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靜。”
祝平安熟悉的嗓音從通往耳房的那扇門后傳來,他側眼望去,就見夏侯歡從門后走出,身上穿著太監服飾假扮成歆。
今夜皇上沒打算出宮,這打扮分明是為了少敏,真教他不知道該不該氣惱。
“皇上難道都沒歇息嗎?”祝平安低聲問著。
皇上會從耳房走來,他不必問就知曉睡在耳房里的人必定是少敏。
“朕不累。”
祝平安無聲嘆口氣,著手替他更衣。“昨兒個華若殿的小太監說,少敏在取膳回來路上遇到一名宮女,兩人相談甚歡!
“是嗎!彼胍苍S就是少敏提過的那名宮女。
聽夏侯歡不以為然的口氣,祝平安已經嘆到無氣可嘆。這分明是個疑點,要是以往,皇上肯定會揪著這點往下追查,如今卻這般忽視,他到底該開心皇上不再疑心重重,或是擔心皇上縱容惹禍?
兩人沒再交談,祝平安替夏侯歡整衣束帶,戴上面具后,遣了小太監前往前殿報唱,祝平安再和夏侯歡上朝迎戰。
然,半路上,就見太斗揚笑迎面走來!盎噬。”
“如何?”夏侯歡一見他的笑容便知他已辦妥。
“卑職已照皇上吩咐行事!
“很好,你一夜辛勞,下去歇著吧。”夏侯歡臉上難得漾出真心笑容。
“謝皇上。”
夏侯歡心情極好,想著自己離大權回歸又更近了一步。
早朝上,議論的是玉辰宮爆炸一事,夏侯歡一坐上龍椅,便開門見山地問:“黃昆,內務府調查結果如何?”
“啟稟皇上,奴才已經清點火藥局所有火藥,并無火藥失竊,這上頭記載的是火藥局里的數量,還請皇上明察!秉S昆跪地,雙手呈上記冊。
祝平安接過遞至夏侯歡面前,夏侯歡隨意翻過,再問:“工部尚書?”
“啟稟皇上,臣亦派人清點過,軍器所的火藥數量并無異,還請皇上明察!
朱茗璜早有準備,一并將記冊呈上。
夏侯歡同時翻看兩本冊子,眉眼不抬地道:“這就奇了,火藥局和軍器所皆無火藥失竊,那炸了玉辰宮的火藥究竟是從何而來?蕭愛卿可有何想法?”
“皇上,臣以為五軍都督府里若有火藥也不足為奇,畢竟五軍都督掌管兵權,移防操演時,亦會利用火藥!笔捈把韵蚯耙徊椒A報。
站在武將首席的龐銳聞言,不滿道:“皇上,首輔所言差矣,臣統兵權,想得軍械武器,得經由兵部調派,這么說來,兵部里亦有火藥!
兵部尚書李鐸不敢置信地反駁道:“皇上,總督大人此話偏頗,臣可調兵調械,但所有調派申請,工部和內務府里皆有記錄,總督大人此言分明是含血噴人!”
“你!”龐銳一雙虎眼怒瞪著李鐸,李鐸也不甘示弱回瞪。
李鐸怎么也不能在這當頭緘默,他的女兒已被列為嫌犯,他要是什么都不辯解,恐怕他李家從此就要消失在西秦的朝堂上,就算不為自己,他也得替女兒爭一口氣,洗刷冤屈。
“好了!”夏侯歡不耐的低斥著,詢問難得沉默的夏侯決!皵z政王有何看法?”他就要看看夏侯決有什么本事安撫他的左右手,或者他會選擇袒護哪一個,舍去哪一個。
夏侯決沉吟了下!俺嫉故钦J為首輔大人是唯恐天下不亂!
“此話怎說?”
“就如方才兩位大人所言,不管是統兵調兵,在職權范圍里,想得軍械火藥必得向工部或內務府申請,工部和內務府所呈上的冊子既都顯示沒缺少,那就代表這火藥并非是宮中流出!
“那么攝政王認為是來自民間?可民間不得私造火藥,誰有這膽子在天子腳下犯法?”
“皇上,昨兒個宮中禁衛勘察過玉辰宮,確定玉辰宮失火與火藥并無關系,現場沒有遺留火藥痕跡!
