乍聞這坦蕩直率的告白,上官卿卿瞠大眼眸小嘴微張,驚愕到說不出話來,兩片唇瓣開開闔闔,好半晌才勉強擠出一字。
“我……”
不行,她做不到,她不能在這時候動搖立場,不能禁不起心底的冀望和貪婪而昧著良心違背道德禮教,那是世人所不允許的。
也許兩人現在可以突破藩籬不顧一切的相守在一起,可往后呢?有朝一日他會不會礙于世人的批判眼光而后悔和她在一起?
“對、對不起……”上官卿卿怯怯的瞄他一眼,細如蚊蚋的顫聲開口。
即使那沒用的女人聲小如螞蟻,武大狼還是聽出來了。
對不起、對不起——
對不起個頭啦!他是表白啦,她說對不起是啥意思?
況且,早在她來招惹他的時候就不是一句“對不起”可以了事的。
可惡,這女人頑固的死腦筋恐怕是灌了鐵、裝了鉛的,什么頑石點頭?真他王八蛋的難點透了!
“該死的!我大費周章啰嗦這么多不是要聽你說對不起!”
狠瞪著冥頑不靈的女人,武大狼抓狂的咆哮出聲,聲如洪鐘的大吼嚇得上官卿卿一愣一愣的。
所以……他這是在對她兇嗎?他兇她,他竟敢兇她?!他以為她就好受嗎?
這男人以為人人都像他一樣頭腦簡單,可以輕而易舉的拋下世俗禮教、道德規范?憑什么?憑什么他只知道殘忍的逼迫她、拿氣勢脅迫她,甚至兇她?
睇著武大狼惡狠憤怒的表情,上官卿卿心里的怒火也被撩起,不甘示弱的挺起胸,一手擦腰一手戳著他的胸膛,怒不可遏的厲聲反駁:“你吼什么吼、兇什么兇?對!我就是膽小鬼,我就是逃脫不出那些八股禮教,我就是庸俗的會介意天下人的眼光!你呢?你站在我的立場想過沒有?我也會矛盾掙扎、也會不安吶,你以為每個人都跟你一樣可以把禮教不當回事嗎?沒錯,你行!你可以!但我不可以總得了吧!天曉得我多想光明正大和你在一起,名正言順的嫁給你!”連珠炮般一氣呵成的吼完,上官卿卿大力喘著氣,赧紅著臉瞪著他。
氣惱自己的情緒在他面前崩潰,更羞窘自己不顧一切的全盤托出隱藏心底的心意,她猛地出手一推,將他推開數步,然后萬般難堪的轉身逃走。
“卿卿——”
不理會身后男人的呼喚,也不管撞上迎面而來的上官飛燕,上官卿卿一逕的奔跑著,只想著遠離這一切,逃離得愈遠愈好。
夜里,依循著婉蜒的石板小徑經過了院里的小橋,穿過了環繞的造景假山,跑得夠遠了,上官卿卿才漸漸緩下步伐,覷著空閑微微喘氣。
驀地,頸后無預警的遭人一擊,她沒了意識的往后軟倒,閉上眼前,只來得及仰望著高高在上的那輪明月。
十五的月,很亮,很圓。
。
隨后來到涼亭的上官飛燕,望了眼上官卿卿急匆匆離去的身影,才回頭睞著臉色陰郁不快的武大狼。
發現兩人唇上都沾著血,她輕挑細眉了然的出聲調侃:“你和卿卿是怎么啦?打得太過火啦?瞧你們倆一副模樣,唇上都帶血呢!”
若要人不知,除非已莫為。這小子終究血氣方剛忍不住的偷吃了,還不知抹嘴。瞧那唇上隱約看得見的傷口,想必是讓卿卿那丫頭給咬傷的吧?唉,年輕人吶!
“得了得了。”收到男人警告的瞪視,她自討沒趣的擺擺手,繼續說下去,“瞧你這小子真沒良心,竟是這般對待姑姑的?噯,虧我還特地為了你們倆的事奔忙呢!”
本想找來鳳丫頭的,但后來還是讓那丫頭去跟島上的長老和上官家的宗親先行解釋,如此雙管齊下,之后要再重辦婚事也更快些,省得那幾位老骨頭左一句“于禮不合”右一句“道德淪喪”,不斷阻撓婚事。
況且,她這做姑母的見兩位小輩如此煎熬折磨,也于心不忍呀!
“什么事?”武大狼不很感興趣的問著。
他和卿卿還有能什么事?不就是現在這檔剪不斷理還亂的倫理鳥事!
“還不就是你們倆的婚事!”
上官飛燕順順衣裙,圓潤福泰的身子往上官卿卿稍早坐的位置落坐,像尊彌勒佛般四平八穩的正襟危坐。
“婚事?”他挑了挑眉,雙手環胸,“欸,我說肥燕,你能不能說明白點?”
“什么肥燕?是飛燕!臭小子,誰準你這般沒大沒小的?”上官飛燕瞠瞪他一眼,接著才涼涼開口:“你呀,還是收斂一下這吊兒郎當的性子,準備和卿卿拜堂成親吧!”
武大狼錯愕的“啊”了一聲,隨即沒好氣的開口:“肥燕……”女人凌厲的一記瞪眼,他從善如流的連忙改口:“呃,飛燕姑姑……”
見上官飛燕滿意的點了點頭,武大狼才又接著開口:“你知道我是誰的兒子吧?”
