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皇上駕到!碧O總管扶貴從側廊走出,高聲喊道。
殿上所有人立即躬身行禮。
“吾皇萬歲萬萬歲!
“眾人平身!彼壬魉紶恐屎笠黄鹛ど蠈氉,而孔貴妃也走到寶座旁,和皇后一人坐一邊。
盡管光華殿并非主殿,但讓一后一妃分坐寶座,已是破例,理由在于映春城地動,兩位皇子救災有功正欲封賞,巳慎思才特地讓兩人一并分享兩位皇子的榮耀。
巳慎思一身九團龍黃袍,雙眼精爍有神,看似龍體無恙。這時他已在寶座坐下,居高臨下的環視眾人,當目光一觸及粱歌雅時,他激動的站起身。
“吟歌?”
那一聲呼喚情深意重,仿佛承載著萬千情愛,巳九蓮心頭一漂,抬眼望著皇后。
皇后美眸微斂,瞅著梁歌雅半晌,突問:“梁歌雅,據聞你是回映春城祭拜,結果卻在墳前看見護國公神諭,進而救了映春滿城百姓?”
梁歌雅垂著眼低聲回答。
“并非是歌雅的功勞,要不是兩位皇子相助,歌雅也無法幫助映春城百姓!
“好個不爭功的梁歌雅!被屎笄宓匚兆∷壬魉嫉氖。
“皇上,如此姑娘,可想好如何封賞?”
“朕……”巳慎思緩緩坐下,雙眼眨也不眨地瞅著梁歌雅。原先打定的封賞,如今卻在他胸口處盤桓著。
“皇上,何不讓她進宮?”皇后提議。
話出瞬間,梁歌雅驚詫抬眼,不懂皇后為何向皇上進此言。
當初,她進宮敬茶時就察覺皇上將對她娘的感情沒射在她身上。當時,她已是太子妃,就算皇上懷有什么心思,也不可能將她強占,但現在的她什么都不是。
事實上,不只有梁歌雅無法接受,孔貴妃也有所不滿的瞪向晏皇后。
這是怎么回事?替皇上選秀女不成?!
“我說皇后娘娘,皇上早在多年前就不選秀女了,姊姊這建議豈不是違背皇上之意?”孔貴妃笑意極冷道。
皇后淡淡晚她一眼。
“貴妃說到哪去了?我說的進宮是指東宮。皇上,這不就是你原本的打算嗎?”迂回繞了一圈,不過是要提醒皇上心思勿動,順便搶在孔貴妃之前將人定下罷了。
巳慎思幾不可聞地嘆了口氣。
“朕確實是如此打算……”
“護國公之女,又救災有功,冊封為太子妃,應該說得過去,對不對,皇上?”皇后不咸不淡道,但鍥而不舍的討要答案卻是不難看出她的堅持。
巳慎思眉頭微皺,終究還是點了頭。
“梁歌雅,朕將你指給太子為妃,擇日冊封行禮成親。”
梁歌雅呆了呆,被峰回路轉的狀祝搞得有些一頭霧水,直到崔南瑩在身后輕推,她才趕緊叩首。
“謝皇上思典。”
“朕為王朝有兩位心系天下百姓的皇子,深感欣慰!彼壬魉际諗啃纳,看向七子,啟口道:“七皇子封為慶王,賜良田五百畝,王府一座,執掌宮中軍務,鎮守京哉!
巳太一上前一步,抱拳單膝跪下。
“兒臣叩謝父皇!
“太子六月命林御史揭發濟仙河水利工程弊案,如今再加上映春城救災有功,今后太子追查任何弊案,六部皆得聽從!
巳九蓮聞言,藏住喜色,上前道:“兒臣必定鞠躬盡瘁,以回報父皇。”
“想回報朕,那就善待護國公之女!彼壬魉己敛槐苤M地道出他看重梁歌雅的事實。
此話一出,大臣面面相盤,最終目光一致沒在梁歌雅身上。
“排宴。”巳慎思道。
“排宴!狈鲑F高聲一喊,殿外宮女隨即端菜入內。
所有人皆入了席,面前小幾擱上珍送美撰,伴隨樂師奏響的絲竹聲,舞伶身系六尺彩帶,飛天般地在殿中央翩然起舞。
梁歌雅和巳九蓮分坐兩頭,仿佛牛郎織女之間隔著銀河,只能從舞伶舞過的縫隙里,偷偷捕捉對方的身影。
巳慎思卻端了酒,朝她走來。
陰影遮覆,梁歌雅微愕抬眼。
“皇上?”
“小歌雅!彼χ,褪去帝王霸氣,像個鄰家長輩似的叫喚她。
她不禁揚笑。
“皇上!
