就這樣,樊之甚達成游戲的第一階段任務,住進“獵物”的住處,一轉眼已經待了一星期。
不過,飛舞工作時數長,回到家梳洗完畢,便坐在客廳喝冰涼的啤酒,一邊看電視,深夜十一點鐘就回房就寢,養足精神以應付隔天繁重的工作量,日復一日。
也就是說,他和她相處的機會并不多。
他已經夠熱愛工作,沒想到她有過之而無不及,若不是飯店規定員工每周都必須排休,強迫員工休息,她大概會效法便利商店三百六十五天全年無休。
他以為她是愛錢使然,不過,他最近才知悉,她因為愛慕飯店總經理,只為每天精神訓話能見對方一面,也甘愿抱病上班。
周六,一般上班族放假休息的日子,但任職服務業的飛舞,反而是最忙祿的時段。
早上十點多,樊之甚用筆記型電腦處理好一些事務,穿戴整齊后打算外出,門鈴卻不期然響起,他沒多想,便前去應門。
大門外,是兩對夫妻,手中提著行李。
一對年紀約莫五十多歲,另一對一頭白發、滿臉風霜,應該超過七十歲,看起來像是中年夫婦的雙親。
兩對夫婦見著開門的竟是個年輕帥哥,莫不露出驚訝的神情,呆愣住,以為找錯了住戶。
樊之甚表情和緩,十分客氣禮貌。“請問四位要找誰?”
過了一會,才由中年男人開口。“呃……偶素灰舞的爸爸,他們兩鍋素飛舞的爺爺奶奶,灰舞素不素住這里?”男人憨憨的笑,操著一口臺灣國語。
“偶素灰舞的媽媽。”中年婦人笑咧咧的自我補充,嗓門不小!笆,她住這里沒錯!狈跻灰幌蛩麄兇蛘泻魡柡颍宫F良好的教養。
“啊你素……偶綿家灰舞的男朋友喔?”任媽媽問得很直接,有鄉下人率直的草根性。
天壽喔!女兒何時交了這么帥的男朋友,還一起同居,居然沒給他們知道……
樊之甚笑了笑,沒承認也沒否認!帮w舞一大早就去上班了,現在不在家!
“不在喔?今天素禮拜六,沒有晃假喔?”任爸爸的聲音也相當洪亮。自小就在臺南鄉下長大、生活了幾十年,不明白服務業的特性。
“通常,飯店越是假日期間越忙碌!狈跣σ馍跎。
“……素這樣喔。啊對啦!灰舞好像有在電話里搜夠……”任媽媽突然想起來!鞍!偶綿年紀大了,粉多素情都記不住啦。”她一笑,眼角擠出好幾條深深的魚尾紋,卻是十分開朗樂天的笑顏。
樊之甚喜歡他們純樸可愛的笑容與個性。
“就搜要來租前打個電話問一下,現在灰舞不在家,偶綿要企哪里才好?”這次發言的是任阿公,念了他的兒子兩句。
“我可以載你們到飯店找她!狈踔鲃犹崞稹
“她在上班,偶綿去找她不好啦!”任爸爸揮揮手,皮膚因長期在田地工作而曬得黝黑,笑起來顯得比較憨厚害羞,給人溫暖的感覺。
“不然偶綿接下來素要企哪里?”任媽媽碎碎低念。
一家四口面面相覷,頓時失了主意。
“謀菜咱位臺南來,北遭一抓……”樊之甚懂得臺語,知道他們從臺南來,怕白走這一趟。
一家四口初上臺北,大字也不識幾個,更別說事先上網安排行程了,只是一時興起,又想體驗高鐵的便利迅速,就相偕北上,想來看看幾個北上工作的孩子。
四個人交頭接耳,討論去處。
“打電話給老二,看看他在奏什么!比螊寢尨叽僦煞。
任爸爸慢吞吞的從口袋掏出型號老舊的手機,不甚熟練的操控著。撥通后,才講了兩句話便告結柬。
“俊生怎么搜?”任媽媽急性子的追問?∩侨渭掖巫樱鄙瞎ぷ魇旰,也在此娶妻生子,定居下來。
“伊工謀營,袂尬某企七逃。”任爸爸以臺語回答。
意思是他的兒子說沒空,要帶妻子出去玩。
“如果伯父伯母、爺爺奶奶不介意,我可以陪你們!狈醢l自內心道。
反正,他原先計劃獨自開車去兜兜風,再到俱樂部打球運動,但見到幾個老人家人生地不熟,想找兒女作伴又撲了空.他也不忍心眼睜睜看著他們一臉失望、敗興而歸。
“唉喲,奏怎么好意素咧?”任媽媽低嚷了聲!白屢诲亷浉缗闩季d這幾個老人,怕你不習慣,歹勢啦。”
“不會,我很樂意!狈鯗睾陀卸Y。“先進來休息一下,喝杯水,待會再出門吃午餐。”他邀長輩們進門,就像對待自己的親人。
