拖著如行尸走肉的軀體走路回家,梁列眼前所看見的,耳朵所聽見的,依然是談群美的冷漠與憎惡,她恨他,她竟然恨他。
呵,這根本就是意料之中的事不是嗎?
可為什么他會有種受到打擊的感覺,而失落感更是壓得他幾乎要喘不過來氣?
哼,他不可能是在意她的,他們既稱不上認識,也不是朋友,從第一次見面至今未及兩個月,其中一個月更是無任何交集,他怎么可能在意她呢?
不要再想了!
她要墮胎就讓她去墮,正好可以完全切斷他們之間的關系,免得以后她又有借口拿孩子纏上他。
神情忽然怔了怔,他忘了自己已不是四年多前,那個可以在商場上呼風喚雨的商業奇才了,現在的他只是一個身無分文的流浪漢,沒有工作、沒有錢財,如此凄慘落魄,試問還有哪個女人笨的想嫁給他?
梁列自嘲的笑了笑,他終于找到她選擇墮胎的原因了。
原來她口口聲聲要他振作是假,想要嫁入豪門才是真,而今知道他這個豪門確定無望,又何必浪費時間,委屈自己去生一個沒有一絲好處的孩子?
他真是傻,竟然還為了強暴她而感到自責不已。
想在想來,其實她當初也沒什么掙扎,既沒尖叫求救,甚至連一滴淚水也沒流下。
她真的受到傷害了嗎?
恐怕一切都是騙人的吧,如果真受了傷,不可能連一滴眼淚都沒流。白癡,他真是個大白癡,竟然如此容易受騙,笨蛋!
悻悻然的推開大門,街燈隨大門的敞開而射入漆黑的屋內,一個蹲坐在墻角的身影倏然出現在他眼前。
談群美的臉埋在雙膝中,長發披散而下,她沒有因大門的敞開而抬起頭來。
“你到這里來做什么?”認出是她,他冷峻的問。
蜷縮的身影微微動了一下,卻依然沒有抬頭。
“你到這里來做什么?”他冷然的又問了一次,語氣更加寒冽冷酷。
“你還是希望我不墮胎嗎?”突然之間,一個微小的聲音緩緩從她埋首的雙膝間響了起來。
梁列冷哼出聲!拔业南M闶裁,我的死活都跟你無關了,不是嗎?”他嘲諷的說。
她沉默了一會之后,重復的問著,“你還是希望我將孩子生下來嗎?”
他依然沒有回答她,冷然的瞪著她,不知道她究竟安樂什么心,她不是已經決定放棄他了嗎?
“你想做什么?”他瞪著她問,“到這里來做什么?”
“你打算去找一份工作做是真的嗎?”她反問了另外一個問題。
“你究竟想做什么?”他怒道。
“你打算去找工作振作起來的事是真的嗎?”談群美像是完全沒有聽到他的話般,喃喃自語的重復問著。
一股突如其來的怒氣讓梁列用力將大門撞向墻壁,發出“砰”的一聲巨響。
“我在問你話,你是耳聾了沒聽到是嗎?”他大聲的怒吼,沒注意她瑟縮的身影因此顫抖。
她要打她嗎?他會打她嗎?就跟爸媽一樣,一對她不滿就巴掌相向?
她不是故意要來麻煩他的,她只是走投無路不知道要去哪里,才會躲到這里來,她想在這里沒有人會強迫她去墮胎。
可是她真的來對了嗎?
她是不是已經反悔了,覺得她肚子里的小孩沒有留下的必要,也想叫她去墮胎?
為什么會這樣?難道就沒有人想過她肚子里的孩子是無辜的嗎?
她不在意他們全都嫌棄他、不要他,只要她不嫌棄他、她會愛他就夠了,但是為什么他們連這一點都不允許,她并沒有強迫他們將來得為她肚子里的孩子做任何事呀,為什么他們要她墮胎?
她不,決不。
“說話呀!”又是一聲砰然巨響,梁列垂著大門怨聲大叫。
談群美十指掐入手臂中,緊緊的抱住自己好忍過一波又一波的恐懼向自己席卷而來,堅決的開口!澳阆然卮鹞覄倓偟膯栴}!
