獨孤晦玉十萬火急地追來,他沒想到這丫頭竟會不告而別,還在他酒里下了迷藥!為了防止賀青雁使詐,所以他始終保持警覺,沒有真的喝下酒,而賀青雁見他投興趣,便將酒賜給了下人。
豈料下人們喝了酒,居然真的倒下了,為此他和賀青雁又激戰一回,誤認他心懷不軌設計自己。直到賀青雁堅持說非己所為,他突然想到她,心叫不好,立刻闖入她的房問察看,果然發現她不在了,這才知道原來她打算不告而別!
當下,他和賀青雁立刻施展輕功追未。
幸虧他趕過來,否則靜兒恐怕又要被李幕懷帶走了。
他警告的目光瞪向李慕懷,手伸向梁靜。
“靜兒,過來!
梁靜拒絕了他。
“不。”
他劍眉擰緊,發現她看自己的目光,跟以往不同,不但不聽他的,視線還特意轉開,態度變得淡模,令他不解。
“靜兒!”他又喊她一次,語氣中加了幾分威嚴,要她立刻過未。
“別管我!”她冷硬地回答,語氣中多了分疏離淡漠。
獨孤晦玉下巴緊繃,同時瞧見李慕懷嘴角的笑意,似是很高興梁靜拒絕了他。
這丫頭是怎么了?突然變得這么陌生,態度一百八十度的轉變,讓人不禁奇怪。他細細一想,一個恍悟,難道說……她聽見了他和賀青雁的談話?!
這怎么可能?她當時若在附近,他應該察覺得到才對,除非這丫頭用了什么奇方妙法逃過他和賀青雁的耳目,如此一來,就能解釋她在酒里下藥,不告而別的原因了。
他的確是有私心,之所以瞞著她,是怕她胡思亂想,現在卻不方便當著其他人的面前說,必須想辦法將她帶走才行。于是他走向她,不過他才走了一步,梁靜便一揮手,在他腳邊冒出紅色的煙霧,令他嚇了一跳,忙又后退。
她這么做,擺明了完全拒絕他的靠近,這可是不曾有過的。
“靜兒!”他緊握拳頭,她竟然不讓他靠近她。
以她施毒之力,可以逃走投問題,可是勢必要用到最毒的毒藥,到目前為止,她雖然施毒,但用的全都是不會傷人,也不會有后遺癥的毒藥。
可是以目前的情勢看未,在三人都己經有警覺的情況下,光用迷藥己不足以同時對付三人,何況李幕懷本身還是懂藥草之人,平日就有服用解毒藥的習慣。
她若要順利脫身,恐怕必須用到更具殺傷力的毒藥不可了。
“你們最好別妄動,否則若是拈染了任何一點毒,都會腐蝕你們的肌膚,斷手斷腳都有可能!彼淅涞鼐。
為了表示她是認真的,她秀了一手,在她周圍的草地上,立即冒出腐蝕的氣昧,被腐蝕的草地呈現光禿禿的樣子,像是以她為中心,劃了一圈。
這項警告,果然讓三人變了臉色,沒有人知道她是如何做到的,她連手都投動一下,便輕輕松松地駭退了三人。
賀青雁震驚于親眼所見,一時脫口而出。
“施毒于無形,真不愧是——”
“住口!”獨孤晦玉厲聲打斷了他,賀青雁這才猛然醒悟,差點說溜了嘴。
李慕懷雖不明白他們兩人在說什么,但也察覺出事有蹊蹺,獨孤晦玉和賀青雁對梁靜如此糾纏,恐怕另有原因。
正當李幕懷和賀青雁還在思考對策之時,獨孤晦玉猛地迅雷不及掩耳的出手。
這可是險招,不只其他兩人對他此舉感到驚訝,梁靜更是不敢置信。
他難道不怕死嗎?或是被毒物攻身,五臟受創、斷手斷腳?
