昊國彷佛只有夏天和冬天,沒有秋天,分明前幾日還熱得出汗,一場秋雨下來,竟冷得人瑟瑟發抖,直想尋出夾棉的襖兒來披在身上。
董慕妍坐在窗前,打了好幾個噴嚏,額間有些發燙?此@樣子怕是要感冒了,若真病了那可糟糕,她這一年來看大夫、吃藥花了不少銀兩,再病倒了,慶姨娘的臉色可就更難看了。
「大小姐,喝點姜茶吧,能驅寒!故替旧徯亩藖硪恢粺狎v騰的碗,霎時讓董慕妍心里也暖和起來。
「哪兒來的?」董慕妍問道:「你去廚房了?那些嬤嬤沒有為難你嗎?」
「奴婢就在咱們廊下煮的!股徯牡溃骸高好先前藏了一些紅糖,今日尋來了些生姜,幸好沒人看見!
「那就好!苟藉媪艘豢跉。
說起來,她身為董家的大小姐,喝碗姜茶居然也要這般偷偷摸摸,著實可憐。然而沒法子,誰叫如今是慶姨娘當家作主,而她不過是個失去了母親庇護的可憐人罷了。
「造孽,真是造孽喲!」
屋外猛然傳來奶娘于氏的聲音,伴隨急匆匆的腳步聲,想來,是發生了什么天大的惱事。
「娘,怎么了?」蓮心連忙迎上前去。
「大小姐、大小姐……老奴辦事不力,還請大小姐責罰……」于氏顫顫地跪倒在董慕妍面前,滿眼盈淚,不能自已。
「奶娘,究竟怎么了?」董慕妍亦吃了一驚,「有話起來說!
「昨天大小姐不是叫老奴把那些個金釵、金鐲子熔了打成元寶,以供日后花銷嗎?」于氏哽咽道:「竟不知這些首飾何時被換成了鎏金的,根本就不值幾個錢……」
「怎么會?」蓮心急切地問:「她們何時偷天換日的?」
「大小姐病重的這一年間,她們陸陸續續先是搜羅走這屋里的現銀,而后是珍貴的玩器字畫,想不到……連這最后的幾件首飾也不放過!」
奶娘話里的她們不必言明,便是指慶姨娘和她手下吧,董慕妍早該料到。這些東西都是母親的嫁妝,如今竟蕩然無存。
一年前,她與母親一同外出,經過一處山道時馬兒忽然受驚狂奔,最后馬車墜落在巖石上,母親當場喪命,而她僥幸地活了下來,卻因重傷在床上昏迷了數月,醒來后身子骨也不好,一直在生病。母親死后,祖母和父親便讓慶姨娘暫管家中事務,仆婢們紛紛獻媚討好新主子,董慕妍只剩奶娘母女照顧。
「馬上就到冬天,要花銀子的地方可多了。」蓮心擔憂道:「大小姐的冬衣得添置,銀霜炭也得預備著,還有冬日要進補的湯,這些東西慶姨娘哪里會給足?咱們手頭若沒有銀子,可怎么辦才好?」
當初董慕妍叫于氏把金飾拿去熔,就是為了過冬,如今她也不知該怎么辦才好了。
「我本來想著,若待在這個家里實在艱難,不如索性自己出去,」董慕妍道:「到江左去——」
「大小姐,」于氏和蓮心瞪大眼睛,異口同聲,「您想……離家出走?」
「外面不好嗎?至少自由自在的!苟藉溃骸冈蹅兛梢砸粔K去江左,找個日暖風熏的地方,蓋間屋子,織布繡花,做些小生意什么的——」
「大小姐,您想得太簡單了,」于氏連連搖頭,「不說別的,光是盤纏,咱們便沒有!
「對啊,哪里來的銀子蓋屋子?做生意也要本錢啊!股徯母胶偷。
「本以為那些金首飾夠用的……」董慕妍承認自己太過天真,「是我想得簡單了!
「大小姐千金之軀,哪里能去民間受那些苦?」于氏哀嘆道:「咱們董家雖不是官宦人家,可也算京中富賈,大小姐嬌貴得很……夫人若知道大小姐如今這般受苦,九泉之下也會傷心啊!
「那慶姨娘怎么說也是大夫人的遠房表妹,當年是得夫人首肯,才能進來伺候老爺,夫人生前待她不薄,她怎么能對咱們大小姐如此這般!」蓮心亦忿忿地道。
董慕妍抿唇不語,生怕自己再多說一句,又要引得于氏淚水漣漣。
「如今,也不是窮途末路了,」蓮心忽然道:「聽聞老太太就要給大小姐張羅婚事了!
