很抱歉,我已經有了一位與我相知相惜的新女友,考慮了多月,還是必須對你說清楚比較公平,希望你忘了我,并且不要再找我,以免對兩人造成困擾。
這就是郵件上簡單但有夠殘酷的內容,她的初戀就這樣玩完了,韓邦潔識相的沒再找他,他也從此音訊杳然,然而每想一回,她的心還是會隱隱作痛。
在她最痛苦的時候,幸好有承雨她們幾個好友陪她度過灰色的失戀期,只是從此她對交男朋友這件事就再也提不起勁了。
一次就令她對感情卻步了,一段她用真心付出的感情,他卻用一封電子郵件打發,理由是那么的理所當然,交了新女友,好一個交了新女友……
想到這里,她感到一陣強烈心痛,她看著他,淚水模糊了她的視線。
她以為自己已經忘了他,原來他之于她,還是那么的刻骨銘心。
“你怎么了?“看到淚水浸濕了她明亮的雙眸,官有炫的心也跟著緊緊一縮。
他不應該過來的,可是在這里與她不期而遇,他整個人的心魂還處在驀然重逢的震撼里,雙腿自有意識的走向她。
“不要誤會,我不是看到你才哭的……"
韓邦潔吸了吸鼻子,想到跟他分手的痛,又想到即將再婚的父親,想到自己即將孤零零的一個人,一時間,悲傷的情緒蜂擁而來,她哽咽的說道:“事實上是我爸……我爸——嗚嗚鳴——我爸他……嗚嗚……”
他心弦一緊。“伯父發生什么事了?”
他知道她和父親相依為命,雖然她沒有母親,但因為她父親教養得很好,所以她樂觀又開朗,她的思考模式就像一朵向日葵,這也是他被她吸引的原因。
自小,他在富裕的環境中長大,他的爺爺是泛世航空的創辦人。
他爺爺有三個兒子,他的父親排行老大,是第一順位的繼承人,他從小看盡了大家族的明爭暗斗,他們為了利益可以犧牲親情,在那樣的環境之中長大,她的純真在他眼中格外難得。
“他——他要再婚了……”想到他們結婚后,郭曉芙會取代她的位置,他們可能還會生幾個弟弟妹妹給她,到時她就會被她爸爸打入冷官,這些想像令她哭得更加傷心。
“你說——伯父要再婚了?”官有炫微微一愣,隨即噴笑。
“所以,你是因為伯父要再婚,哭得這么傷心?”
她沒好氣的瞪著他!皩Π,不行嗎?”
如果不能體會她不安的感受也就罷了,沒必要還落井下石的嘲笑她吧?
“你應該為你爸爸高興才對!彼χ鴩@息,自己也立即發現了他的語氣里有著對她的諸多寵溺。
瞧她,一身T恤、牛仔褲和夾腳拖鞋,坐在衣著華麗的客人之中顯得那么格格不入,她卻絲毫不在乎別人的眼光,她大概是跟她父親鬧別扭,直接就從家里跑出來的吧?"
她還是那么孩子氣,那也是她最可愛的地方,他從來不敢說自己可以忘了她,而他也確實沒有做到過。
她從來沒有離開過他的心底,從來沒有…
“我也知道,但說的容易做到難,換做你,看你能不能那么偉大?”韓邦潔吸了吸鼻子,狼狽的用餐巾紙擦掉眼淚,驀然發現他正盯著她看。
她不由得想到現在的處境和模樣——
要命!她一定丑不拉幾的!
每個女人都想美美的出現在舊情人面前吧?就只有她這么倒楣,在她最失魂落魄又最不修邊幅的時候遇到了舊情人。
吼!她到底是做錯什么了,為什么上天要如此捉弄她?
“你還沒用餐吧?”官有炫看著她面前完好的餐點,逕自下了決定,“正好我也還沒吃,我們一起吃吧!
他招手示意侍者過來。
“我又沒說要跟你一起吃。”她咕噥著,也不知道為什么,邊大可以對他吼,但她做不到。
“大學畢業了吧?”他不理她那聲微弱的抗議,俊容上仍掛著微笑!罢业焦ぷ髁藛?”
自從主動對她提出分手之后,他就強迫自己不許關心她的消息。
他不敢關心,他怕越陷越深,如果關心她的下場只是一場無言的結局,那他又何苦讓兩個人的心更加難受?
“官有炫——”她雙手環胸,蹙眉瞪著他,無法理解的瞇起了眼眸。
他怎么有辦法一副跟她閑話家常的語氣?
