常永瞻先到陳家,再一路趕到平遙縣衙門直接求見縣丞,而不是敲喊冤鼓,為的就是要省下等候知縣升堂問案的時間,幸好他很快便被請進衙署,也順利見到這位沒有太多相處機會的庶出堂兄。
“……我知道永成為了報復你讓他坐了半年的大牢,差點害死堂嫂,永禎堂哥一定不想再跟常家有任何牽扯,但是除了動用官府的力量,真的沒有人能幫得了我,所以……”
“你先別著急!”身穿八品官服的常永禎比了個手勢,要他冷靜下來。“這是兩回事,我不會因為他的關系而袖手旁觀,你先把整件事說出來聽聽。”
雖然他已經被逐出常家,又和這位四房嫡出的二堂弟并不熟稔,可是聽到有人平白無故失蹤,身為縣丞,肩負保護平遙縣百姓的責任,自然不能等閑視之,定要查個水落石出不可。
對方向來不疾不徐的沉著語氣發揮了穩定作用,讓常永瞻得以緩了口氣,這才把來龍去脈有條有理地說了一遍。“我可以肯定阿娣一定被囚禁在王家,現在也只
有官府能夠進去搜查……”
常永禎沉吟了下!澳阏娴拇_定?”
“我上王家去過,王家的六少爺卻來個避不見面,擺明了就是心虛,再說昨天阿娣拿著剛縫好的嫁衣到王家,就馬上辦起喜事,問了附近幾戶村民,也都說沒見到花轎,新娘子究竟是從何而來,更沒人知道……”
他腦中陡地閃過一個荒謬的念頭,連自己都覺得不可思議。
“不!不可能會有這種事才對!阿娣已經是常家的媳婦,王家自己也很清楚,就算她的命格能夠旺夫益子,未必可以破除詛咒!
“詛咒之說,不過是怪力亂神。”常永禎相信心正自然能趨吉避兇。
常永瞻不禁心急如焚!巴跫乙贿B死了好幾個兒子,若再有人穿鑿附會,自然更是深信不疑……你要相信我,阿娣絕對還在王家,再不去救她的話,萬一有個不測……就當我求你……”
說著,他便要屈膝下跪,卻被常永禎伸手扶住。
“我相信你就是了!背S赖澮娝麅裳鄯杭t,又低聲下氣,甚至不惜跟自己下跪。常家嫡子個個心高氣傲、目中無人,能做到這一步,很難不令人動容,若真的出了事,后悔也來不及。
常永瞻立刻轉憂為喜!岸嘀x!”
于是,常永禎帶著他親自求見知縣大人,這位剛上任不久的新知縣雖然不信世上真有詛咒,卻相信縣丞的判斷,再加上救人如救火,即刻命吳捕頭率領五名負責緝捕罪犯、傳喚被告和調查罪證的捕快前往,一行人就這么直奔梧桐村。
當眾人來到王家大門外頭,吳捕頭立刻要手下上前敲門。
可敲了半天,都無人應門。
常永瞻便指點他們試試偏門,敲了十幾下,看守偏門的門房終于慢吞吞地出來應門,乍然見到外頭來了好幾名捕快,腰上皆佩著刀劍,手上還握著一支火把,一副來勢洶洶的模樣,嚇得提在手上的燈籠都掉了。
“吾等奉知縣大人之命,前來尋找失蹤的婦人陳氏,讓開!”吳捕頭一把推開他,跨進偏門,其它捕快也跟在后頭。
眼看情勢不妙,門房試圖攔下他們!安顮斄舨剑屝〉南冗M去稟報……”
“是誰在當家作主?請他出來協助辦案,若是不肯,一律押回衙門問罪!”吳捕頭腳步未曾停下,率領手下穿過長長的甬道,直往內廳而去。
門房唯唯諾諾地回了一聲,趕緊進去通報。
而常永瞻則和虎子走在后頭,雖然如愿進來了,不過王家這么大,要藏一個人很簡單,讓他們不知該從何找起。