「婚事?」于氏一怔,「誰說的?你可聽真切了?」
「我今兒路過后院,丫鬟們都在議論呢!股徯拇鸬溃骸嘎犅勫E_家的公子替皇上在江左辦事得力,已任戶部侍郎,不日要回京了。老太太催老爺快些促成澹臺公子與咱們大小姐的婚事。」
「說來雙方都到了成婚的年紀,」于氏不由大為欣喜,「又是打小定的娃娃親,是該催一催了!
「催什么呀!」董慕妍眉心一緊,「那位澹臺公子與我也沒見過幾面,說不定心里很不樂意呢。」
「這是兩家早年間定下的娃娃親,豈有反悔之理?」蓮心訝異地問。
「如今人家是戶部侍郎了,若真想反悔,尋個藉口,咱們也沒辦法啊!苟藉溃骸冈蹅兌,不過商賈之家而已!
對于這位未婚夫,她沒有半點印象,連對方長什么樣子都想不起來。病了這一年,也不見他來探望,可見他對自己的情分不過爾爾。
「大小姐怎么這般灰心?」于氏勸道:「若真能嫁給澹臺公子,豈不比離家出走的強?依老奴看,還得先與對方見上一面再說!
「對啊,雖說大小姐生病的一年間不見對方噓寒問暖,但也沒提出退婚啊!股徯母胶停富蛟S澹臺公子人在江左辦事,來往不便,所以才沒來探病吧!
或許吧……然而董慕妍對這位未婚夫其實沒什么興趣,如今她心下盤算的都是如何逃離董家,去過自由自在的日子,若被婚事鎖了這一生,想想便覺得可怕。除非,她愛上那位澹臺公子。
呵呵,可能嗎?她估計自己不會愛上這個時代的任何一個男子。
因為,她本就不屬于這里。
一年前,她還是一個名叫董曉婕的女生,生活在二零一八年,大學剛剛畢業,四處找工作,誰料想一場車禍讓她的魂魄穿越至此,成為了董家大小姐,也得了她零星的記憶。
她一直以為這是自己在昏迷時作的一個夢,可是,為何這夢遲遲不醒?而且夢境的發展越發可怕。
弄清自己的處境之后,她盤算了一下,若永遠被困在這個叫做昊國的陌生地方,日子該怎么過?她大學主修社會學,若身為男子,在朝中做官,或許能施展些拳腳,可在這閨閣之中,如何學以致用?
董家是京城商賈,以織坊聞名,但她對做生意一竅不通,想來在這個家里也是廢人一個。若董大夫人還在世,她如過去般有母親依靠,生活肯定能比現在好很多,如今卻淪落到宛如寄人籬下的孤女一般的境地,古代的大家族都是如此嗎?
《紅樓夢》里迎春的攢珠累絲金鳳被乳母偷去賭錢,史湘云被嫂子逼得做針線活做到大半夜,邢岫煙典當了棉襖貼補下人,想來,這些境遇跟她現在差不多。
「大小姐,」蓮心捧來一件半舊的織錦坎肩,「該去給老太太請安了,天氣轉涼,今兒要穿得暖些!
董慕妍看著那件坎肩顏色有些黯淡,款式也不算新鮮,便試探道:「箱子里的棉襖該拿出來曬一曬了,雖然這幾日有雨,可終歸該趁著隆冬來臨之前好好打理打理!
「棉襖就剩兩件,夏天早曬過了。」蓮心辛酸道:「箱子里那些貴重的衣服,慶姨娘早拿了去,說款式舊了,要給大小姐做新的,可至今都沒做!
這么說,她就算想典當幾件棉襖換錢,也不能了?
