直到兩名女客轉進走道深處,卓海才出聲說話:“我送你回去!
一想到自己剛才的表現,她實在很害怕跟他單獨相處,但也找不到理由拒絕,只好說:“我打個電話!
她從口袋掏出手機,撥通電話等了一會兒,大概是音樂聲太吵,敏秀沒接,轉入語音信箱。
她對著手機留下訊息,然后合上手機,不情不愿地說:“好了。”
他彎起左臂等了一會兒,發現她依舊站在原地,眉頭又蹙起。
“你傻站在那里做什么?”
她眨了兩下眼睛。不然呢?
“你忘了姓胡的還在外邊?”他往自己手臂使了個眼色。
過了兩秒她才會意過來。“不、不用了!”不過是假裝,不需要做到這種程度。
沒理她拒絕,他徑自將她拉到身邊來!肮春谩!
都說不用了——她垮著臉等著兩人交纏的手臂,預料中會出現的癢跟不舒服,還是一樣沒出現。怎么搞的,她的‘恐俊男癥’,今天竟然失效了?
她一臉莫名其妙地被拉著走。
冷氣開得很強,他身體卻是無比溫暖。
其他時候,她或許會感激身邊有這么一個可以取暖的人,但怎么樣也不該是他。
每每瞄見他肌肉壯碩突起的臂膀,她肚子里邊立刻浮現一股怪怪、麻麻的感覺。
讓她心浮氣躁、思緒紊亂。
兩人暢行無阻地通過舞池,卓海所擔心的事——胡豐雄躲在暗處埋伏,并沒有發生。
卓海開來的銀灰色Porsche就停在大馬路邊,他仍舊扮演著好情人角色,幫她打開車門。
安緹看著眼前這幕——閃亮亮的Porsche跑車襯著他身上暗色皮衣,還有他俊美無敵的側臉,強壯又火熱的身軀,她很想知道,世上有幾個女人看見他,能把持住不當場趴在他跟前?現就連自認患有‘恐俊男癥’的她,也開始暈頭轉向了。
“系好安全帶!弊像{駛座,卓海黑眸朝她一瞥。
安緹乖乖照做。她可以清楚看見街上的霓虹燈映得他眸子一亮。
跟他一同坐在封閉而緊窄的前座,嗅聞他身上不知名卻異常好聞的古龍水香味,讓她全身皮膚不由自主感覺刺癢,但這種癢,卻和她以往感覺到的排斥完全不一樣,比較像是想撲上去揪住他頭發、恣意親吻啃咬他的奇怪沖動。一個聲音在她腦中響起——
你瘋了嗎?還是單身太久,‘恐俊男癥’的天線失靈了?
她不懂,自己怎么會低一個萬人迷產生親近的欲望?
依她的習性,像卓海這種人,她早該尖叫逃跑,保持安全距離才對。
一察覺她整個人所在副駕駛座里,他直覺伸手過來,卻見她一臉驚惶地彈縮在椅背上。
“干么嚇成這樣?”他瞪她一眼。
她這才發現,他只是想調整冷氣溫度。
她搖著頭不肯說話,今晚的一切都很奇怪,尤其是她自己。
多說多錯、少說少錯——她在心里默念這八字箴言。打算一路沉默,直到抵達家門。
卓海偏選在這時打開話匣子。
“你跟姓胡的……當初為什么分手?”
又不干你的事,問那么多干么?她咬著下唇瞄看著窗外。
見她不說話,他不放棄地逼問:“恍神啦?沒聽見我說話?”
她不情不愿地反問:“你知道這做什么?”
她的問題撞進他心里。對啊,他知道這做什么?
她跟他,不過是采訪者與被采訪者的關系。事實上,再五天之后他不會不會答應讓她采訪,仍是未定之數。他不過見了她幾次、刁難了她幾次,還有幫她解決掉纏人的前男友——就開始想了解她了?
一股沒來由的惱怒隱約浮現,他倏地發現自己對她興致盎然,卻有別扭地不愿承認。
“算了,”他突然說:“反正我也只是隨后問問!
尷尬的沉默籠罩車內,直到‘魔力紅’歌聲響起。
是她的手機。她急急忙忙接起!拔沂前簿煛
于敏秀聲音哇啦哇啦傳來!澳阍趺礇]說一聲就走了?你沒事吧?”
“沒事……”察覺卓海正在豎耳傾聽,她立刻把臉轉到一旁,壓低聲音!拔抑皇窍肫疬有一些工作得做!
安緹本以為敏秀問完會立刻掛上電話,想不到她話鋒一轉。
“噯,小緹,你知道我剛遇上誰了?”
“誰?”安緹心里浮現不好的預感,喉嚨倏地發緊。
“胡豐雄!”