只見甬道兩旁的廂房外頭都掛著一盞盞的紅色燈籠,看起來頗喜氣,孰不知這不過是在掩人耳目,當一行人進入內院,卻是完全不同的場景,一盞又一盞白色的燈籠,讓夜晚的氣氛彌漫著陰森詭譎。
即便是充滿暑氣的夜晚,卻能感到陰風慘慘,令人不禁毛骨悚然。
虎子搓了搓手臂上的雞皮疙瘩!岸贍,這哪是在辦喜事……”
這時,常永瞻忍不住又猜測那兩口棺材究竟是要用來裝誰,不過他隨即甩了甩頭,努力不往壞處去想,堅信妻子還活著。
直到內廳就在眼前,眾人不必踏進里頭就可以看見搭起的靈堂,還停了兩口上好棺木,只有幾名穿著喪服的婢女瑟縮地跪在地上,手上不停燒著紙錢,卻不見半個王家人在場。
常永瞻的心口窒了窒,一馬當先地沖進內廳,馬上抄起桌上的牌位,其中一個赫然寫著“陳氏迎娣”四個字。
“阿娣!”他發出一聲悲戚的叫喊,試著想要推開其中一口棺材蓋,這個舉動引起婢女們的尖叫。
虎子見狀,也趕緊沖上前幫忙,總算把沉重的棺材蓋推開。
當常永瞻看見躺在里頭的是個穿著壽衣的男人,馬上兩眼發紅地撲向另外一口棺材!鞍㈡罚襾砭饶懔!阿娣……”
“這是在做什么?”老太太一臉氣急敗壞地趕到內廳,見到孫子的棺材蓋被人打開,險些暈厥過去。
吳捕頭上前一步,正色質問。“吾等奉命前來查案,棺材里頭躺的可是常家四房二媳婦陳氏?”
老太太失聲大叫。“你們不能把她帶走!”
“阿娣!”當棺材蓋被推到地上,常永瞻瞥見眼皮緊閉、臉色蒼白,身穿大紅嫁衣,宛如死去般的妻子,腦袋一片空白。
這不是真的!
阿娣不會死的!
虎子已經哭了出來!笆嵌棠虥]錯!”
“不要碰她!”老太太揮舞著雙手,作勢趕人。
常永瞻倏地驚醒過來,一把將她揮開,伸手將妻子從棺材中抱出來,輕放在地上,手指放在她的鼻下,手還因為過度緊張而顫抖,就怕已經太遲,過了片刻,好不容易才確定還有一絲微弱的氣息。
她還活著!
只要有一口氣,就還有救!
“阿娣!”他抬高迎娣的下頷,用力掐著人中,連聲呼喚!鞍㈡!醒一醒!你不能死!快醒過來!”
老太太發了瘋似地叫道:“她已經是咱們王家的媳婦……丈夫都死了,當然要跟著陪葬才行……只要有她陪葬,王家就不會再有詛咒……”
“她是我的妻子!”常永瞻沒想到王家竟然會如此喪心病狂,把活生生的人放進棺材,打算用來陪葬。
隨后來到內廳的王有衡不發一語,只是盯著迎娣,也希望她能夠獲救,那么心中的內疚就能減輕些。
常永瞻繼續掐著迎娣的人中!鞍㈡!你不能死!阿娣……”
“喝!”原本不醒人事的迎娣突然喘了口氣,頭部和身子也跟著動了。
他大聲叫喊!鞍㈡罚
迎娣聽見熟悉的呼喚,吃力地掀開眼皮,看著近在眼前的俊臉,兩眼紅潤,眼底還閃著淚光,正是她的丈夫。
“相公……”她才喚了一聲,猛地想起什么可怕的事,兩眼瞠得大大的,接著痛哭失聲!跋喙!你真的來了……我拚命地叫你……你終于來救我了……”
常永瞻嗓音也哽咽了!拔疫以為來晚了……”
“我好害怕!以為再也見不到相公了……”迎娣把內心的恐懼藉由淚水和聲音全都發泄出來。
他摟住妻子,慶幸沒有拖到明天早上才來,否則兩人已經天人永隔,想到若真的失去迎娣,事業再有成就,再飛黃騰達,這個缺憾永遠無法填補,不禁激動地落下淚來。“我在這里,不要怕!”
