齊賢已除,齊昱嘉理所當然地登上皇位,齊承浩則回到屬地依舊當他的慶王。而后再以曹瑾娥行刺先皇為由,將端王府滿門抄斬,田尚寶亦被處了絞刑,在首輔的輔佐之下,齊昱嘉正在學習朝政,準備將朝中無能官員慢慢肅清。
而這段期間里,郭庭邵派人前往榆川鎮(zhèn),準備將楊安平夫婦和楊莫愁接回京城,另一方面郭夫人則開始著手籌辦婚禮,就等著楊安平夫婦抵達京城,便能舉行婚禮。
趕在臘月末,楊安平夫婦終于來到京城,齊昱嘉則替楊安平平反,讓他重新改回曹柏祥的身分,并得以重掌戶部尚書一職。而袁窮奇則因為邊境護駕有功,拔擢為正二品都指揮使,賜大紅飛魚蟒袍,而郭庭邵為主謀略,拔擢為五軍總督。
只是這些封賜必須等到元旦,齊昱嘉正式登基之后才生效。
曹柏祥不敢相信自己竟還能回京,重回職位,甚至還能與逝去的女兒相逢,大喜之余接受袁窮奇的建議,把祝湘和祝涓收為義女,再讓祝湘風風光光地從戶部尚書府出閣。
當天宴請的賓客并沒有宮中大臣,只有袁窮奇最親的錦衣衛(wèi)兄弟們和齊昱嘉,還有曹柏祥夫婦和曹莫愁。
新人三拜之后,本該將新娘子送進洞房,就在袁窮奇拉著同心結欲帶祝湘回喜房時,卻被郭夫人給攔截了。
“我說兒子,你沒娶過親,所以你不知道這時新娘子要是進了房會有多無聊,最重要的是她會餓肚子,你舍得嗎?”郭夫人問。
“那……”袁窮奇有些猶豫,但他這個武將之后的義母,行事本就不按牌理出牌,會有什么悖禮的舉措安排,他也不會太意外。
“快快快,掀她的紅蓋頭,讓大伙瞧瞧今日的新娘子有多美!惫蛉舜叽僦。
“如此好嗎?”曹柏祥向郭庭邵求助,實是于禮不合,豈能讓新娘子未進洞房前就讓人瞧見她的模樣。
“無妨、無妨,在座的各位都是自家人!本葡沒開始吃,郭庭邵已經(jīng)喝下幾杯黃湯,整張臉漲紅著。
見郭庭邵都這般說了,曹柏祥也只能雙手一攤。大廳上,本來坐在位子上的幾個錦衣衛(wèi)同袍隨即鼓噪了起來,直嚷著要看新娘子。
袁窮奇沒轍,只能應大伙的要求,掀開了祝湘的紅蓋頭,露出精雕玉琢的羞怯玉容,教大伙莫不贊嘆祝湘冷蘊的氣質(zhì)之美。
“義母,然后呢?”袁窮奇知道今晚這場婚禮全是由她作主,主動請教著。
“自然是要留下來和大伙同樂用膳啦。”郭夫人親熱地拉著祝湘坐在身旁,另一只手則拉著祝涓。
坐在對面的曹柏祥夫婦不禁道:“既然郭夫人這般不拘小節(jié),那么至少也該讓祝涓坐在咱們這邊吧!
秦氏是打從心底喜歡祝涓,覺得她那沒心眼的爽朗性子討喜極了。
“曹夫人,這話不是這么說的,本來我是想要把祝涓收為義女的,可誰知道你們夫婦一來,招呼也沒打上一聲就把祝涓一起給認做義女,我心里嘔著呢。”郭夫人半真半假的說著,還不忘捶胸頓足以表她的不甘。
那模樣逗得席間大伙放聲大笑。
“既然讓郭夫人嘔著了,那就讓老夫敬郭夫人一杯,作為賠罪!辈馨叵橼s忙舉杯敬她。
“說什么賠罪來著?不如就讓我也收祝涓為義女,往后她就一個月住在尚書府,一個月住在都督府。”郭夫人以退為進,一把將祝涓摟進懷里。
祝涓受寵若驚,沒想到自己竟能受到諸多長輩疼愛。
“祝涓,你意下如何?”秦氏笑問著。
“我……”她看了祝湘一眼,瞧祝湘眸色溫柔地笑著,像是鼓勵她勇于表達己見,她便道:“我娘親在我很小的時候就去世了,若我現(xiàn)在能有兩個義母,那真是老天厚待我了!
