昨夜,沒有禁衛包圍盛園將他押入大牢。
今日早朝,朝上一如過往,有事上奏,無事退朝,皇上看他的眼神依然一如過去的親切信任,似是無事發生。
看來沁馨公主并沒有向皇上告狀,不過……他不認為她會就這么忍下,最有可能的就是,她打算自己報仇。
退了朝,盛宇珩往墨香閣行去,知道今日是不可能見到沁馨公主的好臉色,深知有可能她根本不會出現。
他并不在意,只要盡好自己的職責便好。
當他抱著也許要打一場硬仗才能把人“陰”到墨香閣的心理準備時,卻見到墨香閣外沁馨公主身邊的兩名護衛和兩名宮女就站在那待命,他不禁微微一愣。
人在這兒,便代表沁馨公主就在里面。
“見過盛太傅!彼娜送瑫r福身或拱手。
“免禮!笔⒂铉癯輧韧送!肮鞯搅藛幔俊彼室舛啻艘粏。
“回盛太傅,公主已在閣內恭候太傅!睂m女映荷說。
盛宇珩點頭,說不驚訝是騙人的,卻也因此更加警覺,不過,臉上并不顯現。
“嗯!彼貞艘宦,便越過四人,走進墨香閣。
入眼便看見靠坐在窗邊長榻上的沁馨公主,清晨的陽光灑落在她略顯蒼白的臉上,那雙本來靈動的眼神顯得有絲迷茫,就這么望著窗外,不知道在看什么,對于他的出現毫無所覺。
他站在原地,一時之間竟猶豫著該不該打擾此刻的寧靜。
垂在身側的手緊握成拳,這樣的沁馨公主,莫名地讓他的心狠狠地痛了起來。
“太傅來啦!”低低的、懶懶的聲音響起。
盛宇珩回過神來,她已經收回落在窗外迷茫的視線,靜靜地望著他,眼底的迷茫已經消失,他捕捉到她眼底一閃而過的怒與恨,隨即被掩藏住,顯現出來的只有平靜無波。
他知道那怒恨不是他的錯覺,只是就覺得很奇怪,憑她公主的身份無須隱忍,大可往他身上泄恨。
尚未開口,就見她站起身,走到案后坐下。
“既然太傅來了,就開始吧!”鳳盼月平淡地說!皩α,關于太傅的懲罰沁馨抄寫十遍女戒,本公主已經寫好了,請太傅過目。”從案上抽出一張紙遞給他。
盛宇珩一愣。她寫好了?
他很訝異。一張紙?
疑惑地接過,一看清楚紙上寥寥幾字,他眉頭不禁皺了起來,“這就是公主寫的十遍女戒?”
“是十遍女戒沒錯,太傅可以數數!兵P盼月勾起得意的笑。
盛宇珩抬眼望者她那得意的笑顏,再低頭看著手上的十遍女戒,確實是寫了十遍“女戒”這兩個字。
若是以前的他……不,就算現在的他也一樣,像這種耍小聰明、投機取巧的手段,他斷是不允,生氣懲處是一定的,可此刻,看著她唇角勾起的那抹笑,他腦袋里閃過的第一個想法,竟然是“她開心就好”。
花了一會兒時間適應自己情緒的轉變,他才緩緩地露出一抹笑。算了,是他自己沒有說清楚,這樣也好,至少他知道以后要避免掉這種文字漏洞。
“臣數過了,確實是十遍女戒,臣這就收下。”他將那張紙對折再對折,放進他帶來的兩本書冊之間。
鳳盼月一怔。就這樣?
那她準備好的一大篇辯詞呢?不就沒機會說出口?
還有他那礙眼的笑,他不是一向都面無表情、冷冷淡淡的嗎?
“你笑什么?你在嘲笑我嗎?”她忍不住生氣的質問。
“公主多心了!笔⒂铉裉裘,與她那雙已經遮掩不住怒火的眼眸對視。
她多心?
哼!他以為她是三歲小孩嗎?他就是在嘲笑她,認為她只能耍這種小聰明,根本不把她放在眼里!
走著瞧,看她怎么整他!
“公主,那咱們就開始吧!”盛宇珩言歸正傳。“今日是第一次上課,就讓臣先了解公主的程度,才好擬定未來的課程,公主認為如何?”
