將軍府內。
巳九蓮傭懶一坐,抬眼隨口問:“七哥,不先奉茶嗎?”他一派悠閑,仿佛不是被人給押進將軍府,而是來此作客一樣。
當沒聽到他說的話,坐在主位上的巳太一,看了跟著到來的映春知府齊人杰一眼。
“齊知府,太子怎會到府衙的?”
“啟稟七皇子,下官不知道!饼R人杰誠惶誠恐道。
事實上,他真的是很冤,他跟太子一點都不熟,太子無故踏進府衙,也沒和他攀上幾句,七皇子就到了。而瞧七皇子那神情,好像他和太子有多大的交情,這真是太抬舉他了。
他一個地方父母官,哪攀得到這種高枝!
“齊知府,你這么說就不對了,咱們都說好了,不是嗎?”巳九蓮唯恐天下不亂地說。
齊人杰那雙像是被芒葉割出的細眼,瞬間膛圓。
太子……別鬧了,他們何時說了什么,又說好什么?
雖然他在映春城沒什么油水可撈,但他一直很珍惜頭頂的烏紗帽,可不可以別害得他丟官兼丟命呀。
巳太一懶懶地看向巳九蓮。
“太子說了什么?”
“秘密。”巳九蓮笑瞇眼道。
齊人杰感覺頭皮發麻,不明白自己到底何時得罪了太子。
誰都知道這映春城作主的是誰,誰都知道得要依附在誰之下生活,如今太子這一席話不是要逼他去死嗎?
巳太一哼笑了聲。
“再多秘密也沒用,本將軍今日就要以妖言惑眾一罪將太子押進大牢!
前兩日,他的眼線發現他到了礦場,且與他派駐的礦官有說有笑,而昨日才剛冶煉好的一批鐵石就不翼而飛,要說這事與他無關,他才不信。
礦場被他發現,要是傳回宮中,這事可大了,他豈能放他走。
“七哥,我何時妖言惑眾?想押我進大牢,也要經過知府審案,提請諸位證人才能將我治罪!笨此圃缬蟹纻,巳九蓮應對進退從容不迫。
“還是說,七哥是怕被我知道了什么,打算先斬后奏殺人滅口?”
巳太一冷冷地看著他,不予回應。
“七哥,鳥絕山下有座礦場,聽說是在冶煉鐵石,這事七哥知道嗎?”
“不知道。”
“喔?那么就是那礦官膽大妄為,私采鐵礦,但映春城是七哥和齊知府的轄地,為何卻不知此事?”
“這得問齊知府!彼忍辉缫严牒猛寺罚粺o賬冊,二無實據,只要他推得一干二凈,又能奈他何。
齊人杰眼珠都快要掉出來。七皇子這豈不是要他把罪責都給攬下?
“齊知府?”巳九蓮笑問。
那笑意教齊子杰心里發毛。
“啟稟太子,如此說來,恐怕下官也被蒙蔽,以為那礦場是經由七皇子授意而開挖,下官會立刻查辦!彼@么說沒錯吧,既沒咬出七皇子也能讓自己脫罪。
再者,那礦官,他已奉七皇子之命派人除去,根本是死無對證,而七皇子眼前擺明要定太子的罪,只要太子一被定罪,他就高枕無憂。
“喔,原來如此。”像接受了他的說法,巳九蓮點點頭。
“礦場一事,本將軍會處置!痹捖洌忍簧裆黄。
“來人啊,將太子押下!”
他一聲令下,侍衛隨即踏進廳內,一個個染著殺伐氣息。
反觀巳九蓮慢條斯理地站起身,撣了撣衣袍道:“齊知府,既然你并不知道礦場一事,為何本宮會在府衙瞧見十幾簍的鐵石?”
巳太一聞言,在心底取笑他伎倆如此可笑,竟企圖挑撥。可惜他是白費工夫,這些事自己心底有譜,早認定偷鐵石的人是誰,又豈會拿齊人杰開刀。
但,就在這時,外頭突然傳來——
“原來都是你搞的鬼!”
聞聲,齊人杰心頭抖了兩下,連頭都不敢回,就見七皇子狠目瞪著他,像在怪他辦事不力。
“你這老家伙,竟敢偷了鐵石再栽贓我,還派人殺我……你這混賬!”礦官隨著旭拔而未,直瞪著齊人杰。
今兒個要不是太子派人保護他,恐怕他連自己怎么死的都不知道。原本太子侍衛說七皇子要殺他,他還不信的,如今聽來,太子所言無誤,他真是傻了才會替這等狠毒之人辦事。
“齊知府,這是怎么一回事?”巳九蓮笑里藏刀地問:“七哥,茲事體大,你可不能不查!
