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小心——”
吃飽喝足的陸青瑄,眼看蔣三閑剛走出一品香酒樓就迎面而來一把三尺青鋒劍,直逼他的臉面。
見狀的蔣三閑將身側的人兒推向丫頭茶花,囑咐她保護好小姐,帶到安全角落躲好,隨后他往腰上一抽,寬邊腰封內暗藏精鋼打制的軟劍,矯若游龍迎向鋒利長劍。
能看出持劍刺殺的灰衣人十分驚訝,怔忡了一下才連忙回擊,沒人料想得到看似文弱的書生居然會武,而且武功不弱,幾招簡單的招式便讓灰衣人節節敗退。
自知不敵的灰衣人吹了個響哨,馬上十來個蒙面黑衣人從天而降,毫不遲疑的圍攻。
“不要臉,以多欺少!庇謿庥旨钡年懬喱u看不過眼,正巧手邊有塊方磚,她想都沒想地拿起磚頭,對著最靠近她的黑衣人腦門用力砸下去。
吃痛的黑衣人一頭血的轉身,想看是誰偷襲他,好一劍解決了,誰知腹部又是一痛,一把匕首重重插入。
匕首拔出,血噴,黑衣人往后一倒,死了。
“茶花,你好厲害!比e哥哥送她的人果然是好的。
表情極淡的茶花推開一把抱住她手臂的人兒。“小姐,你少惹點麻煩,一會兒把黑衣人引來了,我沒法一下子應付太多人。”三、五個還行,多了便捉襟見肘。
“對對對,茶花說的對,二小姐快來躲著,別讓人捉你去當人質!倍阍谥雍蟮娜魞焊呗曇缓。
不知若兒是天真無知還是蠢笨至極,原本落了下風的黑衣人死傷慘重,正準備帶著傷兵殘將離開,誰知她這么一喊,所有人的目光都轉向手拿磚頭的陸青瑄。
“誰敢——”
蔣三閑咆哮一聲,朝陸青瑄而去的三名黑衣人忽地慘叫,三條握劍的手臂落地,血染黃土地。
“三閑哥哥,我幫你!痹!砸!砸!砸死他們。
看陸青瑄像只兇狼的小野貓揮舞著磚頭,蔣三閑好笑又好氣!岸阄疑砗,不許胡來!
“三閑哥哥……”她沒那么沒用,她也想幫他。
被丫頭、拉住的陸青瑄沒法上前,擋在她前面的是茶花,小廝兼書僮的廣福則不知去向。
“小姐,別壞事!彼粫K手礙腳!安杌,你去幫幫三閑哥哥,我怕他會有事!边@是天子腳下,怎么有人當街剌殺呢?
“顧好你自己再說,別讓少爺分心,蝦兵蟹將不是少爺的對手。”眼看著黑衣人去了一半,剩下一半不足為懼。
“真的?”四喜老人的徒弟應該不差吧,隱世高人的絕招落葉能殺人,滴水穿喉而過……
“小姐睜大眼睛看就好。”話少的茶花多說幾句話就嫌累,真是難為她了。
“喔,我看看……呃,茶花,你擋到我了,我看不到……”她只看到背影,嗚……欺負人。
“真是麻煩……”茶花咕噥了兩句,身子往左挪了挪。
就見眼前銀光閃閃,無數劍花交錯,被劍光閃了一下眼的陸青瑄眼一閉,用手揉揉眼皮,再睜眼……
“京兆尹來了、京兆尹來了,還打……”
這聲音……
是廣福。
“還不讓開,大人來了,當街行兇目無王法,我家少爺可是一甲之才,是不是怕他搶了頭名才刺殺他,讀書人呀讀書人,心怎么這么黑……”一個青衣小廝嘟嘟囔囔地跑在最前頭,后面是一隊官兵和京兆尹大人。
一見官家來人,僅存的黑衣人立即誅殺重傷的同伴滅口,余下飛快的向四周逃開。
“追!”
大人一喊,官兵分成四列,分別向黑衣人逃走的方向追去。
“少爺,你有沒有受傷?該死的賊人也敢傷你,也不想想你是戶部侍郎的外甥……”這年頭是拚家世的,身分有沒有用先搬出去瞧瞧。
廣福刻意宣告,看到一地死人的京兆尹原本要讓蔣三閑當代罪羔羊,死了這么多人總要給上頭一個交代,可是一聽到他和戶部侍郎有關系,想要輕松結案的想法立即打散。
“咳!咳!你是本屆的應考生?”京兆尹大人例行的問案,先問清楚來龍去脈。
“是的,晚生剛從考場出來!笔Y三閑劍一收,看得京兆尹嘴角一抽,暗忖他干么不去考武舉,在這里湊什么熱鬧。
“你平常有沒有和什么人結仇?”武刀弄劍的,很少不得罪人。
“晚生一向只待在侍郎府讀書,很少外出,而且晚生隨著姨父剛到京城不久,認識的人不多!彼袉栍写,條理分明。
“你姨父是?”
