啪!
一個清脆的耳光,打上凌子厲的臉頰,他的俊臉霎時染紅,但很快整張臉都轉黑了。
「你打我?」他雙眼冒火,面色陰沉,極度壓抑震怒的模樣,連楊瑞伶都嚇到閃得遠遠的,而唐蔓霓卻沒有躲。
她努力仰起下巴,與整整高出她一個頭的凌子厲四眸互瞪。
「我當然打你,我要打醒你這個沒心沒肺、無情無義的魔鬼。我爸爸待你雖然不算好,但他終究是我的父親、你的岳父呀,你怎么可以謀奪他的公司,將他氣得差點病倒呢?你到底有沒有良心?!」唐蔓霓痛心怒罵。
「良心?哈哈哈——」孰料,被劈頭痛罵一頓的凌子厲不但沒有心虛羞愧,反而張狂地撫掌大笑。
「你……你笑什么?」唐蔓霓不知道這有什么好笑的?她擔憂地看著他,心想他該不會瘋了吧?
「我不應該笑嗎?『良心』這兩個字從唐家人嘴里說出來,就是特別好笑。」他緩緩斂起笑意,眼眸再度回復冰冷。「你可知道,我為什么要打擊你父親的事業嗎?」
「不就是因為你貪圖我們唐家的家產與我父親的事業嗎?」唐蔓霓理肝當然這么認為。
「貪圖?哼,我只是拿回屬于凌家的東西,能算是貪圖嗎?如果真要說貪,那個竊走凌家事業、侵占我們財產的小人,才是貪婪之人!沽枳訁柪湫Φ。
「你到底在說什么?」一下說他只是拿回自己的東西,一下又說有小人謀奪他家產業,她真的愈聽愈糊涂了。
「你還不懂嗎?我所說的小人,就是你的父親唐智徠。他在多年前和人串通,以投資公司為名,引誘我父親投下大筆資金,卻在中途撤資導致公司倒閉,害得我們凌家傾家蕩產,我父親甚至因而自殺身亡,這就是我憎恨你父親的原因!顾藓薜卣f出糾纏他多年的仇恨。
「騙人,我才不信!固坡廾蛽u腦袋,她才不信自己的父親是這樣的壞人。
「這是我父親自殺前,在遺書里留下的,可能有假嗎?」凌子厲怒然質問。「在我父親過世后,我曾拿著遺書,沖到唐家質問你父親,沒想到他卻毫無悔意,還說商場如戰場,我父親自己戰敗了,懦弱地自殺,沒資格責怪別人!
「不,不可能。我爸爸不會這樣做,一定有哪里搞錯了……」
「這件事里唯一搞錯的,就是大家都看錯你父親的為人,沒有人料想得到,看似敦厚好人的他,竟是如此卑鄙無恥。所以,他千方百計阻止你與我交往,因為他知道我接近你是別有企圖,他知道我娶你是為了報復他,他心虛害怕。」
「不!」唐蔓霓捂著耳朵,尖聲大吼。
她不要相信這么可怕的事。
她的父親絕對不是這種人,而且子厲也不是為了報復才娶她,這一切都不是真的。不是——
「你必須相信,因為你父親將為了他的所作所為付出慘痛的代價,而你——」凌子厲瞇眼湊近她的耳畔,邪惡地低喃:「也必須代替你父親,彌補他所帶給我的痛苦。」
「不要……」唐蔓霓終于再也承受不住,嗚咽痛哭出來!盖竽惴胚^我父親好嗎?他憔悴了很多,他年紀大了,身體的狀況并不好,真的禁不起打擊。」
她想替父親求情,但唐智徠心力交瘁對凌子厲來說,卻是值得欣喜的好消息。
「是嗎?他很憔悴嗎?那很好呀!那至少表示,他還活著,而我父親呢?他所失去的生命,誰來憐憫他,再給他一次機會?」
「我……」唐蔓霓啞口無言。
如果他所說的全是事實,那么是他們對不起凌子厲,更對不起他的父親,她有什么話好說?
