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倆就這樣冷戰了起來。
雖然李靈豐賭氣不去找她,卻還是命人依舊一日三餐外加夜消點心地送去給她,還要大內高手躲在暗處保護她,并且時時回報她的情況給他知道。
只是大內高手回報的消息都讓他心驚膽戰,而且心情更糟了。
啟稟皇上,小藍姑娘幾乎都沒有動筷;啟稟皇上,小藍姑娘成日默默地抄寫著經書;啟稟皇上,小藍姑娘沒有笑……是,微臣確認她不曾笑過……
“天殺的!”他負著手焦躁地踱步,眉頭蹙得緊緊的!八降紫胍拊鯓?居然敢不吃東西,不休息,不開心……朕沒準她傷害自己,她憑什么讓自己吃這樣的苦頭!”
朕不許!一千一萬個不許!
“去!去準備文房四寶,朕要擬一道圣旨!彼麣夂艉舻膶γ饭铝。
“是,奴才馬上幫皇上磨墨!泵饭珣饝鹁ぞ,“可是皇上,您要下什么圣旨?該不會是要降罪小藍姑娘?皇上,這、這不好吧?”
小藍姑娘天真無邪,雖然半點也不世故,卻總是笑口常開、笑臉迎人;雖然梅公公只是奉皇上之命,去偷偷瞧了幾回,暗地里關心了她的日常起居幾次,但一樣能感覺出她的真誠善良。
雖說身在深宮大內,天真善良并不代表就能平平安安、無災無厄,可是世人向往單純美好的人事物,是一種天生自然的本能。
只要看見她的笑顏,就讓人有種發自內心深處想笑出來的快樂沖動,而且因為她的出現,皇上也變得和往常都不一樣了。
現在皇上每天都過得很歡愉、滿足,尊貴的帝王氣質不再令人感到遙不可及,臉龐時時浮現溫暖的笑容。
只要皇上開心,他們這些底下人也深深為他高興。
而且最重要的是,皇上不再每天閑閑無事盡想著要整誰作樂了,大家可都是逃過一劫,松了大大一口氣呢!
所以像這兩天他們小倆口在嘔氣,皇宮里人人自危,想跟皇上說話簡直得冒著掉腦袋的危險。
嗚嗚嗚,小藍姑娘是他們的救命丹、平安符,死也不能丟失呀!
“誰說朕要降罪她?”他怒瞪梅公公,咬牙切齒道:“誰敢動她?”
梅公公連忙噤聲。
“朕是要擬旨,要她每餐至少吃兩大碗飯,每天至少要大笑三回,每晚不可以哭著睡著……”他霸道地宣布,橫眉豎目卻怎么也掩不住絲絲心痛!半奘翘熳,朕說了算,朕不準就是不準!”
梅公公眨了眨眼睛,有這樣的圣旨嗎?
“皇上,不是老奴想潑您的冷水,可您不是不讓小藍姑娘知道您的身分嗎?”他冒死大著膽子提問。
李靈豐提起朱筆的動作驀然一僵。
真可憐,若不是皇上這些日子以來已經過得很凄慘了,梅公公差點被他悲慘的表情給逗得哈哈大笑。
但說是這樣說,就算真給他梅大喜十萬八千顆膽子,他也不敢真笑出來。
“煩死了!”李靈豐一擲朱筆,滿臉苦惱地繼續來回踱步。“簡直是氣死朕了!”
御書房里服侍的眾人不敢笑,不敢吭聲,就連大氣也不敢喘一口。
因為要是太白目,在這個節骨眼上冒犯了天威,到時候恐怕連怎么死的都不知道。
偏偏在這時,大內總管又急急來報。
“啟稟皇上,西域第一美人琵葛·巴嬌莉絲領命進宮了!”
梅公公還來不及對大內總管使眼色,李靈豐已經轉過頭,惡狠狠地瞪向他。
“管它什么蘋果芭蕉荔枝,統統給朕攆回去!”他火冒三丈,怒吼道:“朕現在一個頭兩個大,哪還有閑情逸致納什么美人?立什么妃?”
“呃……”大內總管被罵得噤若寒蟬。
“小藍在生氣,小藍不吃飯,小藍不睡覺……”他頭痛欲裂,心疼如絞。“小藍的事比那些天殺的水果荔枝美人重要一千倍!一萬倍!你們要是太閑就幫朕想想法子,要怎么讓她吃飯、睡覺,讓她別再跟朕賭氣了!
一片沉默。
“你們那是什么反應?”李靈豐環顧眾人古怪臉色,不禁更加惱火!捌匠D銈儾皇且庖姸喽鄦?現在怎么沒人吭聲了?嗯?”
眾人面面相覷,一臉好不委屈。這小倆口感情的事,萬一弄個不好,插錯了嘴是會死人的呀!
