雖然希望落空,但談群美卻意外的從修車廠那里得知梁列的住所地址。
那是從員工基本資料上抄下來的,雖然不能確定能找到人,但總要試一試,畢竟那是他出獄后,唯一留下的線索。
循著地址來到一棟極為老舊的樓房,談群美瞠目結舌的瞪著它破敗的外表,懷疑它怎么沒被政府貼上危樓的標志。
再三確定手里紙條上的地址與門牌相符,她連續深吸了兩大口氣后,才提起勇氣踏進去。
感謝老天他住在二樓,而不是八樓,否則她還沒爬到八樓,可能就已被熏暈了。
天啊,這到底是什么怪味道?這棟樓里真有住人嗎?她是不是應該放棄,梁列不可能會住在這種地方吧?
“喀!卡!隆——”
隨著她每往前踏出一步,耳邊便會傳來怪異的聲音,像是踏到紙袋、踢到鋁罐、或是踩扁某包不知裝了些什么東西的垃圾,惡心得讓人發抖。
她壓根不敢低下頭去看,當她踏進這棟樓房,第一眼看見里頭的情形之后,便發誓決不再低頭看向地板,哪怕不小心踢到東西跌了個狗吃屎,也都要記住絕對得閉緊眼睛才行,否則她可能會在下一秒鐘放聲尖叫到氣絕為止。
我的天啊,為什么只是要到二樓,她卻像是走了一輩子一樣?
二樓A室,就是這間了。
習慣性深吸一口氣以鼓足勇氣來面對下一刻,卻在吸氣時的那一瞬間霍然想起自己身處的環境,她緊急閉氣,差一點沒嗆到。
“咳咳咳……”
她難過的連咳數聲。
用手捂住口鼻,至少可以隔離些四周的臭氣,她以另一只手在2A的門上敲了一下——
“嘎——”
房門隨她敲門的動作向屋內滑了開來,發出令人毛骨悚然的聲音。
談群美不由自主的輕顫了一下,但是向來不許自己做事半途而廢的她,硬是強迫自己不許轉身跑。
她告訴自己,都已經走到這里了,至少也要確定他人不在這里才可以走,所以她勇敢的往前跨出一步又一步。
“有人在家嗎?”隨著踏出的腳步,她小心翼翼的揚聲問,“請問……有人在家嗎?”
屋內一片靜默,透過窗戶射進來的光線,門內與門外的環境差不多糟,除了光線稍好之外,灰塵、垃圾、蟑螂、蜘蛛網一樣四處可見,就連氣味都與門外有的拼。
梁列不可能住在這種地方吧?
事實上,這根本就不是人能住的地方!
毫不猶豫的,談群美立刻轉身,想在最短的時間內離開這棟讓她全身都感到不對勁的地方,但腳步才走到門口,卻又忽然停了下來。
可能梁列真的在這邊待過短暫的時間,那么也許他有留下什么蛛絲馬跡。
還是稍微四處看一下吧,也許能有什么以外的收獲也說不定。
想罷她轉身走回屋內,拿出以前看電視節目“鬼話連篇”的勇氣,一間房、一間房的打開門來巡視。
客廳不算,第一個打開的是廚房的門,其布滿塵垢的樣子顯示已被棄之不用多時。
再來是一間空蕩蕩的房間,除了一些垃圾散布在地板上,還有幾只蜘蛛懸掛在墻邊角落,嚇得她急忙將房門關上,生怕下一秒蜘蛛會突然爬到她身上。
接下來的那間相較于上一間,顯然多了許多亂七八糟的雜物。
一些骯臟的紙箱,一堆污穢不堪的報紙,滿地塑料袋、啤酒瓶,還有——
“啊——”
談群美倏然放聲大叫,踉蹌退后。
她看到老鼠了!
這里有老鼠!
“吵死了!
尖叫聲嘎然而止,她像被嚇呆了般,慢慢將目光由剛剛老鼠出沒、現在只剩一堆老鼠屎的墻角移向聲源。
她沒聽錯吧!剛剛的確有人說“吵死了”對不對?
但那看起來又油又臟,好像一床從垃圾堆里撿來的棉被怎么可能會說話,除非……
除非里頭藏了一個人!
可是,會嗎?
這么骯臟惡心的東西,除了幾百年沒洗過澡的流浪漢外誰敢碰?更別提將自己裹在里頭了。
是流浪漢吧?
