梁可羽絕不是一個會輕易放棄的人,尤其這次頂頭上司已經(jīng)下了通牒,活動只許成功,不許失敗。
當(dāng)然,她可以去請別的律師,但是為了確;顒拥某晒,她還是堅持非方司爾不可。
三月末的時節(jié),她一身輕裝,來到方司爾的律師事務(wù)所門口,打算找個地方埋伏。
既然沒辦法再次約他出來,那么只有守株待兔,在這里假裝意外相逢了。
倏地,一輛車子駛過她的眼前,停在對面超市的停車場前,一抹高大的身影從車上跨步而出。
是方司爾!
霎時,梁可羽所有的精神都振奮起來,二話不說,她緊隨其后的跟進(jìn)。
和普通逛超市的人相同,方司爾拎著一只購物籃,在超市買著他所需要的東西。因為時間是下午三點,人并不多,但是他的外表還是讓超市里的人對他頻頻側(cè)目。
然而,半個小時后,梁可羽徹底推翻了她之前的評論。他—根本就和普通人不一樣。
沒有一個普通人,會在泡面區(qū)前站上半個小時,甚至連姿勢都不曾變過。
看他的眼神,像是很認(rèn)真的研究著眼前的這些泡面,有如一個靜靜的思考著問題的沉思者,完全把自己置身于喧鬧的人群之外。
但問題是……她蹲得好累。
梁可羽雙手撐著下顎,蹲在距離方司爾兩公尺外的地方。剛開始,她是好奇他會選擇什么樣的泡面,但現(xiàn)在,她只求他能夠快點選好泡面。
又過了十分鐘,他還是站在原地,維持著一動不動的姿勢,而她卻快睡著了。
“喂,你到底要選哪一種啊?”終于,她受不了的走過去。
睫毛如同扇子一樣的動了一下,方司爾側(cè)頭望向她,“你是誰?”
昏倒!怎么也沒想到他開口的第一句話居然會是這樣,莫非她真的長了一張讓人過目即忘的臉?
“你不記得我了?”她蹭蹭蹭的竄到他面前。
他搖搖頭,“我們認(rèn)識嗎?”
“三天前我還約你在咖啡廳見過面,甚至還給了你我的名片。”
“不記得了!
“你真的對我沒有一點點的印象?”
“我只會記住和我工作有關(guān)的人!彼J(rèn)真的答道。
換言之,她是個沒有一點關(guān)系的路人甲。梁可羽逕自哀嘆。也是啦,依照她的長相、身材,的確還沒有到達(dá)讓人印象深刻的地步。
“你覺得哪種泡面比較好吃?”清冷的聲音突兀的發(fā)問。
“那要看你喜歡什么樣的口味了,泡面也有很多種類的,干拌面、拉面、炒面、湯面!彼袣鉄o力的順口回答。
“我喜歡清淡口味的,湯面就可以了!
“那就選這種好了!彼S手塞了一包筍干口味的泡面放進(jìn)他的籃子里。
有什么辦法可以讓他記得她是誰呢?莫名的,她有一種沖動,不想在他的面前成為路人甲,當(dāng)然,也不要成為路人乙,至于丙丁辛亥,可以滾蛋了。
梁可羽絞盡腦汁的想著,方司爾卻是低頭看著籃子里的泡面。
“你會煮嗎?”他又丟出問話。
“會啊!彼庇X的答道。凡是七歲以上,是人都會煮吧。
“可以幫我嗎?”
啥?她反應(yīng)不過來。
“因為我不會煮!彼粗恼f道。
好像太過迅速了,以一個女人踏進(jìn)一個男人私人公寓的時間而言,這速度,好像過快了。
盡管,他之所以讓她進(jìn)來的目的只是為了煮泡面……但是好歹有一個空間讓兩人相處,她也有了機(jī)會再次對他提出合作的要求。
坐在餐桌的另一端,梁可羽看著正在吃泡面的男人。優(yōu)雅!她只能聯(lián)想到這個詞,看他吃東西,仿佛是一種視覺享受。
“你在看什么?”察覺到她的視線,他抬頭。
“看你。”她還沉浸在他舉手投足的魅力間。
“為什么要看我?”
“因為我想讓你也看著我,讓你可以記住我!
他蹙眉,“你想讓我記住你?”
梁可羽驀然回過神來,“我的意思是……”
他的眼睛,像兩塊黑色的磁鐵一樣緊緊盯著她,在這樣的視線下,她竟不由自主的心跳加速。
“好吧,我的確是想讓你能夠記住我,起碼別在下次見面的時候,開口第一句話是,‘你是誰’!
方司爾低下頭,重新吃著泡面,“我們之前曾經(jīng)見過一次?”
“對。”
“我很難記住和官司毫無關(guān)系的人。”他說著。
“很難記住并不代表記不住,是吧!彼龢酚^的接話,“所以你可以多看看我啊,看久了,也許下次就能記住了!
“你真是一個奇怪的人!边@樣的人,在他的認(rèn)知范圍內(nèi)是空白。
他的臉上揚起了一絲淺淺的笑意,讓梁可雨看得呆了。
“為什么非要讓我記住你?”他拿著筷子,撥弄著碗里剩下的湯。
“因為我希望你能夠答應(yīng)參加警局這次舉辦的鼓勵青少年參加少年警訊的活動,如果你連我的人都記不住,那答應(yīng)的可能性好像也變得無限小了……”
他握著筷子的手不自覺一緊。
“好像……又不全然是這個理由!绷嚎捎鹣肓讼肜^續(xù)道:“我想,真正的原因是因為我們?nèi)烨安乓娺^一次,而你居然那么簡單的就把我忘記了,這讓我感覺怪怪的,哎呀……”
她煩躁的撥撥頭發(fā),覺得自己有些詞不達(dá)意,“總之,我就是想要讓你記住我,我也不知道為什么!
