這么一折騰，時間，已近凌晨。
“頭痛？”望著卓海不住輕揉耳際，安緹忍不住問。
“我很少這么晚睡�！彼钩小�
為了應(yīng)付繁重的工作，他作息向來規(guī)律，不管跟再好的朋友約會，也很少超過十一點。
這點堅持，也是當(dāng)初Jessica跟他無法深入交往的原因之一——她覺得他愛工作，比愛她多。卓海完全沒辦法否認(rèn)。
他看了她一眼。“我很驚訝，你竟然有辦法安撫Jessica？”
“應(yīng)該是她累了吧�！卑簿熮D(zhuǎn)轉(zhuǎn)脖子，一個哈欠忍不住溜了出來，她也是一個熬不了夜的晨間人，雖然不需要每天到出版社開會，但她仍舊要求自己九點起床，晚上十二點前就寢。
看著她累積出來的黑眼圈，卓海語帶心疼道：“要不要先睡一下？”
她干笑兩聲。在他身邊，她哪好意思睡著，萬一睡相太丑，不小心流口水或打呼，被他看見，她還要不要做人吶？
她強大起精神說話�！皩α�，我剛發(fā)現(xiàn)，Jessica小姐好像沒什么朋友？”她是從Jessica最后一句話“我可是全天下女人都討厭的小三”察覺的。
卓海點頭。“她朋友都不喜歡她跟James在一起，覺得她是在作踐自己�！�
“她——我是說Jessica小姐，到底喜歡James哪一點？”
她不懂，Jessica身邊，明明有卓海這般外型出色、事業(yè)有成的‘朋友’，怎么會選擇愛上一個年紀(jì)長她二十歲的中年男人？
“青菜蘿卜各有所好�！弊亢Ｑ鲱^往計程車椅背上一靠�！拔也赂鶭essica從小缺少父愛有關(guān)，她跟她媽媽感情不好，但她很愛她爸爸。不過可惜，她爸在她十幾歲的時候生病走了�！�
“好像每個人都是這樣喔�！卑簿熀鲇兴小！耙驗檫^去發(fā)生一些難以逆轉(zhuǎn)的事，然后就變成現(xiàn)在的自己�！�
卓海眉頭一皺�！澳闶钦f，你到現(xiàn)在還在在乎姓胡的家伙？”
他沒發(fā)現(xiàn)，自己口氣變兇，心情也變差了。
“怎么可能！”她沒好氣。區(qū)區(qū)一個胡豐雄，才沒這么大影響力。“我是說我爸�！�
他一掃先前的郁悶�！澳惆衷趺戳�？”
她把玩著胸前的安全帶。要說嗎？她很猶豫。她并不想在他面前自揭瘡疤，可是，話又是她自己聊起的。
“簡單一句，我爸長得很帥，但是很花心，而我媽是一個提不起放不下的女人，或者該說，兩個人其實都是一樣提不起放不下，才會到現(xiàn)在五十幾歲了仍然糾纏不清，沒個了局�！�
經(jīng)她這么一說，他全都懂了，她當(dāng)初所以‘挑中’胡豐雄的原因——安全。她以為丑男就不會作怪。
“難怪你昨天會那么生氣。”
就知道他會酸她。按天瞪他一眼�！拔揖筒恍拍銖膩頉]遇過什么無能為力的事�！�
還真被她說中了。卓�？嘈�。
“給你看張照片�！彼统鍪謾C，找到后遞到她面前�！笆裁聪敕�？”
她看著熒幕中體型圓胖、五官卻挺清秀的年輕男孩。
要有什么想法？她看著照片說：“很可愛啊。”
可愛？他一哼。“不覺得他很胖，看起來油膩膩的？”
“哪里��？”她一副‘你是不是眼睛有問題’的表情�！澳憧此骞�，明明就很端正，還有他眼睛，多清澈水亮啊。干么亂說人家胖？他只是……比較圓潤一點�！�
她最后這句，讓卓海忍不住笑出聲來。他忘了，她是連胡豐雄都愛得下去的女人，她當(dāng)然不會覺得照片里的少年胖丑難看。