“哪方面程度?”鳳盼月盯著他問。
“有關皇朝禮制,有關琴棋書畫、詩詞歌賦等等!笔⒂铉褡呦蛴覀确胖迷谇偌苌系墓殴~,一邊說道:“關于皇朝禮制、公主之儀,從平時的言行舉止,臣大約知道需要從頭開始,所以這方面的考察可以略過……”
“盛太傅此言何意?”鳳盼月一手憤怒地拍在桌面上,整個人站了起來。“太傅是暗喻本公主無禮無儀,不配為皇朝公主嗎?”
“臣之言便是字面上之意,并無任何暗喻。”盛宇珩平靜地凝望著她,心里卻有些無奈地搖頭,她簡直就像一只被人踩了尾巴的小貓。
“所以太傅這是在明嘲,沒有暗諷嘍!”她冷笑。
“只是實話實說、就事論事罷了,談不上明嘲或暗諷。”盛宇珩看著她氣紅了臉,他立于古箏旁,手一比,“公主,我們從琴開始吧!公主請!
這個可惡的家伙!她原本是不想這么快整他的,是他編派本公主逼得她忍不了,那就別怪她了!
“在此之前,本公主尚未敬太傅茶呢!”鳳盼月硬生生地壓不滿腔的怒火,露出一抹純真無邪的笑容!叭羰悄承⿶鄣廊碎L短的小人知曉,又要編派本公主不懂禮數,不知尊師之道呢!
盛宇珩眉微挑,心頭隱隱一跳。奉茶確實是敬師之禮,可他從沒想過能從沁馨公主手中喝到這杯茶,也不認為她這杯茶沒有其他文章。
鳳盼月從案后走了出來,來到廳堂中央的圓桌前,背對著他,執壺倒了一杯碧綠的茶水,雙手執杯,轉身款步行至他面前,盈盈屈膝,微微二順,雙手奉上。
“太傅請用茶。”她甜甜地笑說。
盛宇珩還是蹙眉。這沁馨公主葫蘆里買的是什么藥?
“盛太傅?”鳳盼月微偏頭,笑盈盈的睨著他,那神情似道——不敢喝嗎?
接下她的挑釁,他伸出手正準備接過茶,不意指尖與她接觸到,帶來一股似涼似溫的觸感,感覺那雙手白嫩如玉般的手幾不可察地微微一顫,在他尚未接過茶時,手便一松,快速地收了回去。
那杯茶筆直地往下墜,他眼明手快,彎身一探,便在半途接住,一滴未灑。
鳳盼月雙手背在身后,力持鎮定地退開兩步。她不知道剛剛是怎么回事,他只不過是不小心碰到她的手,她到底在慌亂什么?
幸好那杯茶沒灑,沒有枉費她的辛苦。
她暗暗吸了口氣,穩下自己莫名的慌亂,抬眼望向盛宇珩,只見他僅端著杯,并未將茶喝下。
她微微咬牙,盡量自然地擠出笑容。
“盛太傅不喝嗎?”她佯裝傷心地垂下頭!氨竟髦獣允⑻凳堑K于圣命,逼不得已才勉為其難地接下太傅一職,想來是不屑喝本公主的敬師茶了!彼鋈坏鼗氐綀A桌前,面對著他的方向,徑自倒了一杯,在桌旁坐下,默默地喝了兩口,看著茶,恍如失神般地嘆了口氣。
盛宇珩怎會不知她的小計謀,故意喝給他看,要證明茶沒有問題,偏偏就是這樣,才讓他更加肯定這杯茶有問題,可是不喝……
“公主,臣有一問,請公主釋疑!痹诤戎,他想問清楚。
“太傅請說!
“昨日臣冒犯公主之事,公主為何沒有稟明皇上,治臣一個侮辱皇室之罪?”
盛宇珩緩緩地問。
鳳盼月瞇起眼。原來他也知道他犯的是死罪,是嗎?
“因為本公主打算自己算賬,這個回答太傅滿意嗎?”