“你想墮胎就去,難不成要我幫你付墮胎費?”他盯著她譏諷的說,“我告訴你,找工作的事只是我隨口說說而已,你以為我是認真的,所以在衡量得失之后,決定回來找我?你的如意算盤打得可真精,可惜白打了!”
陣陣寒意由靠著墻壁的脊背竄入體內,冷凍她全身的血液。她動也不動的縮著身體,想保住體內最后一絲溫暖,但是沒有用,她的身體已經顫抖的厲害。
好冷,冬天明明已經過去了,她卻還冷得渾身打顫?
是因為這房子太空曠,人氣不夠的關系嗎?那么她要趕緊換個地方,以免這寒氣傷害到她肚子里的寶寶。
她迅速的從地板上爬了起來,披散的長發因她的動作在空中擺蕩了幾下。
她護住小腹,半低著頭沉默的朝大門走去。
梁列目不轉睛的看著她的一舉一動,倏然間睜大雙眼,難以置信的瞪著她臉上那明顯的瘀青與傷痕。
“等一下!”他在她走過他身邊時,倏然伸手捉住她。
談群美直覺的掙扎想要逃開,但他卻堅決的不肯松手。
“你的臉是怎么一回事?”他的語氣中充滿連自己都震驚的憤怒。
臉?
她又一瞬間的茫然,對了,她忘了自己先前曾連續遭爸媽打巴掌的事,而依照過去的經驗推測,現在她的臉頰一定腫得像饅頭吧?
不過那又如何呢?紅腫始終會退的,她只要肚子里的孩子沒事就好。
“是誰打的?”梁列迸聲問,緊繃的聲音中夾帶著難以控制的怒火。
到底該死的發生了什么事?為什么才不過兩、三個小時而已,她原本好好的一張臉會變成這樣?
是誰打了她?為什么打她?而且還下手如此的重?
看著他怒不可遏的表情,談群美想不出來他為何要感到憤怒,被打的人是她又不是他。
或者,他擔心的是她肚子里的孩子?
不可能,因為他不要這個孩子,不是嗎?想到這一點,她倏然垂下眼瞼,默然的撇開頭。
“不管你的事,請你放開我!
梁列先是一言不發的看著她,然后慢慢的松手。
“是假的對不對?”他將雙手插進褲袋,平板的說。
談群美本欲要走,聽到他這句沒頭沒尾的話,忍不住停了下來,回頭看這他。
什么是假的?
“你臉上的傷是假的,用畫的對不對?目的是如果被我拒絕的話,可以再利用苦肉計這一個方法來讓我軟化,所以你剛剛蹲在墻角時,才會一直藏著頭不肯抬頭。”他緊盯著她,刻薄的道。
除了冷,他沒有任何感覺,不覺得受傷,也不覺得被侮辱,她早已被傷得麻木,在也感受不到任何感覺。
面對他的無情的誣蔑,她什么也沒說,只是面無表情的轉身,離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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梁列覺得自己像是被詛咒了一樣,不管做什么就是忘不了最后一次見到談群美時,她臉上令人觸目驚心的傷勢,與她臨走前臉上那抹空洞的表情。
為什么會這樣?難不成他真的被她下了什么蠱不成?
那個傷一定是假的,他一而再,再而三的告訴自己,但那空洞的神情卻是怎么也假不了,因為那種神情他不只見過一次,而且現在就出現在鏡中他的臉上。
他的空洞來自于絕望,來自于被最好的朋友與最愛的女人同謀背叛,致使她身敗名裂,遭受傾家蕩產的打擊,但是他呢?她怎么會有那樣像是被全世界的人遺棄的神情與眼神?
難道她的傷是真的?
他不敢想象如果真是如此的話,她沒回家,沒去醫院或警察局,選擇來這里,卻遭受他無情的誣蔑與趕離……
“該死!該死!”梁列再也控制不住自己,一次又一次的低聲咒罵。
他沒辦法欺騙自己,沒辦法在當那晚什么事也沒發生過,他必須去找她,至少得確定她過得好好的才可以,否則他一定會發瘋的!
終于下定決心,他不再遲疑的走出大門,直接朝她上班的義工隊前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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