“廢話!毙表谎郏硭斎坏卣f:“你老子還是我陪你去祭的哩!”
“那你知道卿卿是誰的女兒吧?”他又問。
“當然、當然!鄙瞎亠w燕一臉笑咪咪的猛點頭。
“他奶奶的,你都知道,那是拿我尋開心的?”他氣結,額上青筋爆出,暴跳如雷的咆哮:“我老子是上官富義,她爹是上官富仁,問題的癥結還是在那……”
“噯,從剛才到現在,我什么時候跟你說過她爹是上官富仁啦?”上官飛燕在憤怒的男人滔滔不絕之際抽空補上一句。
“我們的父親是兄弟,所以我和她就是堂兄妹,是堂兄妹就——什么?”驚覺聽進了十分關鍵的字眼,他聲音戛然而止,轉為不敢置信。
“喏,看完這里頭的東西你就明白了!蹦贸鲂淅锏腻\囊交給了武大狼,上官飛燕一面解釋:“卿卿根本就不是你大伯的女兒,所以,你們也不會是堂兄妹,既然不是堂兄妹,那還窮緊張個什么勁?當然得趕緊將婚事辦一辦了。”
武大狼匆匆解開錦囊,里頭放著一塊繡有金龍圖樣的綢帕和一塊掌心大小的翡翠玉令,以及一封泛黃的信箋。
綢帕上的金龍乃象征天子的圖樣,而玉令上則以篆體刻著“皇甫”字。
他顫抖著手拆開信簽,專心閱讀瀏覽。
這封信是卿卿的生母傅蘭華,也就是當年的蘭妃娘娘寫給上官富仁的。
信里詳盡說明著十九年前她如何遭當時的皇后設計陷害而被逐出宮外,當時身懷龍裔又走投無路下,巧遇到中原洽商的上官富仁,進而相識相戀結成連理。
信的最后,則是感念上官富仁多年的寬容與疼愛,感謝他無微不至照顧她們母女倆,更將卿卿視為已出……
這么說來,卿卿不但是那已逝狗皇帝皇甫天沅的女兒,更是天陽那家伙的皇妹!
龍天陽從和他平起平坐的護衛轉眼成了當朝天子,他已經夠嘔了,現在還陰錯陽差成了他未來的妻舅,這還真不是捶胸頓足就足以形容的。
先是娘子變妹子,接著又島主變公主,很好、非常好!又是一件扯到天邊的事讓他給碰著了,他最近究竟是走了什么運,還是著了什么道?
知道卿卿的身世,確定兩人無血親關系固然是好事,不過怎么說他們也受了好一陣子的折磨,他受鳥氣也就算了,還讓卿卿平白受盡委屈,想來他就不爽。
面無表情的收好信,武大狼抿著唇繃著鄂神色鐵表,額上的青筋嗶啵嗶啵跳,隱約透露風雨欲來之兆,偏偏就是有人不識相,笑得一臉得意洋洋。
“怎么樣?看完心里有沒有舒坦點,可以釋懷了吧?不用再擔心那什么‘同婚不婚’!嘖,我說你這小子這下可走運了,娶了卿卿就是駙馬爺了,唉呀,還真是一人得道、雞犬升天呢,喔呵呵呵!”
上官飛燕掩嘴呵呵直笑。心里正盤算如何盛大舉辦公主和駙馬的婚事,武大狼猛然暴喝出聲,震得她傻愣傻愣的小嘴圓張。
“我管他什么狗屁得道升天!有這東西干嘛不早點拿出來?”
一想到這陣子礙于那些五五六六、七七八八的規范禮教,不能與卿卿親近、不能吻她愛她,看得到吃不到憋得自己都快嚴重內傷了,即便吃到了還被反咬一口,他就覺得有夠冤枉的嘔。
“我也是不久前才知道的嘛,真是的,好心被當驢肝肺……”上官飛燕揉著震動的耳朵,不滿的嘀咕抱怨。
驀地,沿路而來的一陣急促的喳呼聲,引起亭內二人的注意。
“不好了、不好了,卿姐讓人給抓走了!”
上官鳳舞才入了亭,氣正喘著。
武大狼聞言一驚,慌忙揪住上官鳳舞的手腕,厲聲問道:“你說什么?”
“鳳丫頭,發生什么事了,快說清楚!”
“我、我剛從長老那兒回來,才進大宅就見一名黑衣人扛著一只米袋飛檐而過,我覺得不對勁便跟了過去,后來黑衣人朝我發了幾枚暗器,其中還夾著一紙短箋!闭f著,她將短箋交給了武大狼。
今夜子時,西港碼頭,以島主之印換上官卿卿性命。
天堂有路你不走,地獄無門偏要闖,他武大狼這輩子最痛恨讓人給威脅了!
武大狼倏地捏緊信箋揉個皺爛,就著那只緊握的拳頭奮力往亭柱上揮去,只見結構扎實的圓柱像豆腐渣似的,硬生生被蠻力給輕輕松松鑿出一個大窟窿,從這邊還能看透過去。
武大狼眼眸瞇了瞇,全身散發危險又恐怖的駭人氣息,那狠戾的表情嚇得上官飛燕和上官鳳舞冷汗直冒,驚恐的面面相覷。
天啊,她們還是頭一遭見到他這副憤怒暴戾的陰狠模樣。
難不成這就是傳言中力頂千斤、雙拳無敵的“刀門武三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