迎娣抱住他,嚎啕大哭。
“完了!一切都完了!”老太太兩眼發直,口中低喃。
吳捕頭眼見罪證確鑿,容不得他們狡賴。“王家不只擄人,還意圖謀害陳氏,一干人等隨咱們回衙門!”
“吳捕頭,小民先帶妻子返家休息,等大老爺開堂審案再前往衙門!背S勒安幌肜^續留在王家,說完便抱起迎娣,大步地走了。
老太太眼看大勢已去,再也沒有人可以破除詛咒,兩眼一翻,倒地不起。
“祖母!祖母!”王有衡奔到她身旁,連叫了幾聲都沒有反應,再探向她的鼻息,赫然已經斷氣了。
恐怕連老太太自己都沒有料到,多出來的這一口上好棺材,最后居然會是自己用上它。
當常永瞻帶著迎娣回到陳家的四合院,也驚動了坐在屋里、傷心到睡不著覺的邱氏,一見到女兒,母女倆哭成一團。
陳家其它的人聽到聲音,全都跑出來,又笑又哭。
“當咱們趕到衙門,大老爺就說侄女婿早到一步,他已經派人去找,要咱們別擔心,先回家來等候消息……”三叔見侄女平安無事,總算對得起死去的兄長。
“回來就好!回來就好!”
“回來就好!回來就好!”
大家除了這句話,不知如何表達內心的喜悅。
只要人能平安就夠了。
邱氏連忙煮了一鍋小米粥,先讓女兒喝點東西,再好好歇息,有什么話等天亮之后再說,于是把二娃和丑娃帶到自己房里,讓女婿留下來照顧女兒。
待房門關上,迎娣馬上將嫁衣和繡花鞋脫掉,不敢再多看一眼,接著洗去臉上的脂粉,可還是忍不住會想起被強行關在棺材里頭,叫天天不應,叫地地不靈的景象,全身不停地發抖。
常永瞻見她還是抖得厲害,便緊緊摟住她。“已經沒事了!”
“我好怕……”她抖著沙啞的嗓子說。
他撫著迎娣的背。“我不會讓任何人傷害你的……”
“我知道……”迎娣伏在他的胸前,用力點頭。
“阿娣,我不能失去你,也不可以失去你!苯涍^這一場生死劫難,常永瞻深深地體會到她對自己有多么重要!罢l都不能把咱們分開……”
迎娣眼里滑下兩行淚,這是她聽過最動聽的話。
“咱們還要生很多孩子……”
她又哭又笑。“嗯。”
常永瞻低頭吻住她的唇,將內心所有的情感都融在這一吻中,彼此的舌頭交纏、廝磨著,彷佛怎么親也不夠。
“相公……”迎娣收攏雙手,想要得到更多,想要證明自己已經安全,恐懼也已經遠離,不必再害怕。
他可以感受到妻子的需求,將迎娣抱上土炕,互相脫去對方身上的衣物,伸手撫摸著對方,確定對方就在自己身邊。
迎娣也忘記矜持和羞怯,靠著女性本能,急切地向身上的男人索求,希望能受到呵護和疼愛,讓她忘記這段恐怖的回憶。
堅硬、柔軟的兩具身軀磨蹭著,伴隨著粗喘、吟哦,激起更多的欲/望之火……
當兩人合而為一,不約而同地發出滿足的叫聲。
這是多么美好的極致。
他們一起律/動著,攀升到喜悅的高頂,吐出歡愉的喘息……
直到彼此都獲得滿足。
迎娣幾乎是立刻就睡著了。
看著身畔的妻子不再頻頻發抖,臉上的懼意也跟著消退,安穩地進入黑甜鄉,常永瞻將她攬得更緊,這一刻,才有空安撫自己緊繃的情緒。
她好好活著!
她真的沒事!
常永瞻慢慢合上眼皮,奔波了一整天,早就筋疲力盡,直到天亮,連夢都沒有作一個,睡得好沈。
不過感覺似乎才睡了一會兒,就已經過了午時,夫妻倆這才起身梳洗,到外頭吃午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