當看進他眼底那份無懼的堅決時,梁靜夾然明白了她苦笑著,是呀,他當然不怕,因為他看透了她,明白她心軟,下不了手,適才的恫嚇不過是嚇唬罷了,所以他賭她不敢,欺身點住了她的穴道,箱制住她。
她的心好痛,似乎只有夠狠的人,才能占上風。她既無法對他狠,只好對自己狠了。
沒想到,到頭來,她還是得用上最后的辦法。
在他點上她穴道的同時,她即使不能動,卻可以咬,所以她咬破了藏在牙中的毒藥。
就算她全身上下抱過水,被好好的清洗過,別人也不會想到在她的牙齒里,還藏了一顆“會閻王”的毒藥,只要她把藥丸咬破,里頭的什掖流出,吞入喉里,她就會立即死亡,這是師父的杰作。師父曾說過,只有在最不得己的情況下才能吞下這種毒藥,因為為了易于藏入口中,吃東西不易咬破,所以此藥制作艱難,世上只有幾顆。她不能落入獨孤晦玉手中,不能泄漏師父的行藏,所以,她只好選擇服毒。
她打不過他們,但她可以讓自己消失,只要她消失了,他們就會放棄,獨孤晦玉也才會死心。
在瞧見她痛苦的神情時,獨孤晦玉立刻明白她做了什么。
“不!”他嘶聲大吼,驚恐地抱住她。
她在他懷中倒下,看著他驚懼的表情,他是在為她的死而傷心,還是為自己的目的失效而悲劫呢?恐怕是后者吧。
“你這個傻瓜!事情不是你想的那樣!”
不是我想的那樣?那又是怎樣呢?
她一定是哭了,因為他在幫她擦淚,還不停地對她大吼。
“解藥呢?快吃解藥!我不準你死!明白嗎?不準死!”
李慕懷和賀青雁也明白發生了什么事,全都緊張地上前。她投看他們,所以不曉得他們的表情,她只是一直望著獨孤晦玉,直到模糊的視線變黑之前,她始終望著他。
下一回,師父派她什么任務都行,但她不要下山了,不要喜歡上任何人。
一次就夠痛了,她這只小兔子再怎么訓練,也長不出虎豹的尖牙利爪的。
她閉上眼,任由獨孤晦玉吼叫或搖晃她,她也無法回應,最終失去了意識……
她死了?
獨孤晦玉不相信,立刻運功將內力傳給她,非要她回魂不可。
李慕懷和賀青雁見狀也是一驚,全變了臉色,他們想都沒想到,事情會演變至此。
李慕懷忙掏出一顆藥丸,要給她服下,但被獨孤晦玉制止了。
“你想做什么?”殺人的目光狠狠瞪向李慕懷。
“當然是救她!這是我山莊視若寶物的大還丹,說不定有用。”李慕懷也不客氣地回瞪他。梁靜服藥自盡,他與獨孤晦玉同樣震驚緊張。
一旁的賀青雁忙道:“不要吵了,快給她服下,遲了就糟了!”
獨孤晦玉聽了,心知他說的對,李慕懷投道理害梁靜,遂將大還丹拿過來,強迫梁靜吞下。
這時候三個男人的意見是一樣的,都想救她。不管他們的目的為何,沒有人真正想傷害她。
“妹子,你這是何苦?我絕不想傷害你,我只是想找到令師而己,你快點救自己,我……我放棄找你師父就是了,好嗎?”
賀青雁說不難過是騙人的,梁靜畢竟對他有思,只不過江湖奇人令狐絕的武功秘岌,是練武之人的寶物,他想得到乃人之常情,但絕非大惡之人,怎料到梁靜妹子做得如此絕,連命都可以不要。如此重情重義之女子,他心中也甚是佩服,并且感到羞愧。
賀青雁說的話,梁靜聽到了,因為在彌留之際,她的唇邊彎起淡淡的淺笑。
獨孤晦玉不停地將真氣輸給她,但不管他怎么做,她仍是漸漸的沒了生息,軟軟地倒在他懷里。
最終,她還是撒手人寰,留給他們的,是無法接受的結局……
當她緩緩蘇醒過來時,曾想過會不會被丟棄在荒野問?若是如此的話,便好,因為她身上的毒物可以驅蟲防蛇,虎豹和狼群也不敢碰她,可以留個“全尸”。
最大的風險就是醒來后發現自己被關在棺材里,或是被人埋在太探的土石下,爬不出來。所以非到萬不得己,她是絕不用假死藥的。
沒錯,她吞下的“會閻王”是假死藥,五日后,便能自己蘇醒過來。
不知道醒來后是什么下場?她想想,自己應該不會那么倒霉,那三位投良心的男人投這種閑工夫買棺材的,頂多用土把她埋了。
若是如此也好,她只要從土里爬出來起死回生就行了。
“你括過來啦,我的好徒弟!
咦?
在她意識剛回復,仍然迷迷糊糊的時候,夾然傳來情晰熟悉的嗓音,讓她一顆心猛跳了一下。
這聲音……這說話的口氣……不會吧?
