屋外又開始下雪,天氣更冷了,可是房內卻很溫暖。
稍早,雪豹房里多添了兩盆火爐,一件厚實溫暖的棉被,還有好幾套又輕又暖、摸起來就知道質料上等的冬衣。
雖然熊欣口氣尖酸的說這些東西需要多少多少的銀子,她都會一一記在帳上,可是雪豹唇角的微笑一直沒有消失。
“云叔叔,你很開心嗎?”如雪窩在他身旁,看著傻笑的云叔叔。
“是啊,因為如雪在這兒陪叔叔,叔叔很開心呢。”似乎聽出小姑娘語氣里的郁悶,他收回心神,關心地問:“如雪不開心嗎?”
“云叔叔,向柏哥哥什么時候回來?”
“這個……叔叔也不知道,雪下得大,就會耽誤他的行程,怎么了?想要向柏哥哥陪你玩嗎?”他溫柔的摸著她的頭。
”嗯!彼@進雪豹的懷里。
“如雪不是有其他朋友嗎?”
“哼,我不要他們當朋友了!”她生氣的說。
“咦?為什么?”他訝異詢問。
“因為他們說娘的壞話,我討厭他們!”
哦,看來他找到小姑娘心情郁悶的原因了。
“他們說了什么,可以告訴云叔叔嗎?”
“我不想說。”她悶悶的搖頭。
“沒關系,如雪,你娘知道那些事嗎?!”
“知道,娘說那些話聽聽就算了,別管他們!比缪鈵馈!翱墒侨缪┟髅饔械郧澳飳θ缪┱f,如雪的爹是一個長得很好看的人,說如雪的爹專門抓壞人,很多壞人光是聽到爹的名號就害怕,是很厲害的爹,可是他們……啊!云叔叔,你抱好緊,如雪會痛呢!”
“抱歉……”雪豹神情有些激動,放松了力道!斑痛嗎?”
“不痛了!彼龘u頭!笆迨澹」纷铀麄兠髅魇裁炊疾恢,為什么就說如雪說謊?說他們的爹娘都說,如雪其實根本沒爹,是娘騙人的。”
“是他們的爹娘說錯了,如雪當然有爹,沒有爹就不會有如雪。”他溫柔地說。“如雪,你娘有沒有告訴你,你爹叫什么名字?”
“沒有!彼泥狡鹱臁
“那……你知道你娘叫什么名字嗎?”他又問。
“娘?娘叫做云大娘啊!”她理所當然的說。
看來如雪也不知道。
雪豹搖頭,她真的是防得很徹底。
就算他看不見,可是她怎么會以為,面對一個深深愛過且念念不忘的人,他會完全沒有感覺呢?
他早就猜到云大娘是熊欣,這世上要找像她這么別扭的人可是很難的,他不會那么“幸運”連碰到兩個。
所以,他才會從堅持出谷的急切,在出了意外之后,反而安之若素的在這兒養(yǎng)傷,讓向柏那般迷惑。
一連串的試探,更加證實了他的猜測,之前假裝跌倒,他很后悔沒斟酌好力道和距離,害她撞傷了手。
從如雪方才的形容,熊欣口中描述的“爹”,應該就是自己沒錯。
雖然他們過去并無親密關系,但是既然熊欣說是他,那么如雪就是他的女兒,只是……她愿意讓他當如雪的爹嗎?
不知道如雪親生的爹,是個什么樣的人?
是真的死了?或是……拋棄了他們母女?
想到有一個男人曾經(jīng)傷害過她,他就忍不住心頭的怒火!
可是……她向如雪形容的爹,明明是他的模樣啊,而且她也自稱云家婦,如雪也姓云,難不成這么巧,如雪親生的爹也姓云,職業(yè)也是賞金獵人?
亂了,他越想越多困惑,想不出到底是怎么回事,很多問題,都必須由她給他答案。
“如雪,如果你娘答應的話,叔叔可以當你爹,你說好不好?”雪豹突然說,他不想再讓她逃避下去了,很多問題不攤開來說是無法解決的。
不過……他會再給她一點時間。
“真的嗎?”如雪開心地問。
”嗯,只要你娘答應!
“那我去問娘!”