哦,她知道了,美國住久了,所以感染了外國人的開放作風,他敢情是認為男女分手后還能做朋友吧?
呸呸呸!真是去他的圈圈叉叉!
如果分手了還能做朋友,那干嘛分手?就是連朋友都做不成才要分手,為什么現在還來她面前擺一L副無事貌?
“我在聽!彼麣舛ㄉ耖e的望著她,優雅的開始撕她的餐包,沾著她的濃湯,吃了起來。
韓邦潔杏眼圓睜的瞪著他。
喂喂喂,那是她點的好嗎?干嘛掠奪他人的食物?
算了,以前她也吃了他很多,這餐就算還他的好了。
“好了,明人不說暗話!彼央p手亂揮一通表示過去的都已經過去了,她再嚴肅不過的瞪視著他!拔覀円呀浄质至耍F在你到底想干嘛?就算你看到我,你也不必走過來,不是你說的嗎?忘了你、不要找你,以免對兩人造成困擾,所以你現在坐在我面前,自找困擾干嘛呢?”
相對于她的激動,官有炫只是懶懶地微笑,懶懶地看著她氣鼓鼓的清恬小臉。
二十三歲的她,在他眼里跟十七歲時與他在翠江女中圍墻下初識的她沒什么不同,一樣那般直來直往,心里事全清清楚楚的寫在臉上。
他就知道她憋不了三分鐘,她的表現清楚的讓他知道,她心里還有他,要求分手時他寫的信還烙印在她心底,那是他對她狠狠的傷害。
他的心好痛,真的好痛……他完全知道他帶給她多大的傷害,這傷害是終他一生也無法彌補的。
雖然,如今的他已經不能給她幸福了,可是,他仍舊想守護她,想抹去她的愁眉,想解開她的心結,想讓她笑得像從前一樣快樂……
“告訴我,你力什么會那么難過?”他專注的瞅著她,柔和的語氣恍若心理醫生!耙郧澳阏f過,你很希望你父親能再婚,找到另一個愛他的伴侶,在你出嫁后伴著他,不是嗎?”
“唉,你不會明白啦……”韓邦潔秀眉一蹙,寥落地說道,沒注意他輕易就扯開了話題,沒注意他在彈指之間就讓一觸即發的態勢平息了下來,讓她忘了要趕他走這件事。
“那么就告訴我,讓我明白。”他微微一笑的鼓勵著她。
這些年來他把自己繃得很緊,然而此時此刻坐在她的面前,他的四肢不自覺的放松,他的心靈像被雨水洗滌過一般,他的跟里再沒有任何事,只有她……
他眸里的溫柔霎時令她心跳亂了節拍,她輕輕一哼,“好啊,告訴你就告訴你,是你自己想昕的,不要說我很費你的時間哦!
她不知道他為什么會出現在臺北,這些年,她刻意不打聽他的消息,非常非常的刻意,所以她并不知道他是什么時候回來的,也不知道他是不是早就回來了,反正他的事都已經跟她沒關系了,不是嗎?
那為何她的心跳會如此不穩定?
為何她會情不自禁的一再偷看他哪里改變了、不同了,為何她會好想問問他結婚了沒有?
他大她兩歲,照理說,才二十五歲的男人會選擇結婚算是頭殼燒到,所以他有百分之八十的機率還沒結婚。
不過那很難說,他在美國交了新女友,異鄉寂寞嘛,母豬賽貂嬋,所以他會早早走人婚姻的墳墓也是不無可能的。
“你想太多了,我從來就不覺得跟你在一起是浪費時間!
官有炫幾近嘆息地說。
失去她之后,他再也感覺不到快樂過。
“那大概是我覺得跟你在一起浪費時間吧!彼柭柤,忍不住對他扮個鬼臉,得到一絲報復的快感。
他笑了,眼底笑意深濃。
也只有他的潔兒可以在分手的舊情人面前不顧形象的扮鬼臉、還能臉不紅、氣不喘的跟他抬杠。
“所以我想補償你……”他瞬也不瞬的看著她。
她的心頓時又漏跳了一拍。
要命!她快掉進他那深不可測的雙眸里了啦!為什么聽到他要補償她,她的身體里仿佛有頭小鹿在亂沖亂撞似的?
“所、哦以,今天就由我來開導你,你不是個心胸狹窄的女孩,你會這么難過一定有原因。”
她松了口氣。
原來他指的補償是這個!她想到哪里去了?