「總之,所有的一切都是你們唐家種下的因,如今你們所遭受的痛苦,也是你們應受的果,我奉勸你最好乖乖認命,不要觸怒我,對你或你父親都比較好!沽枳訁栮幒菥。
「對嘛!」這時才有膽子再說話的楊瑞伶跑回他身旁,狐假虎威地放話:「子厲真正想要的女人是我,你最好弄清楚這一點,識相一點,別吵吵鬧鬧,乖乖搬到客房去,或許子厲會好心一點,讓你父親安然終老!
唐蔓霓還能說什么?她說什么都沒有用了吧!
她萬念俱灰,木然轉身,宛如行尸走肉般,呆愣地走向客房,然后關上門。
一開燈,發現她的東西已全被移到這里,她真的被趕出主臥房了。
深沉的悲哀,沖刷她脆弱的心,她再也克制不住,跪倒在地,伏地痛哭。
她的天地,在一夜之間崩潰了,過去她所認知的事,完全與事實相反。她以為誠信、有原則的父親,其實是個陷害朋友、奪人家產的壞人,而她認為是好好丈夫的男人,卻是個滿懷怨恨的復仇使者。
這個世界,到底還有什么是她可以相信的?
她還能信任誰?
她不想讓屋里的人聽見她的哭泣聲,所以用手緊搗著嘴,想竭力忍住啜泣聲,但那悲痛實在是忍無可忍呀!
最后,她只能壓抑地低低哭泣,這是她唯一的宣泄方式……
客廳里,斷斷續續聽得到客房里傳出的隱隱哀泣聲,凌子厲心口揪緊,面容緊繃,大手緩緩在身側緊握成拳。
楊瑞伶也聽見那哭聲了,不以為然地撇嘴冷笑,接著嬌媚地綻開笑顏,逕自攀住凌子厲的手臂。
「來嘛,我們去睡了!
當然,她并不是真的想睡覺。
「你先去睡,我還想抽根菸。」凌子厲漠然抽開手臂,走向落地窗。
「哼!」見他毫無興致,楊瑞伶嘟起紅唇,知道今晚要享魚水之歡是無望了,這才悻悻然回房去睡。
凌子厲來到陽臺,眺望自己腳下的大地,點起一根菸,心緒復雜地抽著。
他這樣,該算是報仇了吧?
但為何他心中半點暢快感也沒有,只有揮之不去的沉重……
遠處的天際,逐漸透出曙光,這漫長的一夜總算過去,黎明即將到來。整晚未曾入睡的他,揉揉額際,打從心底感到疲憊,卻依然了無睡意。
蔓霓……他到底該拿她怎么辦呢?
原以為自己對她只有恨,然而見到她的淚,他還是會心疼,她跑出家門、徹夜不歸,他也擔心得無法合眼。這樣,能叫恨嗎?
他糊涂了。
真的糊涂了。
*
唐蔓霓緩緩睜開眼睛,發現自己躺在床上,明亮的光線從窗簾未閉的窗口大剌剌地射入,照得她不敢直視。
現在是什么時刻?早晨?中午?
她傭懶躺在床上,完全不想起身,茫然望著陌生的房間,有許久的時間,搞不清楚自己在哪里。
躺了好半晌,她才慢慢想起昨晚發生過的一切。
她的世界在一夜之間破碎了,而親手擊碎這個美好世界的人,就是她最親愛的丈夫。
怎么會這樣?是不是她做錯了什么,才要遭受這種懲罰?
就在她哀傷沉思時,房門上突然傳來粗魯的敲擊聲。
「喂,唐蔓霓,你打算睡到死為止嗎?」
那尖銳刻薄的聲音,讓人很難錯認。楊瑞伶,她真打算長久住下來?