“不,等等!彼麤]有放開她。“如雪,讓叔叔和你娘說,不過在叔叔和你娘談話之前,你也不要提,好嗎?”
“那要多久?”她失望地問。
“不會很久的,如果如雪愿意,也可以先偷偷的叫我爹,不過不可以讓你娘聽見喔!”
“可以嗎?”她眼眶紅紅,這會兒可是真的要哭了。
“當然可以。”
“爹……”她窩進雪豹的懷里。
雪豹有些激動的抱著她,本以為這輩子不可能有人這么叫他了……
“如雪?”房門口,熊欣端著托盤走了進來,看見那抱在一起的一大一小,神情有些疑惑,更有著激昂的情緒充塞在胸口。
“娘……”如雪趕緊退開,緊張的望著她。
瞧見女兒緊張不安的模樣,熊欣朝她微微一笑,安撫她,讓她知道自己并沒有生氣。
“如雪,該用膳了,你到前頭去,水楓她們都在等你,去遲了,你最喜歡的杏黃酥會被她們吃光光喔!
“啊!我的杏黃酥!”如雪尖叫一聲,立即沖了出去。
“要先用膳才能吃杏黃酥喔!”熊欣的聲音追了出去。
“是,娘!”軟嫩的聲音喊了回來。
她搖搖頭,將托盤放置在桌上,抬頭望向雪豹,不意被他臉上的神情震懾住。
“怎……怎么了?”壓下有些狂亂的心跳,她力持鎮(zhèn)定的問。
“沒什么!彼鹕恚樌淖叩阶琅宰。“好香。”聞味道,他就知道又是不同的養(yǎng)生藥膳。
這些日子以來,除了一些有固定療效的藥膳外,其他的養(yǎng)生藥膳口味多變,很少重復,這種用心,若非有心人,怎能做到?
看著他胃口一天比一天好,熊欣覺得非常開心,她希望能在他離開之前,將他的身體給調養(yǎng)好。
一想到他總會離開,她的心便抽疼著。
像這樣的日子,她還能擁有多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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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你的身體這么差,要出門,你的家人都沒人阻止嗎?”這個疑問,從見到他開始,她就很想問了。
“我的身體不差!毖┍獜娬{!安贿^師弟確實有極力阻止,可是這件事我必須親自處理,當師父知道就算他們阻止,我也會不告而別之后,師父只好答應讓我出谷,并且讓向柏跟著照顧我。”他微笑解釋。
“有什么事情會比你的命重要?!”熊欣抿唇。他為什么這么下懂得愛惜自己?為什么不懂沒命在,就什么希望都沒有了?
“在我心里,她確實比我的命重要。”
她一怔,是他?還是她?
心頭突然泛出一股酸意,是啊,都已經(jīng)五年多了,他一定有了重要的人,一個讓他甘愿為其生、為其死的重要人士存在。
沒什么好意外的,這很正常,很正常……
“云大娘?怎么不說話了?”雪豹微笑地問。
“你這叫自不量力!”她暗暗吸了口氣,平復激動的情緒。“難道你不知道,你這種身體狀況只會給其他人添麻煩嗎?現(xiàn)在可好,被困在這里兩個多月,啥事也辦不成,還造成我極大的困擾,浪費我那么多時間!
“就算這樣,還是很值得,我很慶幸自己定了這遭!彼⑿σ詫Γ灰詾橐。“而且,我必須再次強調,我的身體并不差!盀槭裁疵總人都不相信呢?佑禎是這樣,她也是這樣,是因為……太愛他了嗎?
“你……很慶幸?!”她完全無法理解。
“是啊,我很慶幸!彼c點頭。
“你出了差點沒命的意外,結果不管是為了什么人堅持離開荒谷,你也沒來得及處理吧?居然還說你很慶幸!”那個人……到底是誰?和他是什么關系?
雪豹眨眨眼,笑容擴大,俊美的容顏炫暈了熊欣的理智,讓她心跳失速,呼吸加快,差點當只惡熊撲豹!
“你說得沒錯,我很慶幸,尤其是現(xiàn)在,我更加確定了,再也沒有比這更讓我慶幸的事了!彼p笑,就算之前他對她是不是熊欣仍有一絲絲的不確定,此刻也已經(jīng)全無疑慮了,她確實是熊欣,因為云大娘根本不知道他們來自荒谷。
熊欣楞了楞,他為什么突然變得這么開心,甚至是……快樂,興奮?!