董慕妍嘆了口氣,隨意打扮一二。沒了金首飾,鎏金的她不打算戴,以免想到慶姨娘做的事,心里生氣。眼見匣子里還有幾朵粉紫色的絨花,樣式還算新,便插到髻上。
若是這個時代還有什么能讓她稍稍欣慰的,便是鏡中這一張容顏真算得上嬌俏可人,不施粉黛已有十足風韻。
漂亮的女孩子終究會有出路的,她篤定地想。
董家老太太原也出身商賈之家,聽聞早年間與董老太爺胼手胝足,打拼下這份家業。
董老太爺過世后,生意便交予大兒子董必成、次子董必勝管理。
董慕妍的父親便是董必成,而她的二叔董必勝幾年前患了咳疾,不幸病逝,留下妻子阮氏及膝下一雙兒女——董慕茜、董慕暄。
阮氏不擅經營商鋪,一直依附著大房,所以兩房沒有分家,二房母子一直在這府里住。
董慕茜畢竟年紀小又未出閣,難以一肩扛起董家的家務,而董慕暄還在江左學堂念書,一年也不能回來幾次,更別提男子管家實在少之又少。因為這般緣故,慶姨娘才得了管家的差事。
董慕妍來到花廳,見董老太太剛用了早膳,便上前行禮,「給祖母請安。」
慶姨娘與阮氏也位列在側,董必成前些時日到江左做生意去了,京中的店鋪多由慶姨娘娘家兄弟協理,這讓慶姨娘更耀武揚威。
雖然她尚未扶正,可如今阮氏要依附大房,所以對她畢恭畢敬的,完全把她當正經大嫂看待。
董慕妍病了這么久,都沒能仔細打量董家諸人,今兒有了些精神,便一一往這些人的臉上望去。
不論慶姨娘私下里多么毒辣,卻長著一張和善的笑臉,逢人便說客氣話,難怪董老太太被她哄得高高興興,對她的所作所為全然不知。
阮氏謙和素凈,多年寡居,一副唯唯諾諾的模樣。
她的女兒董慕茜,通身一副大家小姐的氣派,也不像是個好欺負的性子,卻不知為何也要隨著她娘受慶姨娘的指使?
「怎么穿得這般單?」董老太太拉著董慕妍的手,關切地問:「天涼了,怎也不多添件夾衣,只穿這么一件坎肩怎么夠暖?」
「是妾身忘了該給大小姐做新衣裳了。」慶姨娘連忙笑道:「只是大小姐一直病著,裁縫不好過去量身,本想著跟慕麗的冬衣一并做,誰知竟遲了幾日,全是妾身的疏忽!」
「也是你太忙!苟咸謱捄竦財[擺手,「這一年來辛苦你了,上上下下,有多少事情要接手,有些疏忽難免!
想來平日慶姨娘很懂討好董老太太,隨便一番說辭便糊弄了過去,也算她有能耐。
「湊巧我前兒做了幾身新衣裳,」董慕茜開口道:「我與大姊姊身形差不多,午后便勻兩件給大姊姊,還望大姊姊不要嫌棄!
「怎么會嫌棄呢?」董慕妍連忙道:「多謝茜妹妹了!
她隱約能感覺到董慕茜對她頗有好感,雖然平素來往不多,但那眼睛里流露出的善意,倒讓她愿意親近。
「對了,怎么不見慕麗?」董老太太忽然問道。
董慕麗是慶姨娘的獨生女兒,董慕妍同父異母的妹妹。
「那孩子真該打,準是又起晚了!」慶姨娘立刻板起臉來,一副恨鐵不成鋼的模樣,「瞧我等會兒怎么收拾她!」
「你別動怒,」阮氏卻在一旁勸和道:「聽說昨兒慕麗練習女紅練到大半夜呢,還有琴棋書畫,都要一件件加緊學的,孩子哪里吃得消?」
「怎么慕麗最近如此用功?」董老太太疑惑,「從小看她只喜歡玩鬧,也不像是在這些東西上用心的人。」
慶姨娘與阮氏相互看一眼,似乎悄悄遞了個心照不宣的眼神,彷佛有什么事情瞞著大家。
「怎么了?」董老太太越發察覺不對勁。
「正是因為慕麗太愛玩鬧,怕她將出閣的時候再學來不及,會被婆家嫌棄,」慶姨娘道:「所以最近催著她加緊學呢!
「怎么,有人向慕麗提親了?」董老太太追問道。
「沒有,還沒有呢……」慶姨娘訕笑道:「不過先預備著!
「事到如今怕是瞞也瞞不了多久,」阮氏卻道:「你不如先把實情稟告母親!
「這……」慶姨娘故作推托,「不太好吧?怎么著,也不能當著大小姐的面說……」
「為何不能當著慕妍的面說?」董老太太蹙眉,「這與慕妍有何干系?」
董慕妍一直冷眼旁觀她們閑聊,想不到突然扯到自己身上,不由一怔。
「想來是大姊姊這一病,與澹臺公子的婚事便耽擱了!挂慌缘亩杰绮聹y道:「最近有人要向二姊姊求親,怕占了大姊姊的先?」
「哦,」董老太太頷首,「如此這般倒也無妨的,雖是姊妹,先嫁后嫁,我們家也沒什么講究!
「倒不是……」阮氏支支吾吾起來。
慶姨娘又暗中給她使了個眼色,似乎在示意她開口再說些什么。
「那究竟是何緣故?」董老太太對孫女們的婚事一向上心,定要問個明白。
阮氏這才又開口,「母親也知道,慕暄他在江左念書,我也是最近才聽聞,他竟與澹臺公子有來往!
