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感覺到馬車的震動和聲音,整個人忽冷忽熱,昏昏醒醒間,不時地聽見有人的談話聲,聽出有映荷、映萍,有蕭煌、李應天,就是沒有他的聲音。
他沒事吧?
“主子、主子,你醒了嗎?”映荷柔聲地喚著。
“嗯,”她以為她出聲回應了,其實只是一聲幾乎聽不見的聲音!八
“要喝水嗎?”映荷接過映萍遞過來的水,小心翼翼地喂主子喝水。
喝了兩口之后,她搖搖頭,不喝了。
“主子現在感覺如何?是不是很難過?”映荷紅著眼!拔覀兙涂斓匠擎偭,進了城就能替主子請大夫,主子您再忍忍。”
“太傅……他……沒事吧?”鳳盼月問,心里掛記著他。
“主子請安心,太傅沒事,皇上加派來的一隊侍衛及時趕到,將那些人給一網打盡,太傅說要先審問,所以留下來協助侍衛統領大人,太傅有交代,會隨后趕上來的!
鳳盼月聽聞盛宇珩平安,就放下心來。
“馬車……”這時她發現馬車好像是她們原來的那輛,不禁有些疑惑。
“是太傅吩咐蕭煌回頭把馬車找回來的。”映萍解釋。
“嗯……”鳳盼月低應,一會兒又昏沉沉地睡去。
就在她再次昏睡過去后,馬車也進了城,一匹快馬追趕上來,正是盛宇珩。
“盛公子!崩顟旌褪捇驮隈R背上問候了一聲,進了城,有人煙,他們便改了稱呼。
“嗯,小姐還好嗎?”盛宇珩問。
“方才醒來一會兒,現下似乎又睡著了!崩顟煺f。
盛宇珩騎到馬車旁,輕輕地敲了兩下車壁,一會兒映萍掀開窗簾。
“小姐怎樣了?”他眼底滿是憂心地問。
“主子不太好,熱度一直升高,一定要趕緊找個大夫才行!庇称紤n心忡忡地說!胺讲判褋硪粫䞍,問了盛公子,知曉公子您沒事,便又昏睡過去了!
盛宇珩的心一揪,自己都病得這么重了,竟然還掛記著他,她到底要他心疼到什么程度才行?
“我們剛剛進了樓城,這個城鎮有很多江湖人士出入,你們要提高警覺。”盛宇珩蹙眉說,江湖人士這么多實在有些古怪,希望不會有什么意外才好。
“公子,我去打探打探,順便找家客棧!笔捇驼f。
“嗯,去吧!小心別惹事!笔⒂铉顸c頭。
“是。”得到允許,蕭煌立刻策馬朝前奔去。
一行人進入城里最主要的大道時,蕭煌迎面回來。
“公子,前面那家永升客棧只剩一間房,我趕緊先訂下來了,因為其他兩家客棧已經都客滿了,永升客棧是因為碰巧有個客人臨時退房,才空出那間房的,我已經請掌柜的先去請大夫過來了!