“那個……不如皇上您親自去瞧瞧小藍姑娘吧,女孩兒家心腸最軟了,說不定您一去,她就什么都依您了!泵饭ㄖ浜,小心翼翼的提議。
李靈豐眼角微微抽搐。
要是他能現在就低頭認輸,還用得著在這兒跳腳嗎?
“不如這樣吧!贝髢瓤偣芘阈Γ嶙h道:“皇上,您帶小藍姑娘到御花園四處逛逛,到暢音玲瓏閣聽聽皇家絲竹隊演奏幾首曲子,再摘一朵國色天香絳牡丹為她簪在鬢邊,多么地詩情畫意呀!而且姑娘家都愛體貼入微的情郎,只要皇上您再低聲下氣一些……”
都是一堆廢柴!
要是能動用皇帝廣大的福利和特權哄她開心的話,他遺用得著站在這邊聽他們說這堆聽起來很具體,實際上卻很空洞的廢話連篇嗎?
“算了,朕自己想辦法!”李靈豐怒氣沖沖地走了。
“皇上,那西域美人……”大內總管絕望地喊著。
“送你!”
大內總管登時倒抽了口氣,不知該受寵若驚還是去檢查自己的耳朵。
梅公公沒好氣地白了他一眼,冷冷地道:“還在那兒發什么呆?再不快把人帶回去,要是放在宮里又生出了其他事來,到時候別怪我老人家沒有提醒你喔!
“皇上……是說真的嗎?”大內總管今年四十有六,做這大內的管家公盡心盡力數十載,任勞任怨到連房老婆都沒空娶,沒料想到今日竟然天降甘霖……呃,是喜事臨門而來,教他怎能不樂得驚呆了?
。
諸小藍關在園子里足足七天。
七天后,她終于想通了。
皇宮的生活不適合她,這兒處處都是心機,事事都得爾虞我詐,再不然就是像那些后宮里的嬪妃一樣,永遠守在一個看似金碧輝煌,實則空洞寂寥的地方等待著,盼望著同一個男人能夠記起她們,再回頭看看她們。
她只等了七天,就已經生不如死。
是,就算她現在受寵,可是將來呢?總有一天他會忘了她,他對她的喜歡會漸漸被習慣取代,然后會心安理得地忘了她。
因為他是男人,是皇帝,還是至高無上的天子。
諸小藍收拾著包袱,將他偷偷放在她包袱里的珠寶首飾全都取了出來,珍而重之地放在妝臺上。
最后,她環顧了四周一眼,強忍著滿心不舍,把包袱背在背上。
她要離開這個傷心地……
這次,她要去尋那真正的龍虎山,她要出家當道姑,拋棄兒女私情,習得滿身降妖伏魔的好法術,將來云游四海拯救無數和她一樣為暗夜祟物所苦的人們。
她要忘卻所有的快樂與悲傷……她要重新做人。
忘掉他……也忘掉皇宮里所有的一切……諸小藍努力不去理會胸口陣陣的痛楚,低頭走向門口。
“你要去哪里?”佇立在窗外凝視著她良久的李靈豐,再也抑不住內心的驚恐,砰地一聲撞開了門。
諸小藍腳步一僵,抬起頭,小臉變得蒼白了!澳阍谶@里做什么?”
李靈豐一個箭步向前,俊臉怒氣騰騰,再也看不到一絲輕松優雅——見鬼的輕松優雅!
“你、要,去、哪、里?”他暴怒如羅剎再現。
“離開這里。”
諸小藍以為自己會嚇得說不出話,或是哭得上氣不接下氣,聲音支離破碎,可是她沒有;她的聲音平淡蒼涼得仿佛要離開他,是一件再天經地義不過的尋常事。
“朕不準!”李靈豐胸口一陣劇痛,陡升起的恐懼令他失去冷靜,忘形地大吼出來。
當他意識到自己脫口而出那個“朕”字,驚怒的俊臉瞬間一僵。
她眼神凄涼地望著他,一絲大感意外也沒有!澳闶腔噬,我已經猜到了!
李靈豐如遭電殛,震驚得張大了嘴。“你……你……怎么會?”
“我見過你的后宮佳麗了!彼p聲道,聲音細若蚊蚋!八齻兌己妹、好美啊!
“是她們找你麻煩,故意在你面前胡亂嚼舌嗎?”他勃然變色,氣憤未平,可是怒顏在瞥見她愁容的一剎那,登時軟化成柔情萬千!靶∷{,你千萬別聽她們瞎說,朕和她們一點曖昧關系也無,真的……對不起,朕是瞞了你,可是……可是朕一開始也不是故意的,只是……”
“只是覺得我特別好玩,特別好欺負?”她望著他,已經是心知肚明,心灰意冷!笆遣皇牵俊
因為只有這個原因,他才會把那些美如天仙的后宮嬪妃晾在一旁,成天跑來逗弄著她玩。
說穿了,她跟皇宮里養的一只猴子有什么兩樣?
“不是特別好欺負,”他吞吞吐吐,“特別好玩……倒是真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