可是,為什么聽他這么毫無理由的就相信她的為人,那么理解她,她又向哭了?
她的腦中驀然浮起一段她父親說過的話——在這個人海茫茫的地球上,要遇到一個全然相信你的人是很困難的,如果遇上了,就要珍惜他
她有珍惜啊,可是不珍惜的是他,是他先拋棄她的,她有什么辦法?
想到這里,她的心中一陣糾結。
她不明白那股突如其來的煩躁是什么,總之,她現在才感覺到跟他這樣坐在一起是錯誤的,他們已經分手了,她應該在看到他的第一眼,狠狠甩他一巴掌然后跑出去才對!
唉,甩什么巴掌,又不是演戲,兩個人在一起是你情我愿,他又沒有拿槍逼她,當感情走到盡頭,他不想繼續了,她也要懂得放下才是。
這么一想,她心里平靜多了,拿起水杯緩緩的啜了口,決定努力不受他突然出現在她眼前的影響。
“官有炫,你不要自以為了解我!”她以自我嘲弄來掩蓋巨大的失落感。“其實我是個心胸狹窄的人,還窄得要命,只因為我爸爸要再婚的對象是大我一歲的學姊,所以我就嫉妒了,就感到不舒服了,很小心眼吧?我沒辦法接受我爸娶一個跟我差不多大的女人,我害怕學姊會搶走我的地位,我怕會剩下孤零零的自己,就像——”她及時住了口。
就像什么?
就像他當初突然把她丟開一樣,她必須要花上一段好長好長的時間才能療傷止痛,他知不知道?
一股熱浪驀地沖進她眼里,她的心絞痛不已。
唉,怎么還會這么痛呢?
“不說了!表n邦潔情緒低落的垂下眼眸,聲音啞啞的。
“說了你也不會懂,反正也不關你的事,你走吧,讓我一個人靜一靜!
何苦又來招惹她?何苦呢?
“我們走吧!惫儆徐膨嚨仄鹕,走到她座位旁,拉起錯愕不已的她。
她以為他可以丟下她嗎?他做不到。
“走去哪里?”她眨著眼,心里怦怦跳著。
雖然抗拒著他,身體卻像自有意識的渴望著他的撫觸,他的手握著她的,他指間的溫度傳進了她心里,熟悉的感覺讓她的心一時泛起了酸楚。
“我們去找你喜歡吃的東西!彼雷约合胱鍪裁矗肱c她獨處!
韓邦潔驀然回到了現實,她急欲掙脫他的手。“不必了,這里很好,我喜歡坐在這里吃東西,而且我已經點餐了,牛排馬上就會送上來……”
他打斷她。“你不喜歡吃牛排!
她夸張的揚眉,“哈,那是以前,我現在喜歡了,而且超喜歡的,你不要再自以為很了解我了,其實我們都變了,時間改變了一切,你現在一點都不了解我……”
她發現她好像在說廢話,因為官有炫根本不理她。
他一手牢牢的握著她的手,堅定的帶著她走向柜臺,拿出信用卡替她買單,然后拉著不情不愿的她走出餐廳。
韓邦潔意外的看著餐廳外的滂沱大雨,是什么時候下雨的?她都不知道。
雨水令暑氣全消,街上好多人跑著躲雨,她跟官有炫也顯然都沒傘。
他脫下自己的西裝外套披在她頭上,外套上那熟悉的氣息令她心臟狂跳。
“我的車在對面的停車場,我們跑過去!彼_跑。
她的心掀起了陣陣漣漪。
熟悉的感覺再度涌上心頭,他們也曾這樣手拉手在漁人碼頭跑著,那次也是一陣午后雷陣雨打亂了游客的腳步,他們嬉鬧著,從情人橋上往下沖,兩個人差點滾到疊在一起。
“嗯軋系!”一旁邊一個被嚇到的歐巴桑用臺語罵。
被罵了,他們卻不約而同的笑了,還笑得上氣不接下氣,笑得快喘不過氣來。
“蕭!”歐巴桑邊罵邊走遠了。
她也不知道那時為什么他們覺得那么好笑,好像是歐巴桑嚇到的表情取悅了他們,也或許兩個人在一起就是快樂,所以什么都好笑就是了
思潮因他驀地打住步伐而止住,她不明所以的定眼一看。
原來停車場竟然淹水了。
哈,她車災樂禍的看著那方才成形的小池塘,如果走過去,他昂貴的皮鞋和長褲鐵定泡湯,哇哈哈哈,這下看他還要不要過去!