“云大娘,我那師侄常常冒犯你,是我管教失當,我想,等他回來之后,我們會另外找客棧住。”他故意說。
她楞住,他要離開了?!
為什么?!
“什么要到客棧去?嫌我這兒住得下舒適嗎?”她惱問。
他若離開,誰幫他調養(yǎng)身體?那個韓向柏照顧生活起居或許勉強可以,可是他的身體呢?誰照顧?
“不是的,這兒很舒適,只是云大娘也一直說,你這兒是茶館不是客棧,我們在這兒只是給你添麻煩,這樣我很過意下去!毖┍獪厝岬恼f。
她真的很想把自己毒啞算了,全都是這張嘴惹的禍!
“住都住這么久了,該麻煩的也都麻煩過了,而且你的眼睛呢?我可不想落人話柄,說我的茶館待客下周,這會影響我的生意。”
“呵,不會的,至于我的眼睛,我想需要的時候再請魯非幫我診診……如果可以的話。”雪豹猶豫了一下才說。
“很抱歉,魯非不外診,你是因為住在這里,所以才破例診你,如果你搬出去了,魯非就不能再替你診療!毙苄酪桓彪S他意思的語調道:“你自己衡量看看,要離開的話就請便,我的確也省得麻煩!
“果然啊……”他低下頭,掩住嘴角一抹笑意,就知道她會極力留下他。
她抿唇,臉色黯然,可嘴巴卻沒好氣的說:“沒錯,我就是這么一個冷血黑心腸的人,聰明的話就早早滾吧!”
“看來我還是要留下來,我想醫(yī)治我的眼睛!毖┍⑽⒁恍。“只好繼續(xù)麻煩云大娘了,還請你多多包涵!
熊欣才在心里痛斥自己,沒想到卻聽到他這么說,頓時松了好大一口氣。
太好了,他要留下來了!
“真麻煩,我還以為可以輕松了呢!”她哼了哼,已經(jīng)開始想今天晚上要為他準備什么膳食了。
因為想得太認真,也因此,沒有注意到雪豹上揚的唇角,除了一貫的柔和之外,還添進了一股狡黠的味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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熊欣?!
韓向柏驚訝的停下腳步,他剛剛才從府衙出來,拿了一張二師叔交代的叫“熊欣”的懸賞告示。很巧,聽說前兩天有目擊者見過了熊欣,畫像在今天繪出。
他拿了畫像,覺得這個熊欣有點眼熟,想了好久,終于讓他想到了。
畫像上的人,根本就是那個吸血蟲子云大娘嘛!只是畫像上的人比較年輕,看起來像是十八、九歲的云大娘。
他焦急地想要趕回玲瓏鎮(zhèn),揭穿云大娘的偽裝,可是……剛剛看見一個面貌、裝扮和懸賞畫像非常相似的人又是誰?
尤其那個人還抓著一個男孩,行動鬼祟,應該就是畫像上的熊欣沒錯!
如果熊欣的罪名是真的,那么那個男孩的處境可就不妙了。
沒有多做考慮,他立即追了上去,腦中也不斷思考疑點。
為什么云大娘的容貌會和畫像上的熊欣這么相似呢?
嗯……會是是姊妹嗎?
不管了,先跟上去再說!
韓向柏快速的跟蹤而去,看見“熊欣”將顯然被點了穴的男孩塞進—輛簡樸不起眼的馬車里,然后駕著馬車來到開陽城郊,停在一棟豪華山莊的側門。
之后“熊欣”下車,小心翼翼的四下張望,確定四周無人之后,便鉆人馬車將男孩抱下,飛快的閃進門里,一會兒又出來駕著馬車離開。
韓向柏皺著眉頭,不知道為什么,總感覺她有什么不太對勁,不過目前暫且擱下不提,看見她又鬼鬼祟祟的走回來,他悄身跟上,飛身潛入別苑。
那“熊欣”將那男孩抱了起來,走到一處院落,送進一問臥房。
這個院落四周沒有任何仆役,他很順利的跟在后頭,繞到屋側的窗戶旁悄悄的窺視房里狀況,一瞧清楚了“熊欣”正在對男孩做什么時,錯愕、震驚、憤怒同時生起,正當他打算阻止時,她又突然住手,起身匆匆的離開房間。
韓向柏又等了一會兒,覺得機不可失,他必須趁現(xiàn)在救人!