“帶路!笔⒂铉裾f。
馬車在客棧前停了下來,盛宇珩躍下馬背,將韁繩交給李應天,人便來到馬車后打開車門。
“你們先下來!彼愿烙澈珊陀称,待她們下車后,他跳上馬車,蹲在鳳盼月身旁,抬手撫上她的額頭,熱度的確很高。
此時鳳盼月低吟一聲,昏沉沉地睜開眼,看見他,露出一抹縹緲虛弱的淺笑,雙眼又無力地閉上。
“宇珩……太好了,你……沒事……”她閉著眼,斷斷續續地說。
“嗯,我很好,我沒事,你安心吧!”盛宇珩低聲地說,替她拂去額上被冷汗浸濕的發,拿出手巾替她拭去一頭冷汗,將她扶了起來,用披風密密的將她裹緊。
鳳盼月靠在他的臂彎,吃力地睜開眼,驚訝地望著他。
“我抱你下車!彼麥芈暤卣f。
她看著他,他也靜靜地凝望著她,直到她無力地閉上眼,溫順地倚進他的胸膛。
心一下子顫動了,盛宇珩溫柔地將她抱了起來,將懷里的人兒緊緊地護著,平穩地跳下馬車。
好不容易安置好,大夫來了又走,蕭煌抓了藥回來,映萍接手煎了藥,折騰了好一會兒,總算藥也吃下,人也睡著了。
“真是緊張死了!笔捇陀行┨撁,一屁股坐在地上。要是公主半路上出了什么意外,那他們也沒好果子吃,自己賠命是一定的,怕是的連累了無辜的家人哪。
盛宇珩沒說什么,只是坐在床沿靜靜地看著鳳盼月。
李應天看了看,抬手無聲地招呼蕭煌和映荷、映萍離開,映荷有些不愿,她想留下來照看主子,可是看見公主就連睡著了,手還揪著盛太傅的衣角不放,她還能說什么。
“等等。”在他們踏出房門前,盛宇珩的聲音傳來。
“是,盛公子有何吩咐?”四人停下,李應天回應。
“應天,你去找店家,看能不能盡量騰出兩間上房,若兩間太困難,至少也要騰出一間,銀子不是問題,若店家沒辦法,就直接找房客試試,記住不可蠻橫霸道、以勢壓人,也不可與之起沖突,這兒江湖人士多,別惹麻煩。”
“是!崩顟祛I命。
“蕭煌,你去外面探探消息,看看這個城鎮為什么出現這么多江湖人物!
“是!笔捇鸵差I命離去。
“映萍,你去吩咐店家備膳,等應天和蕭煌回來,你們就先用膳。映荷,你去告知店家夜里廚房別熄火,煮鍋粥在灶上溫著,以備小姐醒來之后肚子餓要用。之后你們用完膳就抓緊時間休息,晚上你們兩人還要輪流照顧小姐!
“是。”映萍先退出房間,映荷墊后,順手將門關上。
房內安靜了下來,只剩下鳳盼月淺促的呼吸聲。
盛宇珩抬手輕輕地撫著她依然發燙的臉頰,眼底的深情再無壓抑,盈滿了縉蜷的柔情和心疼憐惜。
“快點好起來,你這樣讓我心好痛!彼纯嗟氐袜,俯身將額頭靠在她的枕上,貼著她的耳畔,喚著在他心里喚過千百遍的名!霸聝、月兒,快點好起來,我還有很多很多地方要帶你去玩呢!”
閉著眼的鳳盼月,眼角靜靜地滑落兩滴淚珠。
相貼的耳鬢,感受到濕濡,盛宇珩訝然地抬起頭來,看見她的淚。
“……月兒?”他低喚。
長睫輕輕顫動,一會兒,緩緩地張開,黑玉般的眸閃著盈盈淚光。
“宇珩,再喊我一聲!彼裏o力地說,眼底卻帶著喜悅。
“月兒月兒月兒!彼坏B聲喚道,對她微微一笑,俯身輕輕地覆上她的唇!拔业脑聝!
“比武招親?”鳳盼月靠坐在床上,經過幾日悉心照顧和調養,高燒已退,臉色恢復些許的紅潤,只是身子骨稍嫌虛弱,她正聽著映荷說著這個城鎮的事,一聽到這個新鮮的詞,她好奇極了,晶亮的眸閃著興奮的光芒,拉著映荷的手焦急地追問,“是怎么樣的?快告訴我呀!”
“主子,你別那么急啊!”映荷笑道!奥犝f是棱城首富鴻霖山莊主人徐懋的獨生愛女要招親,因為鴻霖山莊是武林世家,他們不拋繡球,而是用比武,所以這幾天城里才會出現那么多的江湖人士,他們全都是來參加比武招親的!
映荷轉述比武招親的現場情況,聽得鳳盼月一臉向往。
“我也好想去看喔!”她一雙眼兒閃著懇求地望向剛進門的盛宇珩!翱梢詥?我可以去看比武招親嗎?”
盛宇珩淺淺一笑,走到床邊,微彎身將額頭靠在她的額頭,看著她羞澀地眨著眼,卻沒有躲開。
一旁映荷已經悄悄退開,紅著臉笑著替他們將門關上。
“嗯,燒沒有再復發,氣色也紅潤多了!币粫䞍,盛宇珩親了下她的唇才退開,在床沿坐下,“想去?”