“那就這么說定了,明兒個一早找我敬茶,從這個月開始就住在這兒!
“那怎么成?要過年了,祝涓自然是要跟咱們團聚,郭夫人有窮奇這個義子,自會帶著祝湘和你們一家團圓,不能連祝涓都帶走!鼻厥馅s忙道。
“那朕呢?”坐在同一桌的齊昱嘉悶悶地道!耙^年了,誰陪朕?”
事實上今兒個還是他硬跟太傅和首輔告假才能外出,等到他回到宮里,又得要埋頭苦學那些乏味透頂?shù)牡弁鯇W。
“那就大伙一起過年呀!弊d敢涣餆煹嘏艿烬R昱嘉身旁,拉起他,笑瞇眼道:“咱們在杏花鎮(zhèn)的時候,每逢年節(jié)時,一些街坊都會聚在一塊唱歌跳舞,就像這樣!
祝涓穿著粉杏色長襦衫羅裙,踩著小碎步,嘴里哼著邊境小調(diào),羅裙隨著她翩然起舞如花朵般盛開著,在齊昱嘉的身旁轉過一圈又一圈。
見狀,幾個錦衣衛(wèi)同袍跟著又跳又唱,雙手打著拍子,學祝涓掐起蓮花指,學她轉圈,大伙撞成一團,席間哄堂大笑。
就連祝湘也被逗得大笑,偎在袁窮奇的肩頭上,從沒想過原來婚禮也能這般有趣。她曾經(jīng)出閣,是以皇室規(guī)格,八人大轎被抬進端王府,拜堂之前繁文縟節(jié)多得教人頭疼,壓根忘卻緊張,而洞房花燭夜里,她獨自一人從一更天坐到五更天,才見人把高惟庸給抬進喜房里。
在這里,沒有繁文縟節(jié),沒有冷硬的禮部誓詞,有的是最真的承諾和最溫暖的家人圍繞,這些都是她最想要的,曾經(jīng)離她那么遠,如今老天竟把一切都賜給了她,她是何其幸運能擁有。
“姊,一起來!”祝涓正在興頭上,不住地朝她招手。
祝湘用力地搖著頭,珠冠不斷地輕顫著。她什么都會,就是這種唱歌跳舞完全學不來。
“大人,今日慶賀你終于抱得美人歸,從今而后,你就可以真正地定下了!饼嫷媚苻D圈轉得頭昏,趕緊逃到桌邊抓了杯酒,企圖以敬酒逃過轉圈的命運。
“多謝。”袁窮奇舉杯敬他。
“不過咱們京城里的名門千金肯定心都碎了,先前咱們到尚書府迎娶時,我還瞧見王大人千金躲在街角看呢!饼嫷媚軟]心眼地說著,壓根沒瞧見袁窮奇瞬間變得冷銳的眸光。
“我還看見那個吳大人的千金哭紅了眼呢。”另一個不知死活的同袍跟著道出第一手消息。
袁窮奇瞪著這些瞎眼的同袍,余光瞥見祝湘褪盡笑臉,冷聲問:“這是為什么?”
“嫂子,你有所不知,以往大人在城里多吃得開,是眾名門千金青睞,一再示好的對象,而大人也總是來者不拒,周旋在她們之間……”龐得能說到最后,終于瞧見袁窮奇殺人般的目光,咽了咽口水后,從善如流地道:“但其實大人是透過那些名門千金得知一些消息,大人其實也是很辛苦的!
救命啊……他可不可以假裝喝醉,直接倒下當什么都不知道?
“是嗎?”祝湘似笑非笑地看著袁窮奇,冷聲道:“相公,辛苦你了!