“戶部侍郎陸敬之!
他嗯了一聲,臉上有父執輩的溫和!扒皟商煳液湍阋谈戈懘笕撕冗^酒,他說你文采不錯,必能中一、二甲!
“姨父一向寬厚,不敢有所辜負!笔Y三閑自謙的說道。
“嗯!嗯!年輕人有前途,不卑不亢,足堪大任,不過有時候年少氣盛,你再想想有無和人起沖突?”除非是尋錯仇了,否則怎么會有人想殺個小書生。
蔣三閑假意想了一下,故作為難!巴砩莻讀書人,兩耳不聞窗外事,但是……”
“但是什么?”有線索了。
“今日剛從考場出來,有名老者忽然沖出來攔下晚生,自稱是晚生的祖父!蔽蚁敕胚^你們,你們卻不想放過我,那就接招吧。
“老者是何人?”嫌疑犯出現。
“當朝丞相!
“喔!當朝丞相……嗄!你、你是說丞相大人?”能老到有子有孫的丞相也就那一人了。
“是!
京兆尹忽然十分客氣的問:“敢問貴姓?”“蔣!薄傲钭鹗?”
“先父蔣鎮安!必┫嚅L子。
一聽,京兆尹怔住!澳闶擎偘残值膬鹤?”
“是!痹偬崞鹜龈该M,他眼中略有神傷。
“先父……鎮安兄過世了……唉!他是本官見過最瀟灑不羈的人,為人坦率,有股江湖人的俠氣,他與本官是同科進士,鎮安兄為狀元,本官是榜眼……”可惜世事多變,人事全非。“你走吧,有事本官再傳喚你。”
“是的,大人。”蔣三閑拱手一揖,感謝京兆尹的公正嚴明。
濃濃的血腥味充斥鼻翼,眉頭微微一擰的蔣三閑正要帶飽受驚嚇的陸青喧回府,一道吊兒郎當的聲音忽地一揚。
“等一下,這一地的死人是怎么回事,是想剮了肉做包子不成!眹K!嘖!嘖,一、二、三、四、五……整整十二具尸體啊。
看到浩浩蕩蕩的一群人走過來,有世家子弟,也有名門紈褲,以及簪纓之家的公子哥兒,清貴門戶的少爺……總而言之就是自以為高人一等,實則一事無成,無所事事,不學無術的名門之后,閑來無事上街蹓跶。
為首之人從人群之中走了出來,一臉玩世不恭的扇著比臉盆還大的羽扇,走在蔣三閑身后的陸青瑄看了一眼,眼皮抽了一下,差點不小心喊出來……
“下官參見五皇子。”京兆尹立即躬身行禮。
笑得很反骨的軒轅蕭揚手一揮!罢l殺的?”
眾人齊指,“他。”
處變不驚的蔣三閑非常淡定!敖袢帐菚r辰正好的投胎日,他們相約赴死!
聞言的軒轅蕭差點將手上的羽扇往他臉面一扇,啐他一臉痰,再罵上一句:你的臉呢!“嗯!嗯!身手不錯,本殿下剛好缺個貼身侍衛,你來本殿下身邊吧,以后本殿下指誰你打誰,打到像龜孫子一樣在地上爬。”
本殿下有情有義吧,收了你,還不跪地謝恩。
蔣三閑揮袖一揖,沒看軒轅蕭一眼!巴砩舜舜慰瓶嫉膽忌,沒想過走武官之路!
“給臉不要臉,本殿下的人不如一個進士之名!焙醚!蔣三閑,你的膽子真的是越來越大了。
“人各有志,晚生的志向是向朝廷盡忠,為百姓謀生,以進士之名為跳板,盡量做到夜不閉戶、路不拾遺!眹林,無法履行,但可以從小縣城做起,教化民心。
虛偽話說多了你不違心嗎?本殿下鄙視你。軒轅蕭從羽扇后瞪了他一眼,做出齟牙咧嘴的兇狠樣。
你怎知我做不到,以你的驢腦袋來看,唯有殺伐才最適合你。狐貍和狼等級不同,一個用腦子、一個用獠牙。蔣三閑用著唇形譏諷。
你敢說本殿下無腦?軒轅蕭眼一瞇怒視。
你不就做著無腦之事?蔣三閑著實心累。
……好,你有種,本殿下記你一次。
“老孫呀!你看過會殺人的書生嗎?你叫他棄文從武算了,日后沒飯吃時還能殺人越貨,賺點零花錢銀子……”
京兆尹姓孫。
“學生只是自保,與律法有所抵觸之事向來不為。時候不早了,晚生也該告辭了,以免姨父擔憂!笔Y三閑誰的帳也不買,行了個禮便目不斜視的退下,無視血泊中斷臂殘肢的尸首。
血,很紅。死人,很刺目。
瞇了瞇眸的軒轅蕭將手往孫大人肩上一搭,頓感雙肩一重的孫大人欲哭無淚。
“老孫,這小子是不是欠教訓,本殿下想招攬他是他的福氣,他居然給本殿下看他的背影,拂袖而去。”說得一臉兇煞的軒轅蕭像要將不識相的家伙切成細肉條,沾醬生吞。
孫大人滿頭汗的干笑!八娓甘鞘Y右相。”
一頓,軒轅蕭羽扇一收,拍向身后的跟班。“本殿下不能動他?”