「唐蔓霓,你到底要睡到幾點?」楊瑞伶不耐地猛拍門板,幾乎想一腳將門踹開。
她在生氣,氣凌子厲關心唐蔓霓。他居然在上班時間打電話回來,要她叫唐蔓霓起來吃點東西,別讓她一直睡。
怪了,唐蔓霓是不是一直睡,要不要起來吃東西,關她什么事呀?為什么要她來喊她起床,她又不是老媽子。
但凌子厲的聲音聽起來很嚴厲,心情似乎不怎么好,她也不敢惹他,掛了電話就來幫忙喊人。
只不過她愈想愈氣,又妒又恨,狠狠往門板踹了幾腳,幻想它是唐蔓霓那雙漂亮的長腿。
唐蔓霓原本想假裝沒聽見,而且也不想理會她,但是她一直拍門叫嚷,逼得她只好拖著虛軟的身體,起身開門。
門一開啟,就看到楊瑞伶那張精心描繪過的臉蛋,正不屑地瞪著她。
「如果醒來,就出來吃點東西,別以為我們會把食物端進你房間里伺候你!
她居然還特地來敲門叫她吃東西?這是奪人丈夫的情婦最后的一絲良心嗎?
「謝謝你,但我不餓,什么都不想吃!顾薪甜B地道謝。
不吃最好!楊瑞伶聳聳肩,二話不說扭頭就走,她才不會浪費唇舌哄她吃呢!
望著她葫蘆般誘人的背影,唐蔓霓忍不住問:「你為什么要搶別人的丈夫?你明明可以找到很好的結婚對象。」
再不然,也可以嫁給凌子厲。她不是很愛他嗎?
「因為我犯賤,這樣說,你高興嗎?」楊瑞伶旋過身,諷刺地看著她。「你以為我像你們這些千金小姐這么蠢,你以為把一生奉獻給一個男人,就能獲得一輩子的寵愛?瞧你,嫁給人人稱羨的白馬王子,成了享盡榮寵的凌夫人,但是,那又如何?丈夫的心根本不在你身上,到頭來除了榮華富貴,你還是什么都沒有!
唐蔓霓不作聲,默默地聽她說。
「像我這樣多聰明?不死守著一個男人,照樣享受寵愛,而且為了討我歡心,再昂貴的珠寶皮件,男人都舍得買,除了名分,你們有的我哪樣沒有?等到男人膩了,或是我厭煩了,就一拍兩散,他再去找別的女人,我也再重新去找別的男人,愛人變心和被丈夫冷落的痛苦,我全嘗不到,可說是好處享盡,壞處全無。有這么好的事,傻子才要結婚。」
唐蔓霓憤怒指控:「我以為你愛子厲!乖瓉硭窃谄垓_子厲的感情。
「我承認,我確實很喜歡他,但是還沒喜歡到非嫁他不可的地步!箺钊鹆鏉M不在乎地道。
嫁給一個男人太過冒險,而且她感覺得出來,凌子厲并不愛她,所以她寧愿當個情婦就好,等到將來苗頭不對,她隨時可以替換金主,不必擔心沒后路可退。
當然目前,她還是能巴著就緊緊巴著他,管他有沒有老婆。他可是她遇過的男人中,最出色的一個,再說他的床上功夫實在了不起……
她饑渴地舔舔唇,身體倏然發熱。
唐蔓霓詫異極了,她從來不知道這些所謂的「狐貍精」心里的想法,她一直以為楊瑞伶也是真心愛上子厲,只是子厲迫不得已娶了她。
沒想到,她根本就只是把子厲當成金主,只巴望著從他身上得到好處。
「你所謂『聰明的論點』,實在令我不敢茍同。不對人付出真心的人,也不會從別人那里得到真心的對待!
「少羅唆!
楊瑞伶惱羞成怒,啐罵了聲:「子厲買了吐司放在桌上,你愛吃就吃,不吃拉倒,少對我說教!
她臉色極臭地走進主臥室,用力甩上門。
唐蔓霓幽幽嘆了口氣,根本毫無食欲,所以又關上房門,躲回房中。
未來的日子,該怎么過?
她真的不知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