“啟稟太子,屬下監管鳥絕山下的礦場,乃是七皇子授命,否則豈有能耐瞞過知府和七皇子的眼!蹦堑V官怎么也不肯再背黑鍋,決定將一切道出,替自己換得一條活路走。
巳九蓮聞言,佯愕的看向巳太一,像是不敢置信。
“七哥是糊徐了嗎?難道七哥會不知道開采礦脈要先往上呈報,再由朝廷派官監管?如今七哥竟派手下監管礦場,還鬧出有人中飽私囊,這……”
巳太一神色不變,但拳頭早就握得死緊。
“齊知府,你身為地方父母官,自當熟知王朝律例,在邊境重城妖言惑眾和未經許可采礦冶煉,不知道哪一條罪責更重?”巳九蓮笑瞇了眼問。
“下官……”齊人杰抖個不停。沒想到太子早已有所防備,既然如此,他當然要選擇——“邊境軍令如山,妖言惑眾可以未審先斬,而私采礦脈自然是罪加一等,哪怕是皇親國戚也難逃死罪!”
巳太一哼笑了聲。
“想審本將軍至少要有具體事證,審的,也得是大理寺卿。”
做為邊境最高統帥,他擁有一些權利,可不是誰都可以審判他。
“不,七哥,我并沒打算把這事鬧大,我只要求立刻停止采礦,關閉三座鼓風爐!彼染派徯Φ。
要是他有意扳倒他,那真是易如反掌,他不趕盡殺絕,那是因為他不回宮了。他要的只是礦場和冶鐵場全面停工,以降低地動造成的傷害。
這話教巳太一微揚起眉,不懂他葫蘆里賣什么藥。
如果他是巳九蓮,是絕對不會放過這么個大好機會。
“七哥,咱們互不相查,我不辦你,你也別押我,你看如何?”提出再完美不過的條件,他知道巳太——定會點頭的。
巳九蓮才剛踏出將軍府,便聽到一陣馬蹄聲,抬眼望去,竟是梁歌雅縱馬而來。
“歌雅?”他微愕地看著她下馬跑向他。
“你沒事吧?”她一臉緊張地拉著他。
“我沒事,倒是你怎么來了?”他受寵若驚,不敢相信她竟主動碰觸他。
“我聽說七皇子以妖言惑眾一罪要辦你,所以向衛爺借了匹馬便趕來!币宦飞,她就怕自己趕不及,來得太遲,只看見他的尸首。
如今盡管他毫發無傷地站在面前,可她的心還是跳得又慌又急。
巳九蓮聞言,笑瞇了黑眸,但還未開口,便聽身后傳來——
“歌雅,你以為我是個不問是非對錯的人嗎?”
她抬眼,朝巳太一抱拳。
“梁歌雅見過七皇子。”
“不過是找太子一聚,商談如何安置百姓,順便問問為何城里將地動會有兩套說法罷了!彼忍豁,再見兩人牽著手,心底暗藏著心思。
“原來如此!绷焊柩潘闪丝跉。
“就說那些街坊說起話來總愛加油添醋,教人以為七皇子真誤解了太子,如此看來,這城里的兩套說法,許是街坊們口耳相傳間有了誤差,還請七皇子莫放在心上!
“當然,既是梁將軍神諭,我自然會照辦!
“那么,梁歌雅在此謝過七皇子,告辭了。”
巳太一微微領首,就見她拉著巳九蓮離去,待兩人走遠了些,他才神色一冷,回頭看著還在廳內的齊人杰和礦官。
真是飯捅,竟被巳九蓮三言兩語就挑撥成功道出實情!就算眼前動不了他們,他絕不會留下禍害。
回到衛府,進了房問,梁歌雅才怒眼瞪著巳九蓮質問。
“你到底是在干嘛?好端端的,為什么去管鳥絕山的礦場?”
去將軍府的路上她想過了,妖言惑眾一事只是巳太一發難的借口,肯定是他還做了什么惹火巳太一,才會教巳太一狠下心出手。
瞧她美目噴火,巳九蓮嘴角輕抹笑意。
“你擔心我!笔强隙ǘ且蓡。
要是沒把心擱在他身上,她根本沒必要為這件事發火,甚至還策馬趕到將軍府。
“我……”梁歌雅一愣。
得知消息后,她一心記掛他的安危,沒細想其他,經他這一點,她才不得不承認。
原來,嘴里說不信,心想著沒有余力再愛,其實,在卸下仇恨后,那深鏤在心版上的愛戀也沖破了封印,一旦原諒了,愛意就無法再壓抑,否則她何必為他的安危惴惴不安?
就算不想承認,她的行動也說明了一切,而他,精明如鬼,肯定也發現了。
“歌雅,礦場的事不是我刻意惹火巳太一,而是那里出土的鐵礦突雜著磷,一旦地動,鼓風爐一倒,那磷可能就會引發爆炸,所以我才暗中使計想讓礦場停工。”他解釋情楚,不容半絲存疑毀了她對他的信任。
“原來如此!彼吐曕。
這么一來就說得通了,鳥絕山是地動災情的開端,要是能將礦場處置好,災害自然有可能隆到最低。
他真的變了,不再是為自己,而是一心一意為百姓打算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