“好像是!彼χ煤。
“啐!蔣家也有人模人樣的孫子?他家祖墳冒青煙了不成,哪天去挖開墳塋瞧瞧是不是有寶珠出世。”蔣家的孫子……呵呵……真有趣,那小子的牛脾氣會回去認祖歸宗?
“不行呀!五皇子,挖人祖墳損陰德。”這位無所不為的祖宗可沒什么不敢做的事,他連太后的痰盂都敢拿來玩骰子,偷七王爺的愛駒和人打賭,把八公主推入蓮花池……惡行罄竹難書。就是個根子壞的,沒得救。
“不行就不行,哪天挖你家的……”
孫大人臉一白。
“糞坑。”瞧他嚇的,真不中用。
孫大人吁了一口氣,苦笑!氨M量挖!
不然咧!
這天起,京城流傳出有個楞頭青書生被五皇子軒轅蕭那太歲爺盯上了,只怕命不久矣,可憐了白費十年寒窗苦讀呀!
只是直到放榜,名列頭名的蔣三閑還活得很滋潤,依然是唇紅齒白的翩翩美少年,高跨白馬游街三日。
但他卻不是狀元郎,而是探花郎,二、三名實在長得太寒磣了,一個老、一個丑,皇上一看差點吐了,掩面不忍卒睹,便把老的那個提做狀元,當官兩年榮退,丑的放入工部,反正不用見人,就這樣了。
從來沒有一次的科舉會像這回這么馬虎,讓人啼笑皆非,不過多了個“貌美如花”的探花郎,還是十分有可看性,不少有女兒的人家紛紛詢問是否有了婚配,愿做親家。
這事倒把陸侍郎樂壞了,他家的女婿可真搶手,幸好他肥水不落外人田,先下手為強,要不真要便宜別人了。
嗯!上了榜,也該請期了,明兒上欽天監坐坐,推敲推敲個好日子,好讓一對小兒女永結同心,白頭到老。
“老爺……老爺,顧姨娘要生了,聽說羊水破了……”管園子的下人忽然來報。
“不是才八個多月嗎?”怎么就要生了,會不會有事,聽得消息的陸敬之慌得六神無主。
“好像……摔了一跤!毕氯苏f得很小聲。
“不是有陳娘子嗎?為什么還會摔跤?”他高價聘請女武師就是為了護住他的九娘和孩子。
下人吞吞吐吐!瓣惸镒颖蝗岁P進柴房,門口上了鐵鏈!
“所以呢?”陸敬之眼一瞇。
“所以二小姐給了小的五兩銀子,要小的一定要來通知老爺一聲。”他是偷偷瞞著夫人過來的,很怕被人瞧見。
“謝皎月……謝皎月!那個毒婦還有什么不敢做!辈慌录页笸鈸P的陸敬之憤然一喊!袄蠣,顧姨娘還在生產!毕氯颂嵝。
“去,去請風五娘,還有她夫婿陳太醫,最好一并請來……”他不能讓他的女人和孩子有事,他兩個都要保住。
“是,老爺,小的馬上去”
飛毛腿似的下人往外跑,滿臉著急的陸敬之大步奔向后院,他腿腳之快不亞于少年人。一到顧九娘的院子,他的臉色倏地一沉,庭院的大樹下擺了一張圓桌,七、八張玫瑰椅,兩個姨娘、五個女兒都來了,連被禁足的謝皎月也在,正悠哉悠哉的嗑瓜子。
“你為什么也在這里?”看到女婿,老丈人的臉更黑了,女人生孩子他湊什么熱鬧。
“季姑娘忽然腹瀉不止,沒法照看正在生產的顧姨娘,姨母便說她生過三個孩子都順產,要進屋幫忙,二小姐不讓,讓我幫著堵人!边@么明顯的陰私事有誰瞧不出來。
“瑄兒呢?”他狠瞪謝皎月一眼。
“在屋里!笔Y三閑的心情也不怎么美妙,他的小姑娘才十四歲,怎么能讓她看婦人生娃,若她嚇到了,以后不肯生,他的含飴弄孫打哪來。
“什么,她一個未出嫁的姑娘家……”瞧見女婿木炭似的黑臉,陸敬之話到一半嘆了口氣。
未出嫁的姑娘家又如何,事到臨頭還不是得硬著頭皮上,不管她愿不愿意,這是她的親娘,她能相信的只有自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