「他與澹臺公子有來往?」此言一出,董老太太大為意外,「哪個澹臺公子?難道是與慕妍定了娃娃親的澹臺浚?」
「正是,哪里還有別人?」阮氏點頭,「聽說是狩獵時結識的,正巧澹臺公子又在江左替皇上辦差,所以時常在一塊兒!
「這真是巧了,」董老太太道:「他們兩個結交也算得上一樁好事!
「兒媳也是這般想的,澹臺公子是咱們家未來的姑爺,先打個交道總是好的!谷钍险f著,突然有些遲疑,「誰料想,前幾日慕暄竟捎來一封家書,其中所寫的事,嚇了兒媳一跳!
「寫了些什么?」董老太太凝眸。
「慕暄說,近日與澹臺公子飲酒,公子酒后吐真言,說他……他不愿娶咱們慕妍!谷钍峡目慕O絆,終于道出石破天驚之語。
「什么?」
在座眾人皆是愕然,董慕妍不由身子一僵。
「娘,怕不是您會錯了慕暄的意思吧?」董慕茜連忙揚聲道:「澹臺公子乃士族出身,姨母是當今淑妃娘娘,家教何其嚴謹,怎么會酒后胡言?」
「慕暄的信上寫得明明白白,」阮氏鄭重道:「你若不信,等回了房,我拿給你看看!」
「那他緣何不愿意娶大姊姊?」董慕茜一臉打抱不平的神情,「大姊姊哪里不好?莫不是因為病了一場,他就嫌棄了?」
「原因……倒也沒細說,」阮氏垂眉道:「不過看那意思,澹臺公子彷佛對咱們慕麗更加青睞。」
「荒唐!」聽到這里,董老太太終于忍不住發怒,「咱們家的女兒也不是非他不嫁的,怎么他就敢看著鍋里嫌棄碗里的了?咱們雖是商賈之家,比不得士族出身,但也不能這般欺負人吧!」
「老太太別動氣,」慶姨娘趕忙上前安撫道:「此事也不明就里,不如等慕暄與澹臺公子從江左回來,見了面再仔細問個明白!
「你……」董老太太抬眸睨她一眼,「你便是聽了這個消息,就催著慕麗學這學那的?人家若真折辱了慕妍,你還要把女兒嫁給他?」
「妾身不敢!」慶姨娘嚇得撲通跪下,「妾身只是想著,咱們家一直在朝中沒有依靠,近幾年生意也做得艱難,若是能得澹臺家的襄助,好歹也能興旺幾分。妾身覺得老爺在外支撐得辛苦,澹臺公子若愿意與我們結親,不論看中咱們哪一個女兒都是好的,就怕委屈了大小姐……妾身知罪,知罪了……」
她字字顫抖,聲聲真切,聽得董老太太霎時心軟。
「起來吧,」董老太太嘆息一聲,「這幾年家里的生意大不如前,我也是知道的,你為著家里著想本是好意,但有些事情,不可逾了底線!
「大小姐,」慶姨娘轉頭對董慕妍道:「都是我不好,你千萬別放在心上,今天的話就當聽了個笑話,姨娘哪里能讓你受了欺負?」
「姨娘別著急,」董慕妍莞爾一笑,「我并沒有介意!
她本來疑惑,董老太太算疼愛她,怎么自己有了委屈,奶娘與蓮心都沒建議她向祖母稟報呢,原來慶姨娘如此善辯,又裝得滿臉真誠,若她真向董老太太告狀,祖母或許會當她是小孩子家鬧脾氣吧?
再者,董家男人都在外頭做生意,家中上下如今都由慶姨娘操持,董老太太很需要這樣一個得力的幫手,有些事情只能睜一只眼閉一只眼過去了。
商賈之家,重利輕情,自古如此。
不過,自己與澹臺浚的婚事,董慕妍倒真的無所謂。
這姻緣若不成,等攢夠銀子,她想趁機逃離這個禁錮之地,去江左過自由自在的生活?墒侨绾文軘些銀子呢?這讓她有些頭疼……
雖然已經入秋,江左卻依舊像夏季般和暖,陽光燦爛。兩名男子策馬前行,一陣風過,金色的樹葉在頭頂搖晃,彷佛震響了千萬個金色的鈴鐺。
前方灌木叢中竄出一只野兔,馬上的男子相繼舉起弓來,嗖嗖兩下,箭如星殞,野兔應聲倒地,打了個滾兒,倏地沒了動靜。
拉住韁繩,兩名男子翻身下馬,蹲下來查看野兔的情況。
「浚哥哥,是你射中的!拱滓履凶幽昙o較輕,臉上一派爽朗的笑容,「箭上刻的是你的標記!