“想!彼昧Φ攸c頭。
“比武招親總共三日,比一日,休息一日,今天是第二天,來不及看了,最后一天比武是在后天!笔⒂铉駥⑺膭Ψ旁谝慌缘墓褡由稀!爸灰隳軉问帜闷鹞业膭,單手拔劍出鞘,我就帶你去!
鳳盼月偏頭望著那把劍,她知道他并不是故意刁難她,劍雖不輕,但以前的她是可以輕易做到他的要求的。
“我先試試!彼f。
“好!彼鲋麓,站在她身后,讓她靠在他的胸前,輕聲叮嚀!靶⌒膭e傷了自己!
“不會,我會小心的!毖鲱^向后望,對他嫣然一笑。
盛宇珩一時情動,俯身吻上她的唇,好一會兒才不舍地放開她,她已經無力地癱軟在他懷里了。
“還要試試嗎?”他輕笑,在她耳畔低語。
嬌嗔地瞪他一眼,無力地靠在他身上。
“沒力氣了,所有的力氣都被你吸光了!
“哈哈!”他聞言,忍不住放聲大笑。
她驚訝地抬頭望著他,一臉驚奇。
“怎么?”被她看得有些發毛,他忍不住問。
“我第一次見你這樣大笑。”她喃喃地說。
盛宇珩臉一熱,瞪她一眼,手捆著她的后腦將她壓進懷里,不讓她用那種讓他渾身發熱的眼神看著他。
“算了,拿不起我的劍也沒關系,大不了我抱著你,累不到你的。”他笑說,彎身抱住她的大腿,將她整個人撐高。
鳳盼月輕呼,雙手緊張地抱住他的頸子。
“別怕,手撐著我的肩膀就行了,我不會讓你掉下來的!彼麥厝岬匕矒嶂。
緩緩地,她將緊抱的雙手松開,望進他的眸里。
“相信我。”他望著她。
“嗯!苯K于放開,撐著他的肩,直起身子,整個人等于是坐在他的手臂上。
“好高!
“像這樣,你會看得很清楚,不會被前面的人擋住!彼鲱^笑望著她說。
“嗯,一定可以看得很清楚,可是……”鳳盼月低頭懷疑地看著他。“一本正經、守禮守節的盛太傅,會當眾行此等親密之事?”
盛宇珩又是一笑,將她放下,雙手攬著她的腰,將她攬在身前,用額頭輕輕地敲了一下她的額頭。
“為求病中嬌妻展顏,有何不行?”盛宇珩微笑地說。
鳳盼月欣喜地眨眨眼。他說……嬌妻?
“是……我嗎?”她不太敢相信,眼兒又開始發熱,粉嫩的唇微微輕顫。
“傻瓜,除了你,還會有誰?”他心疼地說,明明是一個開朗活潑、自信朗朗的天之驕女,卻因為他而變得如此患得患失,沒有自信,他真是罪該萬死!“月兒,等回京城,我立即上請婚的奏摺,好不好?”
鳳盼月望著他,一會兒,原本貼在他胸膛的雙手向上滑,環住他的頸,頭輕輕地貼在他的胸膛。
“好!彼龁÷暤袜
后來他們一行人看了一場精彩的比武招親,再后來開始展開倉卒的逃亡日子。
這一切都因蕭煌一時技癢,終于忍不住跳上擂臺比試,沒想到連續打敗兩個人之后,當發現擂臺上的對手竟是最后一個,而且只余一招就要打敗對方了,只得緊急收勢,險險的詐敗。
但這里是一群江湖人士的地方,那種粗糙的詐敗方式怎么可能瞞過所有人的眼睛,所以他們只好逃跑。
“你這個笨蛋笨蛋笨蛋!你怎么不干脆笨死算了!”映萍在被馬車顛得撞了好幾下頭之后,終于忍不住掀開窗簾對蕭煌破口大罵!班!”又顛了一下,撞得她頭暈目眩。
蕭煌只能摸摸鼻子,認命的罵不還口。
沒有理會他們的吵鬧,盛宇珩小心翼翼的環抱著身前的人兒,因為要逃難,馬車太顛不適合她乘坐,所以他們共乘一騎,將她密密的護在懷里,盡量不讓她受到顛簸。
“還好嗎?”他在她耳畔低聲問,速度慢了下來,其他人見他們慢下來,也就跟著放慢了速度。
“嗯,我很好,沒事!兵P盼月笑道。他將她護得很好,窩在他的懷里很舒服,“他們沒追上來吧?”
