餐后辛曉白用她前陣子中午被雷天宇硬逼出來的基本技術,替自己泡了一杯高山茶。那股不加糖也清甜的茶香,讓她喝得出了神,而剛進辦公室的雷天宇正巧看到了這一幕。
“辛曉白!崩滋煊顔镜。
辛曉白的傻笑頓時僵在唇邊,她砰地一聲放下茶杯,倏地從座位里起身,旋即揚起一抹很公事化的明亮笑容!翱偨浝,歡迎回來。”
“泡一杯你剛才喝的茶過來給我,我想知道那杯茶里有什么魔力,可以讓你在繁忙的上班生涯里露出像在侖里島度假的笑容。也許我們的工作應該互換一下!彼淅涞卣f道。
“大人冤枉啊……”辛曉白情急之下忘了要嚴守上司下屬的分際,只差沒撲上去對他演一出哭天搶地的大戲。
雷天宇緊抿的雙唇這才松開了一丁點。這陣子,他被公事還有私事煩得只想搞失蹤,憑什么她還能這么逍遙又自在?
“總經理,曉白一直都很努力——真的只是稍作休息!倍∈缛A看著總經理沉凝的臉孔,輕聲地補了一句。
雖然她也很想笑,畢竟除了辛曉白之外,還有誰敢在總經理面前耍寶。
“是啊是啊……”辛曉白點頭又點頭,點到丁淑華都忍不住笑了出來。
“有空點頭,不如送茶進來!崩滋煊钣值闪诵習园滓谎。
“遵命!毙習园滓涣餆煹貨_進茶水間。
雷天宇看著她的背影,感覺她眼巴巴地就像只想討好主人的小狗,他唇線往上一勾,轉身走回辦公室。
丁淑華沒忽略那個笑容,內心倒抽了一口氣。
名言之所以成為名言果然有其道理,“愛之深責之切”指的就是總經理對辛曉白的這種態度啊。
先是將辛曉白眨得一文不值,然后再錄取人;先是不聞不問,繼而又開始教導辛曉白所有事務。最后,還派她去考評茗師,他自己則親自上陣在午休時間教茶,有愛、有愛、真有愛
只是,總經理的這份愛是于“公”還是于“私”,她就真的看不出端倪了。
丁淑華看著總經理的辦公室大門,突然間覺得上班有八卦可期待,真是件讓人開心的事情。
雷天宇回辦公室,看著桌上擺著要他簽名過目標文檔、國外合作計劃、茶農的報告,以及地產方面的周報……做不完的事、重復的每一天。
雷天宇扯松領帶,閉上眼往椅背一躺。
門上響起兩記敲門聲,他連眉頭都沒抬一下。
“茶來嘍!好喝的天御老烏龍來……”辛曉白進門看到他閉目養神的樣子,立刻改成靜音模式,她無聲地將茶碗放到他手邊。
應該要走的,可她看著他疲憊的臉色,腳卻生根了。
在她陪他的無數夜晚里,最心疼他這副神情。以前不知道他為什么要這樣卯起來打拼,現在知道他是被領養的之后,一切都有了答案。
他好像又瘦了。辛曉白在心里嘆了口氣,踮著腳尖轉身,準備去幫他叫一份飯——她敢打賭他一定還沒吃,即使現在已經下午兩點了。
“站住!
