半個鐘頭過去,什么東西都沒挖到,鳳箏開始懷疑蔡吳美淑是在整她了。天空澄凈無瑕,烈日當頭,萬里無云,她的旗袍頸邊扣已經松開,兩片分岔的裙瓣被她撩高,在大腿中段交叉打結。
而一旁的王遠慮也沒好到哪里去,西裝外套和背心早已脫下,袖子卷高,露出兩截精實健壯的手臂,領帶拉松,襯衫扣子開了兩顆,曝顯突起的喉結與鎖骨,晶瑩汗珠反射陽光,性感地嵌在他的麥色肌膚上。
“喂!借我摸一下。”鳳箏伸手過來,一把捉住王遠慮的裸臂,接著抬頭看看眼前,再望望地面,確認蔡吳美淑說的地點沒錯。
“明明是這里呀,到底還要挖多久?”鳳箏摸完王遠慮,繼續低頭鏟地。
“……”她未免也太不客氣了,王遠慮瞪著忽而一把手摸過來,又倏地一把縮回去的鳳箏,內心五味雜陳。
他家境顯赫、事業有成,人也長得不壞,主動向他示好的女性在所多有,若有似無的肢體碰觸也難以避免,可是,像鳳箏這么心無雜念的手來腳來,觸碰他完全只為見鬼,還真是史上頭一遭,莫名令他心里很不是滋味。
“五姑娘、王先生,來,休息一下,先喝口茶吧。”八寶打了把大黑傘走過來為鳳箏和王遠慮遮陽,指了指前方座位,桌面上放了一壺剛沏好的茶。
“好,熱死了,走。”鳳箏秒答,直起身,卻發現王遠慮動也不動,絲毫沒有要站起來的打算。
“你不去?”懷抱著共患難的情誼,鳳箏問著仍然彎著腰的王遠慮。
“你去吧,我再做一會兒!蓖踹h慮繼續持鏟挖地。
“……”他不休息,好像顯得她很好吃懶做一樣。
算了,愛挖給他挖,鏟鏟鏟,鏟死他好了。反正她本來就是舍命陪君子,根本不用蹚這渾水。
鳳箏拋下罪惡感,走到旁邊坐下休息。
“八寶,你好敬業,你出門不只帶茶葉,原來還帶了傘啊。”鳳箏啜了口茶,得救般地贊嘆。
“不是啊,這是王先生請助理準備的,我只負責端來而已!迸R時出門,他什么也來不及帶呀,八寶照實回答。
“他?”鳳箏十分懷疑地望著前方那堵勤奮工作的厚實寬肩一眼。
“連這把黑傘也是?”黑傘最能遮陽了,王遠慮居然這么細心?
“是啊,王先生說你怕熱,不能不補充水分,也不能不休息,剛才請助理給我的!
好吧,刻意忽略的罪惡感又回來了。
剛才還想坐在一旁蹺腳納涼、鏟死某人的鳳箏瞬間氣弱,匆匆將茶喝完,稍微休息了會兒,又乖乖地走回王遠慮身旁。
她的身體還是不舒服,還是覺得很累,既然如此,趕快做完便能趕緊解脫了吧,況且都給王遠慮做,她良心不安。
“吶,這給你!兵P箏拿起鏟子,將另一只手上的東西放進王遠慮的視線里。
手帕和茶碗?王遠慮疑惑地抬頭望向鳳箏。
他那什么懷疑的眼神?難道是怕她在碗里吐口水嗎?鳳箏被他直勾勾的眼神越望越惱,又開始撂狠話了。
“干么?不能給你手帕擦汗?還是不能端茶給你?大名鼎鼎的鳳五端茶給你,你敢不喝?”
“……”不是不行,也不是不喝,只是沒想到鳳箏除了愿意幫他幫得像個諧星之外,居然還這么體貼。
他確實是感念她的幫忙,所以才請助理為她備了茶水和陽傘,并沒冀望她回報,卻沒料到她比他想像中細膩。
王遠慮接過鳳箏遞來的手帕和茶,頰邊酒窩若隱若現,對她的好感不禁又增加了一些。
“你排行第五?”喝完茶,抹完額角的汗,王遠慮問道。對鳳箏開始有好感之后,也自然開始對她感到好奇。
而此時盡忠職守的八寶咚咚咚地跑來將王遠慮手上的東西收走。
“不是,我只有一個弟弟!兵P箏搖頭,繼續拿起鏟子,努力工作。
“那為什么叫五姑娘?”王遠慮鏟地的手也沒閑著。
“咦?你不知道嗎?”鳳箏十分訝異地抬眸睞他。
她還以為來委托她的客戶對鳳家淵源都十分清楚。
“是,我不知道,看來你還沒有大名鼎鼎到讓我知道的程度!蓖踹h慮似笑非笑地睇著她。
呿,這樣也要酸她一下就對了。
算了,看在他的傘和茶的分上,不跟他計較。
“鳳家的每任靈能者,也就是當家,才能被稱作‘姑娘’,一代一位。所以,我是‘五姑娘’,我的母親是‘四姑娘’,我的奶奶是‘三姑娘’,太奶奶是‘二姑娘’,不過,我的奶奶也不算是奶奶,用你們的話說,算是外婆!