“你啊,像極了你娘,不管是外貌還是性情……竟只身跑回映春城祭莫,你該不是忘了自己是個姑娘家,就不怕路上會遭遇危險?”巳慎思干脆在她面前盤膽而坐。
這舉措看在其他大臣眼里,無不惶恐,好比身旁的崔南瑩,坐也不是跪也不是。
反觀梁歌雅從容自若,落落大方。
“皇上治理的天下,路不拾遺、夜不閉戶,我怕什么?”
這話說進巳慎思的心坎里。他一心為民,才會幾番御駕親征,就是要讓鄰國不敢小顧金烏,然而,他卻無法好生打理后宮嬪妃。
“小歌雅,可會怪朕要你進宮?如果可以,朕并不希望讓那些權勢斗爭剝奪了你的快樂,甚至危及到你的生命!
宮中險惡更勝宮外,能坐上這個位置,他比誰都明白這個道理。即使他已經貴為一朝天子,仍有無能為力之事,眼見兒女逐一調零,如今只剩兩位皇子,他豈會不知后宮如牢籠,會讓每個情妍的女子變得可怕殘酷。
沒想到他會向自己道出這番話,梁歌雅微愕地看著他。
當初,他壓根不管后宮,仿佛不在意嬪妃為了鞏固自己的地位,殺伐、斗爭,甚至傷害皇網,她以為他是無情的,但如今看來,他并非無動于衷。
“你是敘雅和吟歌的女兒,朕也算是看著你成長的,多少知道你的性子不愛拘束,但一旦進宮……你會成了籠中鳥!
“那就把宮中變成映春城吧!彼Φ馈
“把宮中變成映春城?”
“皇上曾在映春待了極長一段時日,深知那里的百姓天性樂觀熱情,要是能把宮中變得和映春城一樣,又哪會發生你所擔心的事。”她笑瞇眼道:“天地如此之大,為何偏要拘束己心呢?只要心是自由的,不管身處何方,都是自由的。”
看著她半晌,巳慎思笑柔稍嫌銳利的眸。
“原來你已心系太子了!币皇侨绱,她又豈會甘心進入這座牢籠。
一如當年吟歌戀上敘雅,為愛奔走千里,明知沙場上刀劍無眼,卻從不曾阻止敘雅保家衛國。
梁歌雅有些羞澀地垂著眼,算是默認了。
“太子要是膽敢欺你,盡管告訴朕,朕會替你主持公道!
“他不會,他要是會欺我,就不會追著我到映春城了!
巳慎思放聲大笑。
“好,說得好!彼拖矚g她聽似溫柔又藏著霸氣的口吻。
滿殿上,無人注意舞伶,雙眼直盯著許久不曾放聲大笑的皇上,拉長的耳朵也不是在欣賞絲竹天籟,而是聆聽兩人的對話,可惜絲竹聲壓過兩人刻意壓低音量的對談聲,唯獨只聽得到皇上的笑聲。
“當初朕要是能拋下一切,及時趕到映春,也許……”說起往事,巳慎思面容轉為惆悵。
如果他并非皇族,可以為吟歌拋下一切,甚至追到映春城去,她可會為他停下腳步?
而他是否就可以得到那一朵解語花了?
“沒有如果,皇上就是皇上,人的心不會因為身分不同而情生意改。”她笑著和他話當年。
“我娘倒是說過,皇上如果不是皇上,肯定會是個好知己!
“知己?”
“嗯!毕衽滤恍,她用力地點著頭。
巳慎思笑瞇眼,好似這一刻終于得到令他放下的答案。
“歌雅,你娘恨不恨朕?”
“不恨,我娘很清楚我爹身為邊防將軍,終有一日會為國捐軀,更何祝是為護皇上而沒,畢竟皇上在,金烏就可以永保太平,用我爹換皇上之命,替百姓造福,我娘可是非常引以為榮,何來的恨?”
巳慎思低低笑著,大手托著臉,偷偷抹去眼角的淚。
“歌雅,朕允諾你一個愿望,不管什么事,朕都會幫你實現!彼似鹁票此。
“就當是朕,代替你父母寵你!