他握著筷子的手又漸漸的松開。
“你想要我怎么樣看你?”
“當(dāng)然是仔細(xì)的看了!彼Φ陌炎约旱哪槼尸F(xiàn)在他的眼前,當(dāng)然,也無可避免的把他的臉看得更清楚。
黑的眼、黑的眉,與那白皙的肌膚、玫瑰色的唇,形成一種協(xié)調(diào)的美。他明明有著女性化的長相,卻不會讓人覺得娘娘腔。
視線不知不覺的膠著在一塊,梁可羽甚至可以從他的瞳孔中看到自己的影像。
臉驀地紅了,她不自在的清咳了兩聲。
“咳……咳,你可以仔細(xì)的看看我。喏,這是我的鼻子,這是我的眼睛,這是嘴巴,我這里有顆痣,我笑起來,只有左邊會有一個酒窩……”別開視線,她把自己五官上的特征一一指給他看!爸劣谖业拿,姓梁,名可羽,可樂的可,羽毛的羽!
她拉過他的手,一筆一劃的在他的手心中寫下自己的名字。
手心癢癢的,但方司爾并沒有推拒。
他定定的凝視著她的側(cè)面,“如果我還是記不住呢?”
“我會堅持讓你記住。”
她說,她要讓他記住她,他以為自己會忘記,可是很奇怪的,他竟然記住了這句話,連帶著也記住了說話的人。
為什么呢?為什么會記住一個僅僅見過兩次的人?
就像是刻在腦子里似的,想忘都忘不了。
緩步走進(jìn)律師事務(wù)所,方司爾低頭看著自己的雙手。
手心,又開始發(fā)燙了,她手指的觸感依舊印在他的腦海中,當(dāng)她一筆一劃的在他的手心中寫下她名字的時候,他突然有種眷戀的感覺。
眷戀她手指的溫度,眷戀她堅定的聲音……
“早,方先生!币呀(jīng)當(dāng)了方司爾五年秘書的李莉梅一看來人,便開口問候。
“早,張秘書!彼⑽Ⅻc頭,推開了自己辦公室的門,“麻煩幫我泡杯咖啡!
“好的!崩罾蛎纷叩椒胖每Х群湍叹墓褡犹,開始泡起了咖啡,而剛進(jìn)事務(wù)所才沒幾天的小宋,則滿臉疑惑的走到她的身旁。
“李姊,為什么方先生叫你張秘書?”小宋奇怪道,她明明是姓李。
“他叫錯名字了!
“可是方先生前幾天喊你,都是什么趙秘書、王秘書、周秘書之類的!苯绣e一次是正常,但是叫錯太多次,就會讓人覺得有點不正常了。“而且我來公司好幾天了,方先生每次看到我,都會問我是誰。”光是解釋起來,口水就不知道花了多少。
“這在這里是很正常的事!崩罾蛎返。
“正常?”
“除了公事之外,他很少會記得一些人、事、物,或者說,今天記住了,睡一覺后,明天也忘了!彼忉。
嗄?小宋吶吶的半張著嘴巴,“方先生的記憶力……有差到這種程度嗎?”
“記憶力差?”李莉梅噗哧一笑,“他的記憶力很好,如果你現(xiàn)在拿任何一本法典讓他背,他絕對可以倒背如流,你也可以詢問他所打過的每一場官司,我相信他可以把每一個細(xì)節(jié)都告訴你,甚至連當(dāng)時證人說的話,都一字不漏的重復(fù)一遍!蹦撤N程度而言,應(yīng)該是記憶力好得驚人才對。
“那他怎么……”
“老板他只是啊……呃,怎么說呢!彼肓讼,“這么說吧,他只會記得他認(rèn)為重要的人、事、物,而至于不重要的那些,則很難讓他記住。”
“……”
“反正你待在事務(wù)所里,慢慢就會習(xí)慣了,我記得剛來的時候,足足被問了一年的‘你是誰’,現(xiàn)在稍微好點,至少他知道我是他的秘書!敝徊贿^總是喊錯她的名字罷了。
“……”同樣的話要被問一年嗎?小宋無語。
濃郁芳香的咖啡沖泡好了,李莉梅端起咖啡朝著辦公室走去。
“方先生,你的咖啡!彼f,把咖啡放在方司爾的桌上。
他端起咖啡,輕輕喝著,“張秘書,我今天有喊錯你的姓嗎?”他突兀的問。
呃?李莉梅愣了片刻,才道:“喊錯了,我姓李!
“是嗎?”他放下咖啡杯,手指輕觸著自己的額角,“那你叫什么名字?”
“李莉梅。”
“來事務(wù)所幾年了?”
“已經(jīng)五年了。”
五年嗎?他垂下眼眸,陷入沉思。五年的時間,他依舊沒能記住自己的秘書,卻記住了那個幾乎可以稱之為陌生的女人。
那個名字叫做“梁可羽”的女人。
“我知道方先生除了官司之外,只能記住你認(rèn)為重要的人,所以你沒記住我的名字,我并不會介意!崩罾蛎返。
“我只能……記住我認(rèn)為重要的人?”他吶吶的反問。
“難道不是嗎?”
“不……”他抿了抿唇,“也許你是對的。”
他—記住了梁可羽,甚至還想要再次見到她,是因為他認(rèn)為她是他重要的人?
一個和官司毫無關(guān)系的,重要的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