“外婆是奶奶?怎么會這樣稱呼?那真正的奶奶呢?男方那邊的親屬該怎么稱謂?”
“鳳家尊女卑男,男方只是一顆精子而已,男方那里的親戚全都不算,我們只認姓鳳的親戚。”
“……”身為男性,被形容為只是一顆精子的感覺還真是不大舒坦。
不過,王遠慮無意挑戰別人的家族傳統,他很有紳士風度,什么也沒說。
“以前不能從母姓,所以鳳家女子為了留住鳳姓,一直都是不婚的,但現在法律規定可以從母姓了,所以我才會一天到晚被逼婚!兵P箏點頭,越說越起勁,全沒注意到她手中動作早已停下,僅剩王遠慮獨自勉力不懈地在鏟地。
“你被逼婚?”王遠慮揚眉,神情很耐人尋味。
“怎樣?很怪嗎?”鳳箏挑釁地瞪他。
“不,不怪,你是唯一傳人,當然得盡快生下‘六姑娘’!敝皇牵茈y想像她結婚生子的模樣,而且……
“要是你有姐妹怎么辦?認定誰能當‘姑娘’的標準是什么?”王遠慮不由得感到好奇。
“我不會有別的姐妹,鳳家姑娘永遠都只能生一個女兒,這是天命,絕無例外,其余再多,絕對都是兒子,就像我奶奶,她生了我母親之后,接連生了六個兒子!倍嫶蟮镍P氏家族,靠的就是這些鳳姓兒子開枝展葉。
“一代只得一位當家女子,難道不怕小孩夭折?”王遠慮很認真地問。
“不會的,鳳家福澤深厚,命硬得很。太奶奶曾說,在我們這些姑娘能夠獨當一面、繼承家業之前,就算被車輾過,也絕不會死。”
“沒有例外?”
“對,沒有例外!
“既然沒有例外,為何你會看不見鬼,非得碰我才行?”以這點來說,她不就“例外”了嗎?
……她錯了,她不該跟他聊天的,她怎會忘了他是氣死人不償命的王遠慮呢?
鳳箏有些無奈地瞅王遠慮一眼。
“你問的這個問題,我比你更想知道!兵P箏沒好氣地低頭,悶悶鋤土。
她向來趾高氣揚,突現的受傷神情和平時模樣呈現強烈對比,莫名令人有些心憐,王遠慮頓時感到說錯話,可也不知該回應些什么,只得專注掘地。
鏘!鋤了沒多久,鏟子前端似乎碰到什么硬物,鳳箏與王遠慮同時聽見清脆的異常聲響。
王遠慮立刻將鏟子一拋,連忙蹲下身體,以手刨土,鳳箏也一并加入,不多時,翻松的土堆下便露出一個硬盒邊角。
“是這個嗎?”王遠慮才開口問出這句,鳳箏便捉住他手臂,仰顏問了空氣同一句。
想當然耳,鳳箏絕對是在問綠色的蔡吳美淑。
王遠慮再度哭笑不得地望著被鳳箏牢牢捉握著的手。
她的手上沾滿泥沙,不用想也知道,一定在他手臂上印了清楚的五個指印。她的手掌很小,掌紋很細,是十分女性化的一雙手,而其實……被她握著的感覺并不壞。
她的商業手腕世故,卻似乎秉性單純,偶現體貼,另一方面卻又充滿謎團,令他對她的感覺也從最初的不喜歡,逐漸趨向復雜難解。
怎會莫名有種感覺,覺得她越看越順眼?
算了,現在可不是想這些雜七雜八事情的時候,眼前的事比較重要。
鳳箏向蔡吳美淑詢問過后,朝王遠慮點頭,確認是這個箱子沒錯,王遠慮才費了好些力氣將地里的那個箱子拉出來。
箱子沉甸甸的,不知里頭裝了些什么,雖然上頭落了鎖,可看來年代久遠,應該已經銹蝕不堪。
王遠慮還沒伸手去觸碰鎖頭,鳳箏就開口了。
“她要我們去找蔡萬富,說這箱東西是要給他的!毖韵轮,就是她和王遠慮都不能碰。
“好!蓖踹h慮頷首,揚手將助理招來,提聲交代。
“去把蔡萬富叫來。”沒幾分鐘,一名頭發花白、年約六十歲的男人就在王遠慮助理的帶領之下,出現在工地的另一頭。
欸?是怎樣?工地內有任意門。窟@也來得太快了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