“應該是放棄了,畢竟最后那位勝利者,本來就是徐家內定的女婿人選。”盛宇珩輕笑。
“你怎么知道的?”她好奇地問。
“不小心聽到的。”盛宇珩笑說。“只是差點被蕭煌攪了局就是了!
“沒想到咱們蕭煌的武功這么好,簡直是第一高手了!彼澝。
環抱著她的手一緊,貼在她耳邊的唇一張,咬了一下她的耳垂,惹來她身子一陣輕顫。
她贊美別的男人,讓他心里不高興了。
“哪里哪里,是小姐不棄!笔捇秃呛切χ。
“是嗎?你覺得你是第一高手嗎?”盛宇珩輕哼。
“呃……不不不,奴才絕對不是什么第一高手,奴才的身手根本比不上武狀元您啊!呵呵!”蕭煌很識時務地說。
“嘻嘻……”鳳盼月忍不住低笑,嬌嗔地回頭睨他一眼,抬手勾了勾手指,示意他低下頭來。
盛宇珩挑眉,順從地低下頭。
她仰頭在他耳邊低語,“在我心里,你永遠都是我的文武狀元郎!
狀元,就是第一,在她心里,第一永遠是他。
盛宇珩滿足地笑了,擁緊了懷里的人。
“接下來要去哪兒?”他問。
“那還用說,當然是朝杭州的方向出發嘍!”鳳盼月抬手,一派瀟灑地往前方一指。
“咳!”盛宇珩輕咳一聲。
其他人則噗哧笑不可仰。
“怎么了?”她不解,她說了什么好笑的笑話嗎?
“杭州的方向……”他拉起她的手,轉了個方向!霸谀沁!
“我……我知道。】墒乾F在眼前唯一一條路是往前面的,當然是往前走!”她狡辯。
“嗯,也對!笔⒂铉駨纳迫缌鳎讨σ獾!翱偛荒芡沁厸]路的地方走吧!月兒真聰明。”
“討厭,你取笑我!”鳳盼月哪會聽不出來他的取笑。
“臣不敢,請公主恕罪。”他笑說。
此刻的臣與公主,竟也毫無感到身份的距離,反而成了一種親昵般的稱呼。
她笑著在馬上背轉身,嚇得他趕緊更緊地抱住她。
“別嚇我!”盛宇珩吁了口氣,輕聲責備。
“不怕,你會保護我!蹦佭M他的懷里,她雙手抱住他的腰。
雖說目的地是杭州,可是鳳盼月卻是想到哪,便說“順路去某某地方”吧!
反正這次的旅游本就是依公主之意,所以沒有人有異議,只要公主纖手一指,就算與杭州是反方向,他們也還是會“順路”繞去看看。
因此,他們去濟南看天下第一泉,到開封參觀大相國寺,到洛陽看龍門石窟,一路再到咸陽、南陽、隨州、武漢……
“我好早好早就想來看看這所謂的天下江山第一樓是怎樣的一個景象,既然順路,就順便參觀參觀,怎樣?”鳳盼月開心地說。
又是順路?
眾人已經很習慣了,更不可能有人開口吐一句槽,因為——
“好啊!你開心就好,反正順路,花不了多少時間!笔⒂铉駥櫮绲匦φf。
他們的“老大”一開口,就算差了十萬八千里,也能硬是變成順路。
“昔人已乘黃鶴去,此地空余黃鶴樓!笔⑻瞪蠄觯魍晟习胧,偏頭笑睨著鳳盼月。
“黃鶴一去不復返,白云千載空悠悠。”鳳盼月很乖地吟了下半首。
“很好,”盛宇珩笑著揉揉她的頭,“如果連這么膾炙人口的名詩都背不起來,臣就只能請公主擺駕回京了!
于是他們順路順了這么一大圈,一路游山玩水,大約半年后,九月中旬,他們終于來到杭州。