然后他開始想，如果自己當(dāng)年愛上的女孩是她，套用她剛才的話——過去決定現(xiàn)在，那么他人生的際遇，會出現(xiàn)截然不同的轉(zhuǎn)變？
她繼續(xù)打量屏幕上照片�！澳銜粫X得他看起來有一點眼熟，他像誰去了？”
“哆啦a夢？”他說出自己當(dāng)時的綽號。
她又瞪他一眼�！叭思业米锬惆�，你干么老挑剔人家？他明明就長得很可愛——”說到這，她突然瞪大眼�！鞍�！”
她終于發(fā)現(xiàn)了。卓海盯著她微笑。
“你……他……”她指著熒幕又指著她�！霸摬粫恰�
他和她同時說出口——
“你侄子。”
“我本人”
聽見她說什么，他再次爆笑，她則是糗爆了。
安緹驚訝地看著熒幕。有了有了，經(jīng)他一表白，她終于看出他與中阿片男孩的相似處，難怪她一直覺得少年眼熟——
“你好厲害�！彼贿�他手機。他跟照片里的少年，幾乎是把少年剖成對半然后往上疊的差距。
“不過是長高罷了。”他語氣清淡。只有他自己才知道，當(dāng)年因為矮胖而受到的嘲笑與委屈，捱起來多么要人命。
所以他現(xiàn)在這么愛鬧別扭，絕對情有可原，畢竟過去決定了現(xiàn)在——不是嗎？
只是這個想法并沒安慰到他。他覺得自己一點進步也沒有，此刻的他，仍舊受到過往傷害的鉗制。
他清清喉嚨，揮掉腦中不快的記憶。
他決定，從今天起，再也不回頭看了。
“既然你有這段過去，你應(yīng)該更討厭Jessica才對？”
她點點頭。她開頭也這么想的。
“我從Jessica身上發(fā)現(xiàn)，第三者……似乎沒我想象中的好過�！�
卓海定定看著她，看了很久，知道她覺得不安，忍不住低頭檢查自己是不是有哪個扣子扣錯？
“怎么了？”她忐忑問�！澳睦锊粚�？”
沒什么不對。他搖頭，只是突然間發(fā)現(xiàn)她為什么讓他心動。
無時無刻，不管遇上什么人發(fā)生什么事，她總有辦法從中看出其中的好，然后，肯定這個好。哪怕這個好，是出自討厭的人身上。
這種能力——他想，絕對是一種極稀罕的天賦，至少他就辦不到。
“那個……”她猶豫了下才說：“下回有機會，我是誰，你如果愿意的話……可以介紹我跟Jessica小姐認(rèn)識？”
“為什么？”
她一聳肩�！芭闩闼。�(dāng)然，前提是要她愿意讓我陪�！�
“我跟她提過你�！彼f。
“對！”她指著他鼻子，差點忘了跟他算賬�！澳憔谷桓鶭essica小姐說我很笨？我哪里笨啦！”
“我沒有�！彼挪粫眠@種字眼形容她�！拔抑徽f捉弄你還能有趣�！�
瞧他理直氣壯的咧！安緹氣呼呼�！澳阋詾槲野謰屔业哪康�，是讓你捉弄的？”
是也不錯啊。他一點她鼻頭。“你曉不曉得，被本大爺捉弄，是多少人夢寐以求的事？”
她仰頭假笑三聲�！爸x謝喔，你真是對我太好了�！�
他假裝沒聽出她在講反話�！澳愦_實應(yīng)該好好謝我�！�
沒看過這么厚臉皮的人。白了他一眼，安緹扭過頭，瞪著車窗外景色發(fā)呆。
計程車爬上高架橋，不住閃過的路燈，讓她慢慢慢慢，逐漸拉長閉上眼睛的時間。
等下了高架橋，卓海一看，她已經(jīng)歪著頭睡著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