盛宇珩淺淺一笑,點點頭,接著便仰頭一口喝掉這杯敬師茶,眼角余光沒有錯過她那一瞬間眼底閃過的一抹狡猾光芒。
看來他是猜得沒錯,唉,就不知道會受什么罪了。
“臣謝公主的敬師茶。”盛宇珩說,將茶杯放回桌上。
“謝太傅不棄!兵P盼月微笑,起身微微屈膝后,便緩緩走向那置古箏之處!坝澈,映萍!彼蝗粨P聲喚道。
“奴婢在,公主有何吩咐?”兩名宮女立即跨入屋內,恭敬的跪在地上。
“盛太傅要考察本公主的琴藝,本公主要焚香凈手,你們倆下去準備!兵P盼月輕聲地交代。
“是,公主!眱擅麑m女領命,一個上前為鳳盼月凈手,一個則將檀香置入瑞獸香爐中點燃。
盛宇珩挑眉,靜靜地望著她做事前準備,倒沒料到只是考察個琴藝,沁馨公主竟會弄得這般正式體統。
他心知肚明,她是故意的,不管她的目的是拖延時間,或者是反諷,他都沒有多言,就立于一旁靜靜等待。
經過約一刻鐘以后,一切準備妥當,鳳盼月才在琴桌后坐下。
修長白皙的十指置于古箏上,微微抬眼瞅了瞅盛宇珩,才輕緩地道:“這琴之一道,應要端正心思,焚香凈手,潛心琴曲之中,才能有滌凈心靈之功!敝讣廨p輕撫過琴弦,一陣悠揚琴聲響起,“太傅覺得,盼月說得對否?”
“公主所言極是,臣……”盛宇珩話一頓,突然覺得腹中有一股氣,以著勢如破竹之勢欲從雙臀間沖出,他面色微變,極力克制。
“盛太傅怎么了?”鳳盼月偏頭斜睨著他,瞧他微微變了臉色,心知肚明卻故作疑惑不解。
“沒什么!笔⒂铉褚а,淡漠地說。“方才那杯茶……”看見她挑眉微凜,他笑了笑,“可是以形美、色艷、香濃味醇四絕聞名天下的碧螺春?”
“正是!彼斏鞯乜粗!澳鞘墙衲甑呢暡瑁富是靶┤兆硬刨p給本公主的,若合太傅胃,那本公主可以贈與太傅!彼⑿。
“如此,臣就先謝過公主賞賜。”盛宇珩依然不疾不徐,雖然腹脹難忍,體內穢氣已威脅著要沖出。
“本公主這兒還有大紅袍和珠茶,或者太傅愛喝哪種茶,吩咐一下,下次盼月命人準備。”鳳盼月笑意愈濃。
瞧沁馨公主眼底那抹掩不住的愉悅笑意,他心里真是既無奈又無力,猜不出她給他下了什么藥,腹中不痛,并非想瀉肚子,只是那源源不斷的穢氣一直想排出體內,雖然他硬是控制住,但支撐不了多久。
“公主,臣有事需立即處理,暫且先行離去,公主撫琴一鉉后臣應該就返回了!彼麑ち私杩,就打算暫時先離開這里。
“嗯……很難喔!”鳳盼月雙眼半闔。
“公主是何意?”怎么?她想挑明了嗎?
“意思是,太傅的事,短時間之內恐怕沒有辦法解決!弊旖枪雌鹨荒ǔ芭笪W,十指在古箏上開始撫動,一曲春江花月夜悠然響起。
意思就是這種狀況得維持不短的時間?唉。
饒是琴聲悠揚,琴曲寫意深刻,旋律優美,令人悠然神往,可現下的盛宇珩也無心欣賞,但至少知道了沁馨公主在“琴”的造詣上,已數中上。
再也忍不住體內的穢氣外沖之勢,他轉身飛身而出,迅速地離去。
身后琴聲歇止,傳來鳳盼月張揚清脆的笑聲,他漲紅了臉,也只能無奈的當作沒有聽見。
鳳盼月哈哈大笑,出了口怨氣之后,心情暢快極了。
她是在他那杯茶中加了料沒錯,那是她取無根浮萍,曬干磨成粉末,在倒茶的時候灑在茶杯中,那粉末細致,遇水即溶,無色無味,喝下之后,日放千屁不成問題,直到下次大解之后才會失效,而且大夫是診不出來的。
“公主,盛太傅怎么了?”映荷、映萍疑惑地問,看著公主歡快的笑聲,就知道太傅突然逃命似的離開,一定和公主有關。
“嗯……盛太傅臨時有要事離開,所以今日先休息,咱們回嬉鳳宮!兵P盼月嘻嘻一笑。
哼哼!這只是牛刀小試,接下來還有更多點子恭候大駕呢!
盛宇珩,等著接招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