幾日,苗洛青聽到一件消肩。
進了詔獄的秋月,最終受不了酷刑,供出了幕后主使,竟牽扯上姜大人。
冉疆帶了上百個錦衣衛連夜查封姜大人的府邸,把姜府上下鬧得雞犬不寧。
聽到這件事時,苗洛青心驚了半晌,她直覺這是冉疆做的陷阱,對方用誣賴來扳倒他,他就將計就計挖坑給對方跳。對方以為能玩死他,卻不知到底是誰玩死誰。
這一日,苗洛青照例在書房伺候,冉疆原本在看書策,她看茶冷了,便出去重新泡了一杯熱茶。進屋時,見冉疆坐在椅子上,一只手肘搭在案桌上,撐著臉在閉目養神。她放輕腳步,輕輕將茶杯擱在案上,一抬眼,便怔住了。
一只拳頭大的黑色蜘蛛正緩緩爬上冉疆的肩膀,她立即認出那是毒蜘蛛,只要被咬到,必死無疑。
那只蜘蛛已經靠近冉疆的脖子,她心思千回百轉,盯著那只毒蜘蛛,眼看就要咬上他的脖子,說時遲那時快,她立即大喊。
「大人小心!」她同時出手,往他肩上拍去。
冉疆雙目猛然暴睜,眼角歡到黑影,手中立時甩出暗器,一支飛鏢將蜘蛛的身子插在地上,前后不過眨眼的工夫。
他站起身,目光陰沉地盯著被釘死在地上的毒蜘蛛,冷哼一聲。
「好個毒蜘蛛,來人!」
在他的召喚下,兩名侍衛進來,一見到地上的毒蜘蛛,立即變了臉。
府里守衛森嚴,大人身邊更是滴水不漏,卻還是防不勝防,混進了毒蜘蛛。幕后人這一招手段,可謂聰明歹毒。
「立刻搜查所有屋子,看是否還有其他毒蜘蛛!
在他的命令下,侍衛們搜屋,而冉疆則轉頭看向苗洛青,眼中有著贊許。
「你做得很好,本官——」他頓住,盯著青兒蒼白的神色。
苗洛青只覺得渾身發冷,頭腦發昏,她呆呆地看著手背上的小紅點,這才發現,適才她拍開那只毒蜘蛛時,原來已經被咬了。
早知道這蜘蛛咬人的速度那么快,她就不要用手,這下好了,她沒死在冉疆手上,卻死在毒蜘蛛的口中,成了替死鬼。
她眼前一黑,雙腿一軟,在陷入黑暗意識前,落入了一個寬大熱燙的懷抱。
在意識渾沌中,苗洛青覺得胸口滯悶難當,似有一股熱流在體內壓迫、沖撞,擾得她氣血翻涌。
騫地,「哇」的一聲,她喉頭一熱,吐出一口黑血,只覺得五臟六腑都亂了,十分難受。
她睜開眼,覺得眼前的人有些熟悉,待那五官相貌逐漸變得清晰,冉疆冷肅的面孔近在咫尺。
她迷茫的眼,倏地轉成了憤怒。
「姓冉的——」她想也不想就朝他臉上打出一拳。
拳頭被大掌輕易制住,眼前那雙俊眸閃著危險的利芒,沉聲開口。
「你叫我什么?」
苗洛青懵了,她呆呆地望著他,有那么一瞬間,她搞不清自己是在哪一世?
