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水晶,不用費心熬粥了,我不想吃。」季少衡跟在她的身后,不情愿地掩上門,急著想要將她打發走。
「我們都這么熟了,干么跟我見外?」她脫下馬靴,露出一雙白皙的長腿,嬌蠻地跨進客廳,儼然一副女主人的姿態。
「你都生病了,怎么還開著電腦呢?病人就是要好好休息!顾此碾娔X只開了一個即時通視窗,非常自動地替他關機。
「等、等一下……」季少衡快被她白目的行徑給氣死。
他開著即時通訊是在等維薰上線,想讓她看看自己生病的模樣,順便勒索她的同情心,好乘機把她拐回臺灣。
「我累了想休息,沒精神招呼你……」他頭痛地皺著眉心!改氵是回去吧,我不需要麻煩你照顧!
周水晶將他按坐在沙發上,態度堅決。「沒關系,我會自己招呼自己!
「只是一點小感冒,休息一會兒、躺一下就好,外面天氣不好,你還是早點回家吧!」季少衡全身無力地癱坐在沙發上,努力和她周旋。她的恣意入侵令他十分反感,只想盡快讓她回去。
除了維薰以外,他不喜歡任何女人踏進他的屋子,就算是青梅竹馬一起長大的周水晶也是一樣。
周水晶誤以為他在擔心,表現得更是積極,柔聲地說:「你都病成這樣了,我怎么可以放下你不管呢?」
聞言,季少衡的頭又痛了起來,拿起冰袋貼在額頭上,沒有足夠的心思回應她。
周水晶湊過來,摸摸他發燙的額頭。「你的額頭好燙,在發燒……」
「我知道,」他格開她的手,又將冰袋放回額頭,沒好氣地說:「所以我現在努力在退燒。」
「你病成這樣沒人照顧你,那我就更不能走了!」周水晶打開從藥局買來的藥品,一一攤在桌上!肝規湍阗I來了頭痛藥、止痛藥、感冒糖漿還有退燒藥……」
「不用麻煩了,我已經看過醫生了。」他指著茶幾上的藥袋,逸出一聲苦悶的嘆息。
傍晚他去了維薰介紹的診所看病,回家的時候在巷口吃了半碗廣東粥,剛吃了退燒藥,整個人昏昏沈沈的,現在只想躺下來睡覺休息。
周水晶拿過藥袋看了一下,開始挑剔!高@種小診所可靠嗎?這藥會不會有問題啊?還是吃我幫你買的藥比較好!」
「不用了……咳……」他拒絕得十分徹底,語氣太過激動,又忍不住咳了起來。
「我去倒杯水給你!顾咄鶑N房,找了個乾凈水杯,倒了一杯溫開水走到客廳,遞給他。
他喝了幾口,減輕喉嚨的乾澀。
「我還幫你買了一些維他命和保健食品,你放著慢慢吃!怪芩⑺幤泛途S他命收在矮柜上。
季少衡無奈地坐在沙發上,將冰袋放在額頭上,懶得搭理她,希望她自討沒趣后會自動離開。
「我還買了一些水果和蔬菜,我去幫你煮一鍋香菇肉粥!怪芩d致勃勃地提起擱置在地上的塑膠袋,努力想表現體貼。
「不用了,我剛在樓下吃過廣東粥了!辜旧俸忾]上疲憊的眼睛,連看她一眼的力氣都沒有。
在病痛脆弱的時候,他益發想念維薰,哪怕只是隔著話筒幾句輕柔的哄勸,都會令他感覺溫暖。除了維薰,他不需要其他人刻意的關心或討好,那只會讓他厭煩。
「不管,我東西都買來了,你一定要讓我煮,而且我也還沒吃耶。」周水晶邊說邊將食材拎進廚房。
他煩躁地閉上眼睛,對她討好的行徑視而不見,只想要安靜休息。
周水晶將買來的水果一一放進冰箱里,拿出預先在網路上列印下來的食譜,開始進行烹飪。
「首先要將買來的香菇泡水……」她喃喃自語,打開櫥柜找適合的鍋具,不小心撞到了鍋蓋架,大大小小的鍋蓋掉落在地板上,發出吵雜的噪音,她趕緊蹲下忙著將鍋蓋撿起來。
「發生什么事了?」季少衡拖著沈重的步伐來到廚房,見到她正狼狽地收拾殘局。
「沒事……」她連忙搖頭,卻沒什么說服力。
「水晶,我不想吃粥,不必麻煩了,你回去吧!」他慍怒地下逐客令,看她這么逞強的模樣,別說煮粥,不要把他的廚房燒掉就好了。
「我可以的,我真的會煮粥,我一定要煮……」她用力保證,力圖挽回賢淑的形象。
「我很累,我想休息了!顾幧虻乩驴∧,冷冷地說。
「你累了就進房間休息,我不吵你,等你餓了再出來吃!顾o張地將他推出廚房。
他無奈地轉過身,剛才吃下的退燒藥終于起了作用,整個人昏沈沈,全身疲軟,直接走進房間,將門反鎖,重重地癱躺在床上,閉上困倦的眼睛。
周水晶看他進入臥室后,拿了一個鍋子將香菇泡水,接著找到量杯,將白米放進鍋子加水,開始淘米,左手卻突然一滑,不小心打翻了淘米的鍋子,白米散落一地,連她新買的斜肩毛衣都濕成一片。
她皺著眉往房間探去,沒見到季少衡出來,趁著他發現之前將地上的米粒掃起來。
她甩甩手,看著身上狼狽的濕毛衣,想借件乾凈的襯衫換上,敲他的房門沒回應,她只好到晾衣間隨手從衣架上取了一件襯衫換上,再回去廚房和那鍋香菇肉粥搏斗。