夏侯歡不著痕跡地哼笑了聲。那晚爆炸聲響就連宮外都聽得見,要說與火藥無關,真是睜眼說瞎話,想要同時保有左右手?沒那么容易。
他目光一轉,看向蕭及言,蕭及言隨即啟口,“啟稟皇上,昨兒個臣奉皇上之命,調派右武衛前往宮中、六部及五軍都督府里搜查,已有收獲。”
夏侯決聞言,回頭瞪向李鐸,這宮中禁衛如果沒有李鐸給予的調派兵符,右武衛豈會聽命于已被他架空的皇上?
李鐸直視前方,無視他的怒視。昨兒個他已察覺夏侯決不見得會保全自己,再者隨著皇上親政,以首輔為首,許多官員對夏侯決的不滿與日俱增,他不能不替自己打算,而方才龐銳一口咬住自己,更證明了他的決定是正確的。
“呈上來!毕暮顨g沉聲道。
蕭及言朝殿外說了聲,殿外等候已久的右武衛將軍大步踏進殿內!拔⒊紕⒋羞狄娀噬。”
“劉將軍,昨兒個可有搜出什么?”
“啟稟皇上,臣昨兒個奉命搜查六部、五軍都督府,最終在左軍都督府里找到上百支黑火藥,此刻正放在殿外。”
“五軍總督,你可有話說?!”夏侯歡聞言怒斥。
龐銳貴為五軍總督兼勇世侯,統管五軍,如今卻在左軍都督府查出黑火藥,難辭其咎。
“皇上,臣不知道,臣——”龐銳一頭霧水,百口莫辯。
五軍都督府里根本不可能放置火藥,那分明是有人嫁禍栽贓!
“皇上,這分明是有人栽贓,還請皇上明察。”夏侯決急聲道。龐銳是他的表弟,手握半邊兵權,是他最倚重的左右手,無論如何得要力保他!
“究竟是否有人栽贓,就交給大理寺卿查辦,但從即刻起,五軍總督暫時卸下職權,由前軍都督暫代!
“皇上豈能恣意行事!”夏侯決怒道。
“放肆,朕如此處置,誰有異議?!”夏侯歡怒不可遏起身,面具底下的黑眸梭巡百官。
李鐸率先高喊道:“臣無異議!”后頭官員隨即跟著唱和。
夏侯決瞇起黑眸,不敢相信這些人竟一夕造反!
夏侯歡微微揚起唇角,這就不枉他昨天費了那么多功夫陪伴貴妃,還要太斗布置這嫁禍戲碼。
天亮了……不,應該說,下午了。
辛少敏呆站在耳房外頭,看著炙烈的太陽,不敢相信自己竟然睡得這么沉,一路睡到下午,這應該是她來到這里之后,頭一次睡到自然醒,頭一次睡到這么精神飽滿。
是說……大哥呢?祝公公呢?祝公公昨天說三更天會來……不知道大哥是怎么幫她掩飾過去的。
左看右看,這看似無盡頭的走廊、走廊外的小園子,遠處的林木湖畔皆不見半個人影……這座皇上居住的宮殿會不會太冷清了?
她發呆了一會,干脆往前逛逛。祝平安說過未經傳喚,不能隨意走到前殿,但后殿倒是可以隨意走動。
沿著走廊過了小園子,就是一座人工湖泊,湖面十字橋上設有石亭,湖畔邊有白石鋪道,垂柳拂湖,剛剛她醒的時候,明明還是艷陽天,但現在天空已經出現了厚云遮日,彌漫著一股山雨欲來風滿樓的氣味,空氣中有種說不出的粘膩滯悶。
辛少敏徐步走向湖畔,左顧右盼了下,二話不說地褪去宮服。
她實在不太喜歡在光線這么亮的時候洗澡,可是她身體實在是太粘了,就算不洗,稍微沖個涼也好。
再次確定四下無人,她將衣物擱在湖畔,立即泡進湖水中,沁涼的湖水教她打了個寒顫但也痛快極了。不敢激起太大的水花,她打算泡一下水就趕快上岸,然而一抬眼看著湖面泛起了薄霧,猶如夢中仙境,她有些為這景致失神,直到——
“少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