辛曉白朝他看去,他仍閉著眼。
“吃飯了嗎?”她脫口問道。
“不想吃外面的東西。”
辛曉白見他一手不自覺地捂向胃,雖然明知道這家伙是有錢人,想吃滿漢全席都沒問題,還是忍不住覺得他看起來有點慘。
“你可以請人到你家做飯……”她說。
“不請自來的人可多了!彼犻_眼,黑陣看入她的眼里。
想到之前奶奶要陳心羽晚上到他家準備晚餐一事,他的臉孔就緊繃了起來。
“我的意思可不是要毛遂自薦!迸滤`會她有企圖,立刻劃清界線。
“干么客氣?”見她一臉戒慎,他閑散地坐直身子,指節不經意地在桌上敲了幾下。
“既然這么想來,那就今天晚上到我家做飯。”
“我沒有想去,誰希望下班還要做白工?”辛曉白決定既然他們已經郎無情妹無意,明算帳也是應該的!岸夷闵洗握f煮飯要給六千塊,還沒付款!彼浩鹣掳停靡环N他很沒雇主道德的表情看著他。
雷天宇黑眸鎖著她,看著她眼里的生氣勃勃,還有她寫在臉上的楚河漢界訊息,他垂眸掩去眼里的算計光芒。
“拿去。”雷天宇拿出皮夾放到桌上,往她的方向一推。
辛曉白伸手打開皮夾。
“你皮夾里只有兩千塊!彼T著嘴說道。
“我是讓你拿金融卡去領。”他說了密碼,目光卻沒離開她。
為什么看著她時,他就覺得沒那么疲憊?是因為她過的是另一種他覺得隨心所欲的人生?
“你這樣隨便把金融卡密碼告訴別人,很容易受騙上當!毙習园壮槠鹂ㄆ,不以為然地說道。
“你認為我會隨便把金融卡交給旁人?”他問。
“那你干么信任我?”她內心暗暗竊喜,等他開口說些她老實、人品好之類的話。
“因為你笨。”他一派輕松地看著她。
辛曉白脹紅臉,只想把金融卡往他身上扔。
“我先去樓下領錢了!彼伤谎,決定來個眼不見為凈。
“多領六萬,當成我預付你未來十次的晚餐費用,從今晚開始……”
“且慢,我沒答應!而且我就要上山考評茗師了!毙習园昨嚮仡^,看著他無事人的模樣,忍不住抬高音量說道。
“你當真以為自己會在山上撐很久?”他唇角往下一抿,語氣譏諷。
辛曉白最討厭他這種表情,氣到雙手叉腰怒瞪著他。
這家伙已經長得一副高高在上的貴公子模樣,就應該要更加注意自己的面部肌肉才對。要知道睥睨神態一沒擺好,就會變成輕視、瞧不起人。
“我只知道我會努力再努力,而你身為雷家未來的接班人,應該知道評茗師對你們家族的“特殊”意思。你送我去究竟是何居心?”她說出這話原是為了想駁倒他,可說到后來胸口卻不由自主地悶悶的!澳憔湍敲聪胱屛以谶x秀大會中出丑?”她的聲未落地,他已經走到了她面前。
她還來不及反應,他便硬是攬住她的腰,把她扣到了他的身前。
辛曉白倒抽一口氣,慌亂地推著他的手。情急之下,說話速度可比連珠炮。
“這兒是辦公室,我們是上司跟下屬的關系!而且我們分手時已經說過,就算見面了,也要當成不認識的……”她的話落入了他的唇里。
分別了太久,兩人的唇一相貼,彼此都先倒抽了一口氣。然后,不知是誰先失了理智咬住對方的唇,一場糾纏于是展開。
對辛曉白來說,他的吻霸道,但卻總能從他那里得到她想要的一切及回應。可他的吻也是最溫柔與最誘惑的,他舌尖的輕撩慢攏,灼熱得足以讓人化成他身下的一灘春水。
她當初就是淪陷在他的親吻之下,每回一被吻,她就覺得自己像是愛情小說里的女主角。他的唇離開時,她腿一軟,只能緊揪住他的手臂。
“……”她想開口,卻覺得喉頭發緊。
“想說什么?”他挑起她的下顎,眼神仍帶著侵略的光。
“想說我可不可以告你性騷擾?”她氣息微喘地問道,身子仍然微顫著。
“在你的手緊抓著我的襯衫,還回應了我的時候告我騷擾?”他似笑非笑地望著她。
她紅著臉,用力推他。不料,還在腿軟的她,自己卻先歪歪倒倒地后退了三步不止。雷天宇大笑起來,大掌抓住了她的手臂,沒讓她跌倒。
“一點都不好笑。”她氣得伸腳踢他的小腿!拔覀円呀浄质至,你連我一根寒毛都不應該動!彼惶咛郏櫭嫉伤。只是,一看見她張牙舞爪的小臉,他的唇角便又上揚了秒鐘。
“選秀大會那些事是誰跟你說的?”他問。
“誰說的不重要!彼纻涞乜此谎邸!爸攸c是你不應該再吻我,不應該再拿那些莫須有的理由……”
“江文凱說的?”他打斷她的話,只問他想知道的問題。
“不是!彼酪膊粫鲑u朋友。“誰說的不重要,重要的是我沒打算要嫁進豪門,就怕你特意“關注”我,反而阻礙我的評茗師……”雷天宇冷瞥她一眼,端起桌上的茶喝了一口。
“飯還沒吃,茶少喝點!毙習园紫胍膊幌氡銚屜滤牟。
“沒飯可吃!