等粥煮好已經是三個小時以后的事,她疲憊地癱坐在沙發上,苦悶地嘆氣,因為那鍋粥被她煮得焦黑難下咽,果然還是太逞強了……
。
深夜時分,任維薰拎著行李踏出桃園國際機場,招了計程車入座,在滂沱雨幕中,亮黃色的車身一路飛馳在人車俱寂的公路上,直奔臺北。
玻璃車窗上倒映出她疲憊的側臉,但瑩亮的眼睛卻掩飾不住興奮的情緒。
她想自己肯定是瘋了,才會連夜從上海搭飛機趕回臺灣,只為了照顧生病的季少衡。
下午掛斷電話之后,她愈想愈不安,深怕他會鬧脾氣不去看醫生,想到他在冬天發燒到三十八度半,甚至連公司都沒去,肯定是非常不舒服。
因此她破天荒做出一個決定,請假回臺灣照顧他,反正今天是星期四,頂多只請一天假,周末又可以待在臺北,她決定后便將手邊的工作和業務委托給職務代理人。
回到宿舍后,她匆匆收拾好衣物,搭著計程車到機場,連夜趕回臺北。
她自嘲地想著,她真的是瘋了,愛情讓她變得好瘋狂,連工作都可以任性地擱置在一旁。
回到臺北后,雨下得好大,她付了車資,撐開傘,拎著行李跨出車廂,來到季少衡的寓所。
她故意不打電話通知他要回臺灣的消息,就是想給他一份驚喜,等會兒看到她出現在門口,他一定會嚇得說不出話來。
她搭著電梯上樓,將行李放在腳邊,伸手按電鈴,看見無名指上圈著一顆璀璨的鉆石,忍不住漾出一抹幸福的笑容。
半晌,大門被打開來,維薰抬眸,不期然對上周水晶的臉龐,欣喜的笑容凍結在唇畔,身上的血液仿佛在瞬間被抽光似的,感覺到一股強烈的冷冰。
她的視線沿著周水晶嬌艷的臉龐緩緩地往下移,看見她衣衫下整,上半身罩著一件過大的男用襯衫,掩住了臀上的短褲,露出一雙光裸的長腿。
她愣住,目光落在周水晶身上的襯衫,微微敞開的衣領隱約露出渾圓的丘壑。
她認得周水晶身上的襯衫,那是上個月他到上海時,她送他的禮物,但為什么現在卻穿在周水晶的身上呢?
「周水晶,你怎么在這里?」維薰從乾澀的喉間逸出聲音。
「少衡他生病了,我來照顧他。」周水晶好奇地瞅著任維薰,不是聽說她調派到上海工作,怎么突然回臺灣了?
維薰握緊拳頭,但泛白的指節卻泄漏了她的怒意,卻還是力持鎮定地問:「他打電話叫你來的?」
周水晶從她倉皇狼狽的表情,嗅到一絲不尋常的氣味……現在是凌晨十二點多,任維薰居然從上海趕回來臺灣,難不成她也喜歡季少衡?
「是啊,當然是少衡打電話叫我來的,否則我怎么會知道他病了呢?」周水晶漾出一抹甜笑,繼續說:「他說他生病了,很虛弱、很想要有人照顧他、陪他,所以我就來了!
周水晶挑釁地揚了揚眉,一副「你來晚了」的勝利表情。
維薰呆住,沒想到她千山萬水趕來照顧他,見到的卻是這么難堪的景象,他的身邊已經有了周水晶,而且身上還穿著她買的襯衫,這結局太傷人了。
「季少衡人呢?」維薰往屋內瞄了一眼,周水晶卻霸住門縫,不讓她進門。
「這么晚了,他當然是睡了……」周水晶故意打個哈欠。「倒是任秘書怎么會突然來了,你不是調到上海工作了嗎?」
維薰沈默地看著周水晶,找不到話回答,她怎么會來了呢?還不是因為愛他、想念他,放心不下生病的他,所以風塵仆仆地連夜搭飛機回到臺灣,等待她的卻是他的不甘寂寞。
周水晶見她沈默不語,又開口問:「是上海的分公司出了什么事嗎?」
她搖搖頭,往后退了一步,彷佛有一柄無形的匕首惡狠狠地刺向她柔軟的心,讓她嘗到心碎的痛楚。
「既然分公司沒事,那要我轉告少衡說你來過嗎?」周水晶佯裝善解人意的口吻,擺出一副女主人的姿態。
「不用了……」維薰虛弱地吐出話來,眼眶泛紅,眼中盈滿痛楚。
「晚安,我不送你下樓了!怪芩Ы苹乜焖傺谏洗箝T,將她擋在屋外。
維薰盯著緊掩的門扉,腦海中忽然掠過季少衡下午在電話里所說的話——
難道你不曉得生病的人很容易感到寂寞、意志力也特別薄弱,要是我被哪個女人勾走,看你怎么辦?
原來他早在當時就預告了他的背叛,只是她聽得不真切,沒有當真。
因為生病意志力變得薄弱,所以就有了出軌的理由?就不必遵守承諾嗎?
她覺得整個世界忽然一片漆黑,只有無名指上那米小小的星光,刺亮得彷佛在嘲笑她的愚蠢與天真。
就算季少衡對她再好、承諾再美,也抵擋不住寂寞的入侵,在她缺席時迫不及待尋求其他女人的慰藉。
她狼狽地拖著濕淋淋的步伐,搭電梯下樓。
她的心就像現在搭乘的電梯一樣,一路往下墜,仿佛將無止盡地墜入黑暗的深淵。
走過大廳時,她經過住戶信箱,絕望地將手中的戒指拿下,投入他的信箱里,狼狽地走入斜飛的雨幕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