長長的餐桌上,管承安靜喝著湯,吃著令他皺眉的青椒,而另一邊的管堂,則像個野孩子,看到想吃的,伸手一抓就往嘴巴塞,還笑咪咪的扮著鬼臉。
櫻子奶奶微笑看著孫子們,臉上流露寵溺的神情,宛如一尊菩薩。
風亦菲看著這情景,心中有著說不出的羨慕,她暗暗垂下渴望的目光,卻又忍不住幻想自己是這個歡樂家庭中的一份子。她有奶奶、可愛的弟弟,一家人快樂地用著晚餐……
如果可以,她想留下來。
在“瀧之屋”里,她看到幸福在微笑。
“亦菲,我頭痛,拿杯解酒茶來,我待會還要到公司開會。”
柔著陣陣怞痛的額側,宿醉醒來的金璨陽大手摸索著床頭柜卻撲了個空,他挑起眉,有些意外細心溫婉的妻子竟未如常的擺上一杯花茶。
不過他并未多想,高喊著妻子的名字,說出需求后,便走進浴室梳洗,他知道他一出來后,妻子便會一如往常地送上熱茶,同時溫柔地朝他一笑。
這個一成不變、溫吞平淡的婚姻不是他想要的,可是怎知真的結了婚,他竟沒有半點的不適應,反而很快地融入婚姻生活,當起有老婆照顧自己的已婚男人。
他從浴室走出來,臥室里還是空蕩蕩的,少了熟悉的花香味,和一絲……他一時間也說不上來的氣息。
他環顧房間一圈,沒發現有任何物品短缺,暗笑自己多心,讓酒精麻痹了他的知覺,連神智也跟著不清楚,疑神疑鬼。
“不在家嗎?”他喃喃自語,看了眼鬧鐘上的時間,才七點五分。
結婚后仍繼續上班的妻子,是友好公司的助理秘書,她通常在打理好他的日,嵤轮,八點十分才會出門上班。
今天有點不尋常,難道她生病了?
金璨陽眉頭一皺,微露憂心,但他頭疼的癥狀一直未減輕,便不再多想。妻子已經是大人了,應該會照顧自己,不需要他躁心。
可下一分鐘,他卻發現她不在身邊,他連家里的止痛藥放在哪里都不知道
她無可否認的是個好妻子,將脾氣大又愛挑剔的他照料得無微不至,連平日胃痛的毛病也大為改善,令人無從嫌棄?墒乾F在—
“該死的,她到底把家庭醫藥箱擱在哪?回頭我非說說她不可……”
金璨陽臉色不佳地拉開衣柜,拿出一套整齊的西裝又關上,準備換衣服,到公司再叫秘書給他解酒液。
驀地,他察覺到一絲不對勁,又“刷”地打開男女主人合用的大衣柜。
他眼神銳利的掃視著,有些疑惑,柜子里的空間一向這么大嗎?
妻子的衣服還在,但全是婚后添購的新衣,她婚前的衣物……一件也沒有?
“搞什么鬼?不過比平常晚兩、三個小時回來而已,居然給我玩起離家出走的把戲?”他心里因這猜測而不悅,又對妻子的行動不以為然。
她以為她能走多遠?沒有娘家的孤兒到最后還不是得回來?她要是認為他會發了瘋的找她,那就太天真了。
金璨陽心里這么想,沒把妻子不見了的這件事放在心上,只當她在耍小性子,想引起他注意,天一黑,她自然會回家。
但是接下來,在看見那張留在桌上簽好名的離婚協議書后,他許久沒有爆發的暴躁脾氣瞬間被引燃,低咒著用力將手上的室內電話砸向墻壁。
“周禮日,你二十分鐘內到我家一趟,一秒都不許延遲!彼挠檬謾C打了通電話。
離就離,他金璨陽可不是提得起、放不下的男人,她太小看他了。不過是個微不足道的女人,沒有她,他照樣過得逍遙。
哼!別想他會去求她回來,腳長在她身上,她想走,誰攔得?
她最好不要后悔,走得越遠越好,少了她,他還樂得輕松,不用再時時刻刻惦著家里有人等他回家,一有應酬便早早結束;也可以跟朋友喝酒喝到半夜,摟個辣妹恣意狂歡……
可惡,他怎么越想越生氣?
于是當律師周禮日匆忙趕至金家時,就看到臉色難看的金璨陽正坐在一堆“廢墟”中,他早氣到把手邊能砸的東西全砸了,唯一完好的,是手上妻子送他當生日禮物的手機。
“咳咳!請問發生什么事?我很久沒看到你發瘋了!弊詮慕Y婚后。
金璨陽慍怒的抬起頭,指了指放在一旁的離婚協議書!鞍涯菑埣執幚硪幌拢娇煸胶谩!
“什么紙這么重要?讓你一大早急電召見……”周禮日拿起他所指的東西,挪了挪金框眼鏡,有些不確定地看了好幾遍。
“該給的錢我一毛也不會少給,記得填上數字,我不是小氣的人。”至少他會確保她衣食無缺。
“等一下,金大少,你知道你要我處理的這張紙是什么嗎?”他是不是撞到頭了?還是發高燒燒壞了腦子,故意找件離譜的事尋開心?
