天未亮,范姜逸已經換上一襲御賜蟒袍進宮。
他在御書房外候著,等到散朝后,御駕到來。
“見過皇上萬歲萬萬歲!彼麊蜗ス蛳潞暗。
“范卿平身!贝筻u皇帝坐在案后,瞅了他一眼!坝泻问律献啵俊
范姜逸微垂著臉將案子所查知的,事無鉅細的上稟。
“……所以微臣打算前往檀州一趟!
大鄒皇帝驀地咳了幾聲,一旁的總管太監趕忙遞上雪梨膏讓皇上潤潤喉。
范姜逸才趁這當頭覷了眼,直覺得皇上的氣色不好。
大鄒皇帝正巧對上他的眼,似笑非笑地道:“范逸,朕這兒的事不用你操心,你只管把這事給辦妥,駕帖一出,直接把人拘回即可。”
“是,微臣遵旨!
退到御書房外,就連鄒在麟在一旁等著。
“聽說昨晚你府上鬧了一出!编u在麟打趣道。
“確實是鬧了一出,不過能夠一了百了也算是好事!狈督菖c他并行,朝儀門的方向走去。
“案子有眉目了?”
“有,不過我瞧皇上龍體似乎微恙。”范姜逸睨了他一眼。
“放心,這兒還有我!
“皇上心里通透得很,二皇子只要能將皇上護好便成!
鄒在麟一把拉住他!半y不成你那兒有什么我不知道的消息?”
范姜逸正忖著要告訴他多少時,眼角余光瞥見左手邊的岔路上,大皇子鄒在麒正徐步走來。
“下官見過大皇子!狈督莩饕。
“范同知進宮面圣,可是案子有進展了?”
“是!狈督萼咝貞。
看著面前的兩位皇子,他只能說毛毛筆下的故事角色,還真的是一個俊過一個,再想想想自己的臉,他懷疑她分明就是背著他看美男子。
這事,回去得再跟她談談才行。
“喔,有何進展?”
范姜逸笑意如三月春風,溫煦宜人!暗认鹿俎k妥了,大皇子便知曉了!弊o國公是大皇子的親舅舅,要說他全然不知道護國公做的事,他是不信的!跋鹿龠有要事在身,告辭。”
鄒在麟也自認和鄒在麒沒什么話好說,拱了拱手就先走一步。
鄒在麒看著兩人離去的身影,眉目狠厲了起來。
既然不能為己所用,勢必要斬除,永絕后患。
范姜逸進了錦衣衛衙門先處理了些公事,再寫了封信,要人八百加急送給身在檀州的另一名千戶長,隨即便趕回家。
“欸,怎么這么早就回來了?”剛挽好發的毛知佳一臉意外地道,再見他臉色冷肅,不禁擺了擺手讓采薇先下去!鞍l生什么事了?”
她起身拉著他的手,就怕聽到什么壞消息,難得他一身威風凜凜的蟒袍,她卻沒有心情欣賞。
“有一件事我要問你!
面對他前所未有的正經和嚴肅,她一顆心都提到喉頭來了!澳銌枴!彼且稽c頭緒都沒有,他不問她更慌。
“你喜歡美男子?”
“……嗄?”
“毛知佳,我今兒個才突然發現這個世界的男人都長得特別好,尤其是我,所以,我的臉就是你的審美觀了,對不?”
毛知佳皴起眉,覺得她今天的腦袋好像當掉了,總覺得有聽沒有懂,他明明很正經也很嚴肅,可是為什么會問這種……他到底在問什么,這重要嗎?
“所以,我這張臉才是你的菜,而范姜逸真正的臉,你并不愛?”他突然想通這一點,讓他心里不太舒服,雖說一樣都是他,他對自己很有自信,可是畢竟容器不一樣,她要是因為容器不同了才挑選他……他都不知道要怎么安撫自己了。
“你有神經。磕隳敲磭烂C,搞得我這么緊張,結果你問我這種屁話……”她都想打他了,這混蛋!“我喜歡的是你的靈魂……天啊,我為什么會喜歡你這種人?”如果可以回到現代,她一定要帶他去身心科看診。
“我這種人又怎么了?”
毛知佳用力地嘆了口氣。“這個話題到此結束。我問你,你什么時候要南下,還有,不是說好了要去表哥那里調船嗎?”
“我再問你最后一個問題,你比較喜歡范逸還是范姜逸的臉?”他正色道。
毛知佳翻了大白眼賞他!拔叶疾幌矚g!
“不喜歡?”
“男人長得這么禍水做什么?除了招蜂引蝶惹來事端,還能有什么好事?”
她最不喜歡的就是他那張笑臉,到處笑臉迎人根本就是變相勾引人,個性糟就算了,再搭上這種美男臉,到底是要害死多少女人?
“那你干么給我這種臉?”
“你有看過電視劇或電影的男主角是丑男的嗎?”如果她的男主角是個有缺陷又丑陋的笨蛋,編輯第一時間就給她退大綱了啦!誰要看,就連她也不看!
范姜逸恍然大悟,笑瞇眼道:“所以你喜歡的是我的靈魂?”