敏秀拔尖的嗓音從手機里邊傳來,安緹往卓海方向瞄了一眼,只見他唇角一勾,似乎也聽見了。
她心里哀嚎著,此刻最不想再聽見的名字,正是胡豐雄,偏偏她沒辦法說出口。要被敏秀知道她跟胡豐雄不只見過,還說了一下子話,敏秀肯定會逼她把過程說清楚!
“好在,好在你當初跟他分手得早!泵粜憷^續說道:“看看他現在變什么樣子?又胖又丑,不過是在科技公司工作,他還以為自己混得多好咧!”
安緹暗抽口氣!澳愀f話了?”那她跟卓海合演的那場戲不就穿幫了?
“講沒幾句,”敏秀聲音自手機那頭傳來!拔沂墙Y賬離開的時候看見他的。你知道他問我什么嗎?他問你是不是交了新男朋友。我說對,沒錯,還是個大帥哥咧!
聽到這,安緹笑出聲來。不愧是好姐妹,有默契,沒拆她的臺。
“話說回來,”敏秀繼續說:“自他以后,你也好久沒叫男朋友了,噯,你別跟我說,你所以沒交男朋友,是因為對他余情未了?”
“我才沒有!”安緹立刻答。
“那為什么到現在還是孤家寡人一個?你真的行情那么差,一直沒人追?”
怎么提到這兒來了?安緹往卓海方向看了一眼,表情尷尬地答:“你又不是不知道我工作忙!
“真的不是因為網布了胡豐雄?”
“真的不是!卑簿熀喼毕肱男馗WC。跟胡豐雄分開已經三年了,不管他當年帶給她多少難堪與痛苦,現在也都沒感覺了。
“那就好!泵粜懵曇魪氖謾C那頭清清楚楚出來!斑@樣我也好幫你安排聯誼——對了,你挑男人的癖好還是跟以前一樣,高的帥的不要?”
敏秀啊敏秀,你一定得在這時候問這種問題嗎——安緹緊一閉眼,就算不轉頭,也可以感覺到卓海灼熱的目光。
好巧不巧,剛好是紅燈,卓?梢孕臒o旁騖地聽她的回答。
“喂?小緹,你還在嗎?”
“在!彼滩蛔】戳丝创巴,想逃的沖動再次涌現。
她實在不愿當卓海的面說出那幾個字——是,我確實不喜歡好看的男人。
她有感覺,他一定會問她為什么。可她不想說,她尤其不想在他面前揭露自己的傷口。
“敏秀,”她盡力維持平穩的語氣!拔椰F在有事,不方便說話,晚一點我再打電話給你?”
“好吧,那就晚點再說,bye。”
“bye——”安緹才剛把手機合上,卓海聲音立刻響起——
“你喜歡丑男,早說嘛,我身邊一大堆這種男人!
她緊一閉眼。
可惡。她本還在跟老天爺乞求,希望他繼續保持沉默,明明再過五個街口就是他們住的大樓,只要再一下下,她就可以名正言順甩掉他。
“噯,跟丑男交往到底有什么好處?還是說……他會倒立彈鋼琴,騎腳踏車走鋼索?”
那是馬戲團表演好嗎?她瞪了他一眼。
實在是受不了卓海開口閉口丑男丑男,安緹說話了。“胡豐雄不愁,他只是長得平凡了點!
“所以呢?”他繼續逼問:“你愛那個平凡的男人哪一點?除了比狗還忠實之外?”
這人嘴巴怎么可以這么壞?詆毀他人,真的有那么好玩嗎?
“我喜歡他哪一點跟你有什么關系?”她怒瞪他!笆,我承認,我當初所以挑中胡豐雄,是因為我識人不明加上寂寞,我并不是真的喜歡他——這就是你想聽的?”
她劈里啪啦說完,卓海剛好把車開到兩人住的大樓下方。安緹不假思索,立刻解開安全帶,扳著已上鎖的車門。
“開門!”她拍著車門喊。他憑什么質問她的感情生活?她喜歡誰、喜歡什么樣的男人,關他什么事?
她也不懂,自己明明就不多愁善感,也不脆弱,為什么老被他幾句話氣得眼眶紅?可她死也不要在他面前落淚,死也不要!
一見她通紅的鼻頭,卓海就知道自己做錯了。
“對不起!彼粗齻饶樣芍哉f:“是我不對,我太過分了!
他突如其來的道歉,一下擊潰她眼眶,豆大的眼淚自她眼中冒出。
為什么?!他為什么不繼續保持頤指氣使、咄咄逼人的姿態?明明是個挑剔成性的人,干么突然變得多禮、溫柔?
害她——害她——
可惡!她重重一抹眼淚。
“開門——”她又喊了一次,只是這回聲音里多了哽咽。
她仍想維持自己殘破的自尊;她想快點回家,回到自己溫暖的被窩里邊。
然而一只手,輕輕攬住她肩膀。
當她頭抵碰到他溫暖肩窩的瞬間,安緹再也控制不住眼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