袁窮奇啞口無言。
大伙還在吃吃喝喝,熱鬧歡騰,但是袁窮奇卻感覺陣陣寒意。
而席間祝湘一直保持笑容,直到酒席結束回喜房,祝湘拉著祝涓一道進門,就把門當著袁窮奇和他的兄弟們的面關上。
本來想鬧洞房的眾人,各自找了理由四處逃命,轉眼間門外只余袁窮奇和齊昱嘉。
“祝涓,開門,新郎倌要進喜房了!辈桓医凶O妫缓靡d赋洚敽褪吕。
“想要我開門,就教新郎倌唱首歌聽聽!
“祝涓,你不要忘了袁窮奇聽不見,你隔著門說話,他怎么聽得見?先開門再跟他說。”
祝涓不疑有他,隨即開了門,但還沒刁難袁窮奇,已經(jīng)被齊昱嘉直接抱走。
袁窮奇得隙進入門內(nèi),卻見祝湘早已褪下喜服,側躺在床上狀似入睡。他不禁嘆了口氣,自個兒脫了喜服,輕巧地躺在她的身側,規(guī)規(guī)矩矩不敢碰觸她,打算待她睡醒之后再好生跟她解釋。
當然,讓他洞房花燭夜過得這般冷清的好兄弟們,他肯定也會好生伺候。
祝湘瞪著內(nèi)墻好半晌,自覺得自己何時變得這般幼稚,竟跟他賭起氣來了,今天是他們的洞房花燭夜,就這樣入睡不是好采頭……再者,她也相信他周旋在眾千金之間,確實是為了打探消息,一如這一次他游說其他二十一衛(wèi),多少還是利用了一些名門千金牽線,所以她實在沒必要生他的氣。
他愛她,愛得可以連命都不要,這一點誰都無法比她還篤定。
可問題是她現(xiàn)在背著他,就算她說話,他也聽不見,可是要她轉過身去,她總覺得心里有點懲屈。
正猶豫著,突地聽見鳥叫聲,她不禁失笑出聲。
現(xiàn)在什么時候了,怎會有鳥叫聲?可他倆有過共識,那些羞人的話不準他再說出口,所以他便以鳥鳴為憑……這個人真的是很知道怎么逗她。
她索性拉起他的手,在掌心上寫著字,手才剛停,帶著酒香的溫熱氣息在她耳邊吹拂著。
“我答應你,這一輩子,我只會有你一個,絕不可能有任何的妾!
她滿意地再寫著,便又聽他說:“嗯,我知道你愛我!
祝湘楞了下,轉身抗議著!拔也挪皇菍憽痹捨闯鲆驯环饪。
他的吻總像是春風掠過,帶著醉人氣息,挑誘她欲醉,最后只能放任他煽風點火著。
洞房花燭夜,沒有一對佳偶會任其冷清的。
元旦,齊昱嘉的登基大典后,再過一個月,就是祝涓及笄欲出閣之時。
出閣前夜,兩姊妹在房里說些體己話,聊過去,談將來,有時笑著,有時只是緊握著彼此的手,什么都不說。
“姊,齊大哥要是欺負我,怎么辦?”盡管齊昱嘉已經(jīng)登基,她還是習慣稱他齊大哥,
壓根不覺得他是一國之君,而自己即將成為母儀天下的皇后。
“祝涓,皇上已經(jīng)允諾,他不會有后宮,只會有一后,如果他敢毀諾,我會要窮奇揍他!
門外,兩個男人偷聽著,可事實上聽得見的只有齊昱嘉。
齊昱嘉微揚起眉,認定祝湘是被這一票錦衣衛(wèi)給帶壞了,竟然要臣子打君王,這世道已經(jīng)反了嗎?
“她真這么說?”聽完齊昱嘉轉手告知,袁窮奇有些微愕。
“你會怎么做?”他現(xiàn)在比較想知道袁窮奇的說法。
袁窮奇嘆了口氣。“只能請皇上多擔待了!
齊昱嘉眼角抽動,不敢相信他竟是個妻奴……
而門內(nèi),突地傳來祝湘不安的聲音問:“祝涓,如果我不是你的姊姊,你……”
“你是,你教養(yǎng)我保護我,你就是我的姊姊!
祝湘動容地抱著祝涓,因為她知道祝涓已經(jīng)察覺,但從未過問。
門內(nèi),兩姊妹夜半私語,手足情深,門外,兩個男人無聲交流,患難養(yǎng)成的情分比石堅比海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