“我剛沒睡醒,說話不清醒,還請多包涵。”她不想承認自己說了什么鬼話。
范姜逸哈哈大笑,拉著她!白,咱們上街去!
毛知佳本要抗拒,可一聽到上街,馬上就妥協了。“不對,要先去表哥那兒,我要順便問問有沒有進帳,還有,你應該先換下這身衣服!
要不要那么張揚。框垡@男人骨架好,體魄好,把蟒袍穿出通體威儀,也就是因為這樣,她剛剛才會被他唬住,混蛋。
“對,太招搖了,娘子,伺候更衣!
毛知佳無言看著他。她最好是知道怎么穿脫!
兩人在房里鬧了好半晌才上了街,毛知佳東張西望著,恨不得將這街景牢牢記在心里,往后寫稿就有根據。想到最后,不禁一笑,她又回不去,還寫什么稿,倒不如放松玩樂。
范姜逸任由她拉著東看看西看看,什么吃食都想嘗嘗,一條街都還沒逛完,她已經撐到快走不動。
“嗯,繼續啊,多吃點,你實在是太瘦了!
“再吃我就吐了,只會更痩!彼龥]好氣地道。
她也知道這副軀體實在太瘦弱,可是想調養也需要時間,短時間密集增胖只會讓身體增加不必要的負擔。
“好吧,既然你不吃了,咱們就去周氏牙行吧。”他指著前方不遠處。
“好,去討杯茶喝。”
兩人進了周氏牙行,牙郎認出兩人,趕忙將兩人迎進雅間再差小廝通報,不一會周正沇就趕來了。
“草民見過同知大人!敝苷龥W端正地作揖。
范姜逸還未開口,毛知佳已經搶白道:“表哥不須多禮!
范姜逸不禁涼涼看她一眼,什么時候連這事她都能代他處理了?算了,他的妻子自然是有這份權力。
“不知表……范二夫人前來有何要事?”周正沇的余光瞄到范姜逸裹著冷意的目光,隨即改了口。
“對了,今天我們特地到牙行是想問表哥有沒有平底艙船能供使用?”她問。
“平底艙船?”周正沇眉頭微攏,想起當初就是因為武定侯上門問過平底艙船,他才被藉故押進北鎮撫司,如今再問平底艙船……“是錦衣衛要調船嗎?”
“對,是我要調船,如果有兩艘最好,不能的話一艘也成!狈督菪θ菘商偷氐馈
“所以同知大人是要以令牌要我調船?”
“有分別?”
“自然是有,如果無令就私調平底艙船,那可是要吃官司的,這規矩十年前皇上就詔告天下,同知大人不知道?”
“我當然知道,所以你盡管放心!
毛知佳聽著兩人交談,脫口道:“為什么皇上會訂下這條律法?”這不是壟斷了唯有漕船才能出入京城?
“你忘了?那是因為十年前護國公私運海禁物品進京,數量之多難以估算,其流通市價約莫數萬萬兩白銀,當初皇上震怒抄了那批貨,也斥責了護國公,并定下這律法,而我家的商行就是因為這個律法才險些經營不下去!
牙行的貨物要流通如果不是靠馬隊,就得靠船隊,如要離京船隊會比馬隊來得省事,所以當初的律例一定,許多行商都經營不了而轉行。
“護國公?”毛知佳問著,看了范姜逸一眼。
“是啊,皇親國戚,護國公找了替死鬼交出去,所以皇上只是斥罵他治下不嚴,罰了俸祿,抄了貨就了事,卻不知平頭百姓……”末了,他趕緊噤聲,看向范姜逸,見他似乎沒仔細聽自己說話才松了口氣。敢言皇族是非,又是在錦衣衛面前,他真的是腦袋不清楚。
“那批貨是海禁品?”范姜逸狀似漫不經心地問。
他六年前才來的,所以并不知道曾發生過這件事。
“咱們王朝禁海運,不得與海外諸族交易,偏偏海外諸族有些珍品是咱們沒有的,在沿海處還是有不少人鋌而走險。”
范姜逸輕點著頭,心想只是海禁品,護國公又何必找個替死鬼頂上去?依皇上對常家的縱容,頂多訓斥一頓就了事,看來里頭并不只是海禁品,假設他們的交易是以物易物,那么送去南方的男人就成了籌碼換了物品。
可才幾個男人,哪里值得換海禁品?
名義上是海禁品,但里頭要是摻了王朝禁品,好比鹽、茶、鐵……經漕運走動,必得跟漕運總督打聲招呼,碰巧漕運總督又是個好男色的,答案呼之欲出——護國公想吃掉的是王朝的經濟命脈,而鐵則能助大皇子成事。
沒想到走一趟牙行,竟有意外收獲。
“周當家,不知道到底能不能調到船?”他客氣問道。他想要趕緊南下,愈快愈好。
“可以,但只有一艘,不知道同知大人何時要?”
“明天!
周正沇吟了下!靶,晚一點再給同知大人消息。”
“我在此先謝過了。”
范姜逸朝他作揖,嚇得他趕忙回禮。
待兩人離開后,周正沇才松了口氣。
上一回在北鎮撫司,盡管沒遭到刑求,但他一見范姜逸就怕,別瞧他笑得無害,能進錦衣衛的,有幾個是善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