“多謝皇上。”
眾人觀望著,看著皇上大笑過后托腮不語,最終再見兩人端起酒杯對飲,無不私下議論著。
巳九蓮神色自若地用膳,一邊與身旁官員談笑風生,無人能看透他,眼波流轉時,他的目光總是稍稍停留在她身上,看著她臉上甜漾笑意,他也被感染喜悅,只不過……
唉,如此接近又如此遙遠,他好想快快擁她入懷。
六年前,來到鎮朝侯府時,她并不覺日子有何不同,就算無人為伴,她一樣可以快樂度日。
然而如今,她只覺得自己耳朵快要長繭,尤其皇上賜婚之后,她突然覺得情靜的日子離自己好遠好遠。
舅舅并未怪她不告而別,更沒問她為何回映春城,把滿心注意力擺在她和九蓮身上——
“歌雅,你得好生把握,如今是太子妃,他日便是皇后,母儀天下,所以你得……”
“舅舅,皇上還在,你這話要是被皇上聽到,恐怕……”她懶懶地提醒他。
聞言,崔南瑩左看右看,乍見一抹人影出現,嚇得他險些驚叫出聲,直到定睛一看,發現原來是女兒,這才松了口氣。
“云良,你站在那兒做什么?知不知道人嚇人會嚇死人?”他沒好氣地罵道。
“還不趕緊去廚房看看那糕餅到底好了沒?”
“爹,我是你女兒,不是翼。”崔云良惱火道。
“我知道,不過是要你去看一下,犯得著這般生氣?你要想想,你就要嫁進慶王府了,這脾氣得收斂些才行!
“爹,你真的好偏心,反正我不過是慶王側妃,比不上她太子妃的身分尊貴!”崔云良氣得跺腳離開。
“你這丫頭!”崔南瑩氣得低罵,但望向外甥女時,又立即擺上笑臉。
“歌雅別惱,你也知道云良被我和她姨娘給寵得無法無天,她那只是一時的氣話,你別擱在心上。”
梁歌雅勉為其難地揚笑習對。
一直以來,她也認為云良不過是被寵壞,刁蠻了些,驕縱了些,本性并不壞,但誰想得到她竟狠得殺了蘇璘,甚至還置她于死地。
日前,云良被指給巳太一當側妃,給她一種繞了一圈還是跳脫不開宿命的感覺。
付著,她輕柔揚笑。
不,如果他倆可以同心協力讓映春城百姓避開地動災害,還有什么是改變不了的?
是非成效,最終取決于人心。
可是云良……她會盡可能地避開她,絕不與她獨處。
打定主意,她在鎮朝侯府里閑散度日,享受著茶來伸手、飯來張口的日子,住的更不再是像仆房般的小院落,而是和云良比鄰而居的逍遙窩。
直到九月冊封大典,如同上回出閣時,蘇璘到來,當她是人偶擺弄妝點一番,搭著皇葷進宮。
但這一回有些不同。
“側妃?”她吶吶問著。
剛剛在光華殿上,他始終沒牽她的手,她以為是大慶之禮,直到進入玉輝殿,才從蘇璘口中得知他竟同時迎了側妃。
“所以,殿下今晚要待在玉哀殿,還請太子妃早點歇息!碧K璘琢磨著字句,不住地打量著她。
之前她特地進鎮朝侯府教導太子妃,第一眼,便覺太子妃沒有半點架子,更是笑臉迎人,無形中增添不少好感。
聽說殿下和太子妃早在映春城時便已熟識,甚至一起幫助當地百姓避險,所以她以為新婚之夜殿下應該會和太子妃過,豈料竟是選擇了孔側妃。
“太子吩咐的?”垂斂著長睫,她淡聲問。
“是。”盡管瞧她沒太大反應,但蘇璘說起話來還是特別挑文揀字,就怕她心底難受。
“殿下傳話,今日冊封大典,太子妃必定痰憊不已,所以要奴婢伺候太子妃早點歇息。”
一旦踏進宮中,誰不渴望夫君憐寵,況且,這里可是東宮,有朝一日太子會成為九五至尊,身旁的妃子也立即躍升為后妃,身分不可同日而語。
瞧她不知想什么,逕自想得出神,蘇璘忍不住安慰,“其實太子妃也不需要想太多,畢竟太子身為儲君,總要雨露均拈,好讓皇家開杖散葉,所以就算孔側妃在新婚之夜撥得頭籌,也不代表她真能拴住殿下的心!
梁歌雅哭笑不得。
撥得頭籌……真是教她無言,不過——“孔側妃?”
“是,孔側妃乃是內閣副首輔孔朗星之女,亦是孔貴妃的侄女,孔沛兒!
怎會如此?梁歌雅不禁一愣。
“是皇上賜婚的?”
光是他無端多了個側妃已夠她意外的,竟還是孔家人?
蘇璘眼神飄移了下。
“可以這么說!
聽出端倪,梁歌雅無奈地撇撇唇?磥硎撬约呵蟮牧恕
他到底想做什么?臨行前,他曾說過,要她什么都別多想,只要相信他便成,可如此安排……他是想要替她找個替死鬼嗎?
“太子妃不用多想,奴婢替你卸下喜服!迸滤紒y想,蘇璘手一擺,后頭幾個宮女隨即入內幫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