談群美忖度之際,突然感覺到腳上傳來一陣騷動,她反射性的低頭看去,接著便抑制不住的再度尖叫出聲,因為竟然有一只老鼠爬到她的鞋面上了。
“啊——”
她一邊放聲尖叫,一邊抱著皮包像只袋鼠般猛跳,也不管那只“不怕生”的老鼠是否已被她震下鞋面。
“吵死人了!备C在骯臟棉被下的人終于不堪其擾的霍然坐起身。
“啊——”
早已陷入歇斯底里狀態的談群美根本沒注意到,依然又叫又跳。
瞪著眼前的瘋女人,被窩下的男子一臉自認倒霉的表情,起身抱起家當——那床骯臟的棉被,準備另覓一個可以安安靜靜睡覺之處。
他走向房間唯一出口。
感覺到有個龐然大物朝自己逼來,原本尖叫不已的談群美驀然止住了尖叫聲,連跳躍的動作都在瞬間停下來。
“你——”她瞪向突然逼近自己的男子,才開口說出第一個字,整個人就呆住了。
男子抱著骯臟的棉被走向她,本以為她會像一般人一樣,因為他身上的臭味而主動讓路,沒想到她卻像根木頭般杵在原地動也不動。
好奇的多看了她一眼,他面無表情的往旁邊跨了一步,越過她直接走出大門,走進對門的B室去,然后砰一聲關上了B室的大門。
隨著那關門聲,談群美如夢初醒般的跳了起來,毫不猶豫的追了出去,首度忘了腳下散布的惡心垃圾。
不可能的,一定是她看錯了,那個看來像流浪漢的男子怎么可能會有梁列的眉毛呢?
不會就是他吧?
砰一聲推開B室大門,只見剛剛那個男子已找到一個合適睡覺的角落,正抱著那床骯臟的棉被準備躺下。
“梁列?”談群美一個沖動的朝他叫道。
男子渾身一僵,看了她一眼之后,又佯裝無事的繼續先前倒躺的動作,但始終注視著他臉上每一個表情和反應的她沒讓他騙過去。
“你真的是梁列?”她難以置信的開口。
他動也不動,沒有任何反應。
“你真的是梁列?”她不肯放棄的再次出聲問。
但他依然不回答。
猶豫了一下,她霍然舉步走上前。
不管如何,她一定要確定他是否就是她要找的人。
走上前才知道他根本已閉上眼睛不想理會她,但是無妨,因為她也沒打算和他講話,而是對照他與她手上梁列的照片有幾分神似。
她從側背的大包包內拿出那疊關于梁列的資料,找出他的照片后開始對比。
橫在他緊閉的雙眼上方、讓人一眼難忘的劍眉確定了她剛剛那匆匆一瞥并不是眼花,的確與照片中的梁列一模一樣。
然后是他的鼻子,和照片中的一樣挺立。
再往下看是那性感的薄唇,也和照片上的大致相同,只不過現在是冷沉的緊抿著。
至于其他地方就不能拿來做比對了,因為長時間的未整理,他的胡子與頭發都長長了,而且又臟又亂,隱約發出一股怪味道,整個人看來也瘦削許多。
但盡管如此,談群美還是可以確定,眼前這名渾身發出惡臭、看起來像流浪漢的男子就是她要找的人——梁列。
然而好不容易找到人,她現在卻一點喜悅都沒有,暈眩的腦袋瓜里只不斷重復的回響著一句話——
怎么會這樣呢?
連續三天,談群美全副武裝——口罩、手套、長筒靴,就差沒將太空裝穿到身上,以隔離這棟樓的骯臟惡心,前來輔導梁列。
她提著便當與兩大瓶礦泉水,帶著堅定的決心,踩過這三天來已不知被踩過幾次的垃圾,筆直的朝二樓而去。
他在A室的第二間房里找到似乎無時無刻不在睡覺的他,并一如前兩天般,以同樣一句話宣布她的到來。
“吃便當了,梁列!
他的反應也與前兩天無異,一聽有的吃便一躍而起,眼巴巴的望著她手上香噴噴、熱騰騰的雞腿便當,一雙臟兮兮的手伸得長長的,像是個要飯的等著她將便當遞出去。
“你肚子餓了嗎?想吃便當?”
不同于前兩天,談群美并沒有馬上將便當給他,而是誘惑的朝他問道,同時以一只手抱緊了便當,一只手拿起她帶來的一瓶礦泉水遞給他。
“你先把手洗干凈,我就把便當給你。”她開出條件。
前兩天,第一次帶吃食來,她難以置信的看著他在搶去她手中的便當后,就用那雙看不出膚色的手抓飯吃。有了這個經驗,第二次她好說歹說想勸他去將手洗干凈再吃,他卻突然伸出手來搶便當,不小心打翻后,毫不在意的以手抓起地上的食物往嘴里塞,像是擔心她會與他搶食一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