她完全情醒了,當睜眼看到那張清俊雅致、秀美儒雅得如同天人一般的面孔時,她整個人半坐起身。
“師父?”坐在她面前的男子,唇瓣正微微彎起漂亮的弧度,魅惑眾生的淺笑一如春暖花開般綻放,總是好看地掛在嘴角,窗外灑進的陽光照得他一身熠熠光華,一頭烏黑的長發僅以簡單的藍帶系在身后,脫俗不羈的氣韻中帶著優雅超凡,一雙擻艷的星眸溫柔地望著她。
“正是師父我。你這個小調皮,原來偷看了我的藥書,學會了熬制“會閻王”!绷詈^輕捏她的鼻子,言語舉止中,盡是師父對徒弟的寵溺。
梁靜依然怔怔地看著師父,大概是太訝異了,她沒想到死而復生后,見到的第一個人竟是師父,所以還柞在呆愕中。
“怎么了?吃了“會閻王”的假死藥,魂還投回未嗎?”令狐絕笑道。
梁靜像是終于醒了,魂魄也回來了。
“師父!”她激動地撲上前,像個孩子似地投入師父的懷里。
“師父,我、我好想念您囑!”
她是說真的,在逍遙峰時,她可能會躲著師父,避免師父又出了什么考驗來考她,可是這一回下山,好似千山萬水的感覺,再次見到師父有恍若隔世之感。
令狐絕笑笑地抱撫她,輕拍她的背,如父親對女兒一般的撫摸她。
“不過才兩個多月不見,就這么想念師父?”
懷中的小臉抬起來,很認真很認真地重述一次。
“是真的!師父,這兩個多月,對我來說就像兩年多那么久,見到師父,我好開心W”
平日性子沉穩安靜的靜兒,難得會這般對他率性純真的撒嬌,不枉費他安排她下山一趟。呆然徒弟要受受苦,才會想念師父的好啊!俊美的墨眸漾著得意的奸笑。
她有好多話想問師父,她想問師父是怎么找到她的?她假死了之后,師父又是如何把她帶到這問陌生的小屋的?師父是不是久投見她回來,因為擔心她而找來的?好多好多問題想問,但尚未問出口,師父就先對她提出了問題。
“這趟下山,可有新鮮事要說給師父聽?”
師父不提還好,一提她就想起了傷心事,立即悲從中來,心中的委屈和苦楚化作兩行淚水,“哇”一聲地哭了出來,她終于可以趴在師父懷里好好大哭一場了!
令狐絕什么也投問,只是任由她哭,不時地輕拍她的背,臉上始終帶著微笑,眼底的慈愛流瀉無遺。
他知道,她受委屈了,江湖世道的險惡,他怎會不知?世問情愛的牽絆,怎能斷得了?
就算不問其中緣由,他也能明白。這一趟下山磨練,是他起的由,自然明白她所受的苦。猶記得當年他撿回這孩子時,她年紀尚小,卻不哭不鬧,安靜的性子讓他心疼,怕她太壓抑,總是想辦法逗她哭,偏偏她惜淚如金,就算把她丟到蛇窟,頂多掉個一、兩滴眼淚就沒了。
令狐絕不禁莞爾,還是獨孤晦玉有辦法,竟讓他的小靜兒哭得如此傷心。
梁靜不知道自己哭了多久,只覺得自己好似要把這一生的眼淚都哭完似的。大哭一場后,總算舒服多了,她的眼睛和鼻子全都哭紅了,雖不像適才那樣哭得聲嘶力竭,但還是抽抽噎噎的。她以為師父會問她原因,可師父卻什么都不問,反倒扯開了話題。
“你可知,師父為何自幼專揀你們最怕的事來訓練你們?”
師父沉穩溫柔的嗓音,有一股安定心神的力量。
她想了想,搖頭。
“徒兒不知,但徒兒知道,師父必然有師父的用意!绷詈^疼惜地輕撫她的發,才輕輕對她說道:“水能載舟,亦能覆舟。亦如一把刀,銳利的刀刃可以殺人,亦能救人,正那之分不在刀刃,而在人心,要殺人或救人,端視人心的走向!
人心……是呀,師父說的事,她有感觸。人心難測,她以為自己可以從察言觀色來窺視人心,她以為獨孤晦玉真的愛她,她也把自己給了他,還瀟灑地認為這是自己的選擇,絕不后悔,可是到頭來,她還是受傷了,被傷得很痛。
想到獨孤晦玉,她的眼淚又掉下來了,把臉埋在師父懷里,低低地飲泣。
令狐絕微笑地用大掌撫順她的發,輕輕哄著她。
“哭吧,盡量哭吧,你一邊哭,一邊聽師父說話,好嗎?”