她就不同了,她的夾腳拖方便極了,還可以順便洗洗拖鞋……
官有炫驀地蹲下來把她的褲管往上折,她大驚失色的叫了出來。“你干嘛?”
吼!干嘛摸到她的小腿,色狼哦!
“小不點,你太矮了,這樣才不會弄濕褲管!彼砗盟难澒,站了起來。
她努力把自己太過偏向他的心拉回來,語氣揶掄地侃調著他,“官少爺,很體貼嘛,看來你泡美眉的功力有進步哦。”
他揚唇一笑,做抱拳狀!斑^獎了!
她秀眉聚攏了起來。
豬頭男人!他就不能反駁一下說他沒在泡美眉哦?可惡,搞得她心情都惡劣了起來。
“不必去吃東西了,我很飽,飽得都快吐了。”她沒好氣的說:“你還是先回你家去換掉鞋襪吧!
“你這是在關心我嗎?”他似笑非笑的瞅著她,深邃眸子閃爍!澳氵@樣我會誤會哦!
“誰在關心你。磕阕詈脙鏊!彼苯舆M級到詛咒,這樣他還能說她在關心他,她就跟他姓!
他們沖過積水,狼狽的上了他的車,她輕微的打了個冷顫,用手輕輕的撫著胳臂。
他注意到了,發動車子之后,立即開了暖氣。
韓邦潔把罩在頭上的外套拿下來,隨意丟往后座,一陣玻璃紙被壓到的聲音使她轉頭看。
“呃——一怎么會這樣?”
她傻眼的看到一束玫瑰被她亂丟的濕外套壓個正著,外套吸了大量雨水,大概把脆弱的玫瑰也給壓扁了。
“對不起,都怪我沒看清楚。”她汗顏到想找個地洞鉆,怎么一上車就闖禍,之前原想過重逢時,要讓他看改變后端莊高雅的她的說。
“沒關系,花再買就有了。”官有炫笑睇著她,眼底閃動著兩簇幽柔的光芒。
她還是那么莽撞,她一點都沒變,他的心情因此而變好了。
她偷覷著他微笑的俊顏,不懂他在樂什么?
要送女朋友的哦——她好想這么故意裝做不經心的問他,可是她問不出口。
如果他說是怎么辦?她不知道自己會不會臉色一沉,然后心揪得無法喘息。
她還是那么的在意著他,她很清楚這一點,不管她說了幾百次早就忘了他,其實他仍深駐在她心底,未曾遠去……!
“你要干嘛?”驀然之間,她大驚失色的看到他將車子彎進麥當勞的得來速。
雨夜,懶得下車的人很多,因此得來速大排長龍。
他咧嘴一笑!白∷!
她傻傻的看著他!鞍?”
然后——她好笨,啊了才后知后覺的發現被他耍了。
是啊,彎進得來速當然是要買麥當勞來吃啊,難不成是來住宿哦?
“我要麥香雞餐。”她不由得點起餐來。!
她知道自己這樣投降很沒格,可是她餓了啊,中午就咬了幾口漢堡,在西餐廳什么鬼也沒吃到,現在餓得要命,也就不管什么尊不尊嚴了。
“我知道!彼α。這就是他的潔兒,不會矯揉造作,不會餓著肚子跟他賭氣說不吃。
輪到他們點餐時,他買了兩份麥香雞餐,為她將飲料換成熱的焦糖奶茶,他自己則要了熱咖啡。
取餐之后,車里頓時彌漫著一陣食物誘人的香氣,韓邦潔迫不及待的打開紙袋吃薯條。
“薯條還是熱熱的吃最好吃了!彼懈卸l。
如果是以前,她會喂他?墒,現在她又不是他的誰,怎么能對他做親密舉動,他車上還擺著要送女朋友的花咧,就算她想,也沒有她喂食的資格。
這么一想,她的心情又低落了起來。
今天真是夠她受了,一下子知道她父親和郭曉芙的喜訊,一下子在餐廳里與拋棄她的前男友不期而遇,還莫名其妙的上了他的車,早知道依然約她去爬山放空心靈,她應該答應才對,去爬山就可以避掉這些事了不是嗎……
當韓邦潔從自己的思緒中回過神來,訝異的發現車外什么時候變得一片漆黑了?
那種黑是一種極端的黑,海天一色都是黑的,好一會兒她才適應黑暗。
然后,她靜靜聆聽——聽到了海濤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