一睜眼就是冉疆那張冷酷的臉,她的攻擊完全是下意識的反射動作,沒有任何思考。
他的怒視和質問令她打了一個激靈,混沌的意識及時轉成清明,回過神來,這才發現自己與冉疆面對面坐在床榻上。
他的手正平放在她的胸口上,一股真氣熱流透過掌心,源源不斷地輸送到她的體內,她這才驚覺他正在運功為她驅毒。
她想起自己被毒蜘蛛咬了,吐出的那口黑血正是她在混沌不明時,胸口滯悶難受的原因。
她忙垂下眼,心頭發虛,幸好及時回過神來,她在驚疑不定之際,對他親自幫自己運功驅毒的行徑感到不可思議。
她原本并不打算救他,甚至要看著他死,但她立即驚恐地想到,冉疆若被毒蜘蛛咬到,第一個被懷疑的就是她。而他在毒發之前,絕對有足夠的時間將她干掉。
為此,她當下改變主意,立即伸手將蜘蛛拍掉,不是為了救他,而是不想自己冤死。
她真是腦子壞了才會徒手去趕那只毒蜘蛛,不過幸好現在看來,她賭對了,冉疆若是懷疑她,就不會出手救她了。
至于適才不小心脫口而出的話,她決定就算打死也不能承認。
冉疆沉默地盯著她,犀利的目光比星火還亮,視線從她額角滑下的冷汗,緩緩越過眉眼,瞧著那微顫的長睫,好似蝶兒的翅膀在輕輕搖晃。她的肌膚此刻十分蒼白,卻又
帶著晶瑩的透亮,令她看起來不勝嬌怯。
為了給她運功逼毒,他二話不說,將她身上的衣裳脫掉,上半身只留下一件遮胸的肚兜,好讓他可以將掌心平貼在她的胸口,將真氣灌入,逼出毒液。
他倒是沒想到,這個青兒平時看似弱不禁風、嬌柔怯懦,竟會為了救他,大膽伸手將蜘蛛拍開。要知道,那蜘蛛足有女人的拳頭那么大。
府內的女人會想盡辦法討好他,不過到了生死關頭,肯為他犠牲的又有多少人?他是武舉出身,沒有顯赫的家世,也無官場人脈,能爬到今日這個位置,完全是他拿命去拼來的。那些跟著他出生入死的手下,也是他把利益放在前頭,才能得到這些人的忠誠。而對于那些背叛他,或是犯到他頭上的,他就以暴制暴,用極盡殘忍的手段來震懾對方。
青兒伺候他半年,他一開始并不怎么在意這丫頭,即使知道她挺美,但向來對女色自制的他,深知美色誤人,若有需要,他只會找后院小妾,不管是男人或女人,他只在乎這人有沒有忠誠?會不會背叛?
忠于他,給好處;背叛他,殺!
這回青兒救了他,讓他頭一次正眼看她。
她當時明明只要出聲示警就行了,一個沒有武功的丫鬟,看到那么大的蜘蛛,驚叫嚇壞才是正常,但她卻在第一時間奮不顧身地撲向前,伸手為他擋掉蜘蛛。
冉疆相信只有在最危急時,才能看出一個人的真心。就沖著青兒奮不顧身把毒蜘蛛從他肩上拍掉,只要有余力,他就要把這丫頭救回來。
當時不只書房,連他的寢房里也捜到了毒蜘蛛,而他找來一名識毒的手下察看,得知自己若被這種苗疆毒蜘蛛咬到,必須立即運功驅毒,否則一刻之內會毒發身亡。
他當下便明白,一旦自己被這毒蜘蛛咬到,就算他馬上運功驅毒,只要有人向他偷襲,他便難以抵擋。若他不運功驅毒,先與人交手,便會催發毒性,暴斃身亡。
好個完美歹毒的殺人計,他冉疆自詡聰明狡猾,對此計也不得不暗贊一聲。
也幸虧他命大,這個完美的計劃,被身邊這丫頭給破壞了。
思及她的奮不顧身,冉疆冷凝的眼神難得多了抹柔軟,看她的目光也比以往溫和。
他輸入真氣的掌心底下,是她隆起的半胸,原來那處柔軟竟比實際看起來更為飽滿,平日在衣裳的遮掩下,目測都是低估了。而這該是嬌嬌怯怯的性子,適才居然大逆不道的喊他「姓冉的」,原來嬌花耍起性子來也是帶刺的,別有一番韻味。
他還記得,那一次她跪在地上,面對趙管事的誣賴,一臉堅毅地說:「我雖是奴才,卻也知潔身自愛,要我出賣身子祠候你,我寧可去灶房干粗活!
那時,這句話入了他的耳,讓他不禁對她多看了幾眼。
當時他就有一種感覺,這丫頭好似十分信任他,認為他會查清楚,不會冤枉她。而當時,他的確早就把前因后果都查了,知道趙豐對她做的事,叫她來,也不過是想聽聽她的辯詞罷了,卻沒想到這丫頭看著嬌弱,性子倒是挺硬氣的。
這丫頭八成是一醒來,看到自個兒的衣裳被脫、胸口被摸,所以氣得出口不遜,還不知死活的要打他一拳。
如此欺上,換作別人,早被他打飛了,不過……他意外發現自己并不介意,反倒覺得有幾分好笑。
苗洛青忐忑不安地低著頭,還在擔心自己該如何解釋適才的大逆不道,免得挑起他的疑心。殊不知冉疆已經自行幫她找到理由,而她還把他灼灼注視的目光,當成了不悅的怒瞪。
將最后一道真氣輸入她體內后,冉疆運功收掌,而她身子也突然似是被抽光力氣一般,整個人癱軟下來,卻在倒下去之前,及時被伸來的健臂一摟,將她攬入懷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