她點頭,覺得在師父懷里,自己可以毫無顧忌地發泄情緒,也貪婪地汲取師父如爹爹般的溫柔。
師父的嗓音,輕輕傳來——“你可知,師父在所有弟子當中,為何挑中你,獨獨傳授你藥草之學?”懷中的她搖搖頭,令狐絕繼續說道:“有兩個原因,一來你記憶過人,二來你有菩薩心腸。練武之人,講求心法,習藥草之學亦是,師父挑上的,是你善良的天性!
她靜靜地聽著師父說話,就像小時候,師父在床邊說故事給她聽,逗她夢周公去,只要聽到師父好聽沉穩的嗓音,她便覺得安心。
令狐絕見她淚水未干,卻己止住了抽噎,專心地聽他說話,不禁抿出了微笑,繼續道:“在所有徒弟當中,唯獨你面對毒蟲或是毒蛇,即使有生命之憂,你也絕對不傷害它們,寧可自己想辦法逃走,所以我才傳你藥草之學。施毒之人,只要有一顆菩薩心,毒藥也能變良藥。反之,歹毒心腸之人,良藥也會成為殺人工具!
她細細琢磨師父說的話,從師父的懷抱里起身,一雙淚光瑩然的靈眸望著師父,她夾然很想問師父一個問題。
“師父,靜兒有一個疑問!
令狐絕含笑應允。
“問吧!薄皫煾高@次振徒兒下山,其實目的不是送禮,而是要徒兒應用所學,在江湖上能夠自保,對吧?”
“也!绷红o呆住,她沒料到師父的答案竟是否定的,她感到十分意外,也更加疑惑了。除了這個目的,她實在猜不出師父的用意為何?總不可能真的只是送禮那么簡單吧?
“師父只是想把當年不小心借走的玉環物歸原主罷了!绷詈^語帶玄機地笑道。
那笑,還摻了一抹頑皮,梁靜立刻嗅出來了。
“師父,別再逗徒兒了,徒兒笑不出來。”她皺起眉頭,紅紅的眼眶又要淚水饋堤了。
令狐絕笑著拍撫她的臉頰,哄著安慰。
“好好好,不逗你了。師父真正的目的有二,一是在考驗你的心!
考驗我的心?”
“師父很欣慰,這次下山,你屢遇驚險,卻沒有一次為了逃命而對任何人下毒手,反而謹慎地使用各種毒物,十分難能可貴,即使到了最后,你受到背叛和欺騙,依然堅守本心,不因為他人的無情,而讓自己也變得絕情,不愧是我令狐絕的愛徒。師父投看錯人,你己經通過最后考驗,可以出師了!
師父這一番話,說得梁靜瞳目結舌,她把師父說的話再細細斟酌,不由得覺得奇怪……
“師父怎么知道我屢遇驚險,沒有一次為了逃命而對任何人下毒手?”
“這很簡單,因為師父跟著你嘛!”這話回答得很輕松,卻把她驚得膛目結舌。
“師父……您……跟著我?”
“可不是嗎?師父說了,這是最后的考驗,師父總得跟著在一旁觀看,才知道你合不合格哪”
令狐絕笑嘻嘻地說,臉不紅氣不喘的。
梁靜一時啞口無言。師父跟著她,從頭到尾?那不就表示,她遇上盜匪“山狠”時、被獨孤晦玉追殺時、被花憶蕊抓去“花宮”時,還有在“白鶴山莊”被李慕懷軟禁時,師父都在一旁袖手旁觀的看熱鬧?
梁靜的臉色越來越難看,令狐絕卻是依然笑得如沐春風,俊美無匹的風采不染世俗的一分塵埃,讓人很難想像,看起來如此圣潔的師父,會有此奸詐的行徑。
師父到底是疼愛她,還是折磨她?她己經不太確定了。一如以往,沒有人能忖度師父的心思,永遠不知道他在想什么,他那亦正亦那的性子,教人捉摸難測。
好吧,誰叫他是師父呢,她還能說什么?而且師父也說她通過考驗了,她可不想再來一次。
她深深地嘆了口氣,實在沒力氣跟師父斗去了,可憐兮兮地說:“師父,您再這么整下去,徒兒有九條命也不夠用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