“是離婚協議書!苯痂碴柌灰詾槿坏钠财沧欤駴]事人般的穿上西裝、打上領帶,打算去上班。
但是他突然發現自己已習慣讓妻子代勞打點他的門面,事隔九個月后,他想再自己打條領帶竟變得笨手笨腳,還差點勒死自己
他一氣之下將領帶扯掉,往窗外一扔。
他不可諱言,在很多方面,自己完全依賴著心細手巧的妻子,她讓他成了十成十的居家男人,許多以前拿手的事,如今都生疏了,他甚至還有了戀家的傾向。
“你做了什么,逼得你老婆不得不離婚?”這是周禮日第一個浮出腦海的念頭。
其實不論是他或金家上下,都看得出璨陽娶了一個好女人,溫柔可人又善解人意,以夫為尊不強出頭,總默默地做著份內的事。
反倒是為人丈夫的他處處挑剔,動不動就給人家臉色看,還不許人家做這、做那的,霸道的程度讓外人都看不下去,很想罵他人在福中不知福。
周禮日沉思著,他與金璨陽是高中同學,畢業后也上同一所大學,但不同科系,不過金璨陽是得天獨厚的天之驕子,出生在富裕的家庭,從小就被教育成家族企業的接班人,一從國外留學歸國便接掌公司大權,年僅二十八歲,已是金氏企業總經理。
雖然是總經理,但實際上他的權限是最大的,因為他唯一的“上司”,也就是那位不管事的董事長,是他奶奶,金璨陽因此霸道起來無人能擋,所以在周禮日看來,他妻子肯定是受不了他才選擇結束婚姻。
“為什么是我做了什么而不是她?婚是她要離的,與我無關!苯痂碴柮髅饕埠芟胫览碛桑瑓s礙于面子問題,故意裝得毫不在意。
“因為她是比你好上十倍、百倍的好女人,我只看到她為你做了什么,卻沒瞧見你回饋過她什么。”他說的是實話,旁觀者清。
“所以她要離婚是我的錯嘍”金璨陽火大的一吼,不承認自己有錯。
“沒錯!币欢ㄊ撬,沒有別人了。
周禮日敢這么肯定,原因無他,身為高中好友,他清清楚楚地看出好友對待前女友與妻子的態度明顯不同,前者是噓寒問暖,百依百順;后者卻是頤指氣使,漠不關心,一看就是不愿意娶人家的模樣。
“去你的沒錯!分明是她不想繼續這個婚姻,我有什么錯?”媽的,頭快痛死了,止痛藥究竟放在什么地方?
頭疼欲裂的金璨陽又想開口喚妻子的名字,叫她拿藥和開水來,可是嘴巴一開卻僵住了,因為他驀地想起妻子已經不在了。
“如果你對她有對雪艷的十分之一好,她絕對不會想離開你!敝芏Y日補上這一句。始作俑者還是好友自己。
一聽到前女友的名字,金璨陽眼神倏地一沉,“不要把雪艷扯進來,她跟這件事完全沒關聯!
從他決定結婚那天開始,雪艷便主動跟他斷了聯系,揚言他不取消婚禮,就一輩子別想再見到她,她要和他一刀兩斷。
直到半年多后,她因家里財務吃緊找上他,要求他為他的“負心”資助萬家度過危機,兩人才慢慢恢復往來。
不過這次他跟雪艷的交往,僅止于朋友的情誼,他很清楚自己已經結婚了,他不能、也不會做出傷害妻子的不忠行為,即使他們的婚姻一開始并無感情基礎。
他知道自己的外表和行為看起來像愛情玩咖、花花公子,但他對感情其實十分專一,跟雪艷是青梅竹馬的玩伴,交往了七、八年,期間他也不曾和其他女人有過曖昧。
要不是奶奶反對,他早就娶了雪艷為妻,而不是今日蹦出的意外—風亦菲。
而昨天晚上,他就是跟雪艷在酒吧喝酒,聽她哭訴情路不順,男友不夠愛她,她想跟他復合、回到他身邊……
“最好是沒有,不過當你老婆也真可憐,得不到你全部的愛!毙睦镉袆e人的丈夫,對妻子而言是多大的折磨?
“周禮日—”金璨陽沉聲警告。
周禮日舉高雙手,表示投降!昂茫也徽f了。言歸正傳,這個婚你確定要離嗎?”
“……是!彼t疑了下,咬牙點頭。
“不再考慮考慮?”勸合不勸離,他不希望好友因此留下遺憾。
“她都不考慮了,我還堅持什么?”走不下去就放棄,他可以放她自由。
“要不要跟她再談談……”事情總有轉圜的余地,不一定要一拍兩散。
金璨陽深吸一口氣,眼神狠厲道:“既然在一起不快樂,何不灑脫地放她走?反正我也不是非要她不可,多得是任我選擇的女人!彼室庥脙春菝婢哐陲棌碗s的心情,其實他并不希望妻子離開,經過這段日子的相處,他早已漸漸喜歡上她,并非如自己表現出來的對她毫無愛意。
人心是肉做的,不可能沒有感情,她對他的好,他全看在眼里,只是他不能“移情別戀”,真的負了另一個女人。
“好吧,既然你決定離婚,我會盡快辦好此事!鄙頌槁蓭,周禮日只能依當事人意愿去執行。
盡快?
金璨陽身子一僵,眼中微露一絲痛楚,但隨即隱沒。
三天后,他成了周大律師遇過最慷慨的前夫—他給了前妻將近三億的贍養費,和一幢陽明山的別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