青衣男子微微而笑,他稍微年長,神情之中亦是多了幾分穩重。
他蹲下身子輕撫那野兔,原來野兔只是被射中兔耳一時痛得昏了過去,并未身亡,他取出隨身的藥來,將箭頭拔去,才將藥粉灑在兔耳上。
「浚哥哥,我一直奇怪,每次狩獵為何你從不殺生,只射它們的耳朵?」白衣男子好奇道:「你信佛?」
「只是不想徒增殺戮罷了,與信不信佛無關!骨嘁履凶哟鸬。
「浚哥哥心善,卻又熱衷狩獵,」白衣男子猶自疑惑,「狩獵之中傷亡在所難免,似乎有些矛盾呢。」
「皇上喜歡狩獵,我終歸要練習一二,以便做陪!骨嘁履凶拥馈
「原來如此!拱滓履凶踊腥淮笪,「也難為你了,在朝為官,有些事情的確身不由己!
野兔敷了藥止了疼,醒過神來,哧的一聲,直奔回灌木叢中去了。
青衣男子看著那毛絨絨的影子,雙眸溢出些隱藏的喜悅。
「也并非是為了仕途,」他繼續道:「你也知曉,我姨母貴為淑妃,在宮中不易,作為她唯一的外甥,也要襄助她一二。」
「聽聞皇后娘娘過世后,皇上有意立淑妃娘娘為繼后?」白衣男子道:「浚哥哥,澹臺家這擔子將來可要加重!
「將來的事情哪里說得準呢,宮里還有嫻妃娘娘也是受皇上器重的!骨嘁履凶与[約透出有些擔憂的語氣,「封不封后,倒在其次,只盼眼下嫻妃娘娘與姨母能和睦吧!
這青衣男子便是澹臺浚,陪他狩獵的白衣少年自是董慕暄,兩人在江左相熟之后常結伴同行,飲酒談詩,論天下之事,十分投契。
澹臺浚的姨母潘淑妃是昊帝跟前第一得意的寵妃,朝中傳言成為繼后有望。
然而裴嫻妃與潘淑妃位分相當,家勢更甚,另有一群老臣力主裴嫻妃為繼后,兩派正爭執不下,昊帝舉棋不定,甚是頭疼。
「浚哥哥……」董慕暄忽然憶起一事,頓了頓,猶豫地開口道:「那封家書,我已經寫了。」
「哦?」澹臺浚表情如常地道:「可有回信了?」
「倒還沒有……」董慕暄小心翼翼地瞧著他,「可我料想,這封信已經在家中引發了些動蕩!
「我動了退婚的念頭,想來你家不可能一點反應都沒有!瑰E_浚淡淡一笑。
「浚哥哥,其實我一直想問問,」董慕暄斟酌著語句,「你緣何不愿結這門親了?我大姊姊喪母之后甚是可憐,又病了一場,再被退婚,那真算得上雪上加霜啊……」
「之前見過你大姊姊兩次,」澹臺浚斟酌道:「彷佛,與我的性情不太相合!
「怎么會?」董慕暄訝異,「我大姊姊生得美貌,行事也十分大方,與浚哥哥你很相配啊。」
「你大姊姊就像一顆璀璨奪目的珠寶,而我素來為人低調,只怕委屈了她!瑰E_浚卻道。
「委屈?」董慕暄聽了更加狐疑,「我家只是商賈,說來反而配不上浚哥哥這樣的士族大家吧?況且澹臺家還是皇親國戚!
「你還年輕,」澹臺浚委婉道:「有些事情一時也說不清楚,總之退了這門親事,對兩家彼此都好!
「是嗎?」董慕暄越發不明白,「可大姊姊丟了顏面會無地自容的,若浚哥哥執意要如此,也得找個適當的理由,別讓大姊姊太難堪才是。」
「一切只等回到京城,到你府上拜訪再說。」澹臺浚對他一笑,「放心,不會讓你大姊姊失了顏面的!
董慕暄凝眉,還想再問些什么,卻一時不知如何開口。
他知道,自己問了,或許澹臺浚也會避而不答。
這些日子,雖然他與澹臺浚甚為投契,但對方心思深沉,非自己所能猜度。有時候分明對方在和藹地笑著,他卻總覺得那笑容意味深長。
罷了,回京之后再說吧。
江左有看不完的好景致,但一憶起回京之后要面對的重重麻煩事,縱是董慕暄這般爽朗的少年,也不由眉頭微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