“好、好、好!臺北真的素有夠熱的!比螊寢尨蟠檀痰膸ь^入內,笑得合不攏嘴。樊之甚察覺奶奶的行動較為遲緩,便伸手攙扶她,慢慢走到客廳。
老太太直呼謝謝,笑得一臉福相又慈藹。
樊之甚打開冰箱,里頭滿滿的、唯一的飲料是綠色外觀的某外國品牌啤酒,連個普通的白開水也沒有。
他關上冰箱,繼而對任家長輩說:“不如,我們現在出發吃午飯,因為餐廳比較遠,現在搭車過去時間剛好。”
“不用企什么餐廳,路邊攤隨便粗一粗就好了啦!比螊寢層兄l下大媽的個性,由她代表發言。
“難得上來臺北一趙吧?應該四處走走看看!狈醪幌勇闊囍f服他們。
“真的不用啦!比螊寢尶蜌獾恼f。
“沒關系,有人可以一起吃飯聊天,我很高興。”他微笑,語氣淡淡的,態度卻很堅定。
幾個長輩難以推辭他的盛情,不好意思再婉拒他的好意。
幾分鐘后,一行五人已坐在樊之甚的車上,出發前往他屬意的餐廳所在地——臺北縣三芝鄉。
那個地區近年來興建了許多有特色的餐廳,享受美食之余還可欣賞優美景色,是很受歡迎的景點。
沿途,任媽媽不斷丟問題給他,知道了他的名字,便大大贊美他極為出色的外型,然而最重要的任務,則是打探他和女兒飛舞的關系。
“環先生跟偶綿家灰舞在一起多久了?怎么都沒聽她搜夠交了這——么帥的男朋友!
“我跟飛舞認識不久!狈踔淮鹆似渲幸粋問題,索性就讓他們繼續誤會下去。
他想,即使他否認和飛舞的關系,他們恐怕也不相信;若是相信,勢必會問東問西,要是“據實以告”,說他走投無路、在她女兒家躲債,他們大概會拚了老命把他趕走,保護他們的女兒。
“認素不久?啊就住在一起羅?”任媽媽曖昧的呵呵笑,對著丈夫和老邁雙親說道:“現在少年耶觀念有夠開晃,阿偶綿家灰舞的眼光俗在有夠好喔!交了這么帥的帥哥,緣投溝將材。”
現在年輕人觀念有夠開放,我們家飛舞的眼光實在有夠喔!交了這么帥的帥哥,英俊又具將材之相。
樊之甚默默在心里把她的話轉換成國語模式,嘴角泛起若有似無的笑。
他很喜歡他們有話直說、真誠不造作,開朗詼諧的性格讓氣氛始終輕松愉快。他們聊的都是市井生活的小事、兒女成長的趣事,臉孔上布滿歷經辛勞的褶痕,看來是那么深刻動人。
反觀,樊家的家庭聚會,每次都布置得豪華氣派,樊家的每一份子都必定盛裝出席,光鮮亮麗的外表,仿佛歲月未曾在大家臉上留下痕跡。
而談的話題是嚴肅沉重的,例如事業,例如身為孫子、孫女的婚姻問題,即使說笑也很快結束。
任媽媽繼續說著,副駕駛座上的任爸爸則壓低音量,對著開車的樊之甚道歉,要他包容一下自己妻子的大嗓門和聒噪。
“不會,我覺得很開心!狈跣Υ稹
他覺得這對夫婦一個多話、一個寡言,搭配得天衣無縫,不禁思及他的父母,父親強勢霸道,母親溫柔保守,性格上看似沒有交集,卻得到絕佳的互補。
不算短的路程,在良好的互動中持續蔓延。
*
由于是學生的暑假期間,再加上周末假日,飯店房間全部都被訂滿,飛舞忙得焦頭爛額,三餐并作一餐解決。
實在是住房人數過多,即便超過下班時間,她依舊留下來幫忙,直到晚上十點多,才拖著疲憊不堪的身軀回家。
進到家門,燈居然是暗的,頗教她意外。
“那家伙上哪去了?”飛舞打開電源開關,癱靠在沙發上,像泄了氣的皮球,虛軟無力。
不知經過多久,她在半夢半醒間隱約聽見玄關處傳來輕輕開門、關門的聲響,她的意識是很想起來一探究竟,身體卻沉重得不聽使喚。
呻吟了一聲,她的眼睛只能勉強掀開一條細縫,觀察動靜。
沒一會,一道男性身影晃了過去。
“樊之甚?”她低喃。男人沒有搭腔。
“是你嗎?”她的腔調有著濃濃的困意。
“對,是我!彼卮,讓她放心!昂芾蹎幔吭趺床换胤块g睡?”
他低沉的聲音聽起來很悅耳,像是電臺主持人獨具天生好音質,幽幽的淡入她的耳朵,松弛她的神經。
“嗯……”飛舞從喉間逸出軟弱無力的回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