翻身進入房里,正打算救人時,突然從他后頭伸出一只大掌,在他反應過來之前,已經(jīng)快速的搗住他的口鼻——
“安靜!钡统恋穆曇粼谒叺统狻
他一楞,停止了掙扎,任由那人將他拖出臥房。
一到安全的地方,對方就將他放開。
“三師叔!”韓向柏訝異的看著豺狼,三師叔為什么會在這里?
“向柏,你在這里做什么?你不是應該守著你二師叔嗎?”豺狼一開口便質問,“你二師叔呢?”
“二師叔在玲瓏鎮(zhèn)……”
“什么?他不在開陽城嗎?”
“不是的,我們……哦,暫時住在玲瓏鎮(zhèn)……”韓向柏沒有說謊的習慣,也還沒練就這門高深的技能,他有種大難臨頭的預感。
豺狼似乎看出不對勁,瞇著冷銳的眼死盯著他。
“向柏,你有事瞞著我!
“哦……”如果他放手一搏,然后三師叔因為顧慮師祖和爹的關系,對他放一點水,那他應該打得過三師叔吧?
“向、柏,你最好老老實實的招供,我不想把用來整治惡人的手段拿來用在你身上,相信你也不想。”
“我和二師叔只是在半路上出了一點……意外……”
“意外?”豺狼突然變得冷沉!澳愣䦷熓暹好嗎?”
“現(xiàn)在很好!敝皇茄劬κ髁恕,救命!
“意思就是說,之前并不好,是嗎?”豺狼冷冷的說!澳悄銥楹螘谶@里。你應該寸步不離的守著他!
“是二師叔叫我來拿熊欣的懸賞告示,我們被水沖下斷崖的時候,所有的東西都……”
“斷崖?!”豺狼暴吼。
啊!完蛋了,他怎么說溜嘴了!
“你們竟然掉下斷崖?!”豺狼掐住他。
“豺狼。”
一聲平淡的低喚解救了一條生命,緊接著,韓向柏已經(jīng)從豺狼的手中脫離。
“爹……”他松了口氣,得救了。
“大師兄。”豺狼望著韓滅。“大師兄怎么會在這里?”
“你大嫂聽說熊欣專門找十歲以下的男孩下手,不放心向柏,所以要我來看看。”韓滅解釋。
豺狼一臉諷刺的挑眉。那也要向柏像一個十歲以下的男孩!
“豺狼,你丟下剛滿月的媚媚出谷,是想幫雪豹‘處理’這個‘熊欣’的差事,是吧?”韓滅說!皫煾刚f媚媚很傷心,你氣她欺騙你,讓雪豹出谷,是嗎?”
他撇開頭,沒有回答。
“如果雪豹知道的話,一定會很難過、很自責吧!”韓滅淡淡的說!安恢浪纳眢w能不能承受得了?”
“好了,大師兄,我了解你的意思,我不會找向柏算帳了,行嗎?”豺狼嘆了口氣。
“我有說到向柏嗎?”他淡笑。
“我懂得舉一反三!辈蚶锹柤。
“我想,你一定急著想去找雪豹,確定他無恙吧?”韓滅對他點點頭!斑@個熊欣的事就交給我,當做是彌補向柏的辦事不力,如何?”
“二師兄會希望由他自己處理。”
“不會了,因為這個熊欣不是他以為的那個熊欣!
豺狼一頓,的確。
“好,這差事就交給大師兄。”豺狼樂意轉移責任!跋虬,你們住在哪里?”
“玲瓏鎮(zhèn)的有客來茶館!表n向柏立即說,看見豺狼轉身施展輕功就定,突然想到一件事,倏地朝他的背影大喊,“三師叔,我們欠了茶館老板娘四千八百六十八兩銀子,還欠了十三師叔一萬五千兩銀子!
豺狼氣息一頓,差點從半空中掉了下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