“我待會兒去給你買!”
辛曉白才說完,就想咬掉自己的舌頭。她雞婆個什么勁!
雷天宇聞言,心情稍好,淡淡地說道:“名媛評茗師訓練確實是家族挑人的方式之一。我家人這回鐵了心,一定要硬塞人到我身邊,我認為與其如此,不如自己先安排一個假想敵堵他們的嘴。畢竟那些名門小姐若以為我有女友,也不會對我做出太明目張膽的舉動!彼f。
辛曉白聞言后退三大步,指著他鼻子兇巴巴地說道:“原來如此!你竟想拿我當擋箭牌,你這個奸詐小人!”
“小人安排你到山上接受訓練,成為專業人士!彼谜韵镜乜粗奶O果臉說“小的錯了,是我“以小人之心,度君子之腹”,你以為我會這么說喔——”辛曉白翻了個白眼,一手叉腰、一手直指著他斥喝道:“你用這種招數脫身,萬一日后公司有人想追求我,聽到我跟你有個五四三的,虧損的可是我的大好前景!
“公司有人想追你?”雷天宇微乎其微地抿緊下唇。
“窈窕淑女,君子好逑!彼竭咃w出一抹笑,笑到她必須用手去掩。
“公司日后會再加強對美的訓練課程!彼f。
辛曉白瞪他,瞪得很用力。
他雙臂交握在胸前,雙唇不快地抿成一條線。
“如果你這么嫌棄我,干么找我去參加評茗師的考試?”她昂起下巴說。
“藉由評茗師來找媳婦是陳年的無聊舊習。如果每年都有不合格人選混進去,久而久之素質降低后,大家就沒興趣參加了!彼ばθ獠恍Φ卣f道。
“你找我去降低素質?”辛曉白抓緊羊毛開襟外套的下擺,免得忍不住給他一拳。
“陳心羽學習茶藝至少五年,還有一個精研日本茶道留過學,另一個是藍帶學校畢業的,對茶藝也有些興趣。你去難道不是降低素質?”所以,他之前才會時不時把她叫過來泡茶、認茶葉,就是因為怕她輸得太難看。
“馬……”辛曉白吞下臟話,掩飾似的說道:“媽!她們真的好優!狈凑宜,就是要她在那里裝瘋賣傻、襯托大家的美好和厲害,讓大家有種良莠嚴重不齊的錯覺就對了。
想想也沒錯啦,否則她真以為自己有資格站到那個位置嗎?
辛曉白心形唇瓣一癟,像沒電的機器人一樣地頹下肩來,拖著腳步往門口走。雷天宇擋住她的路,敲了下她的腦袋。
“奇跡永遠都在發生!彼钦嫘南M茉谀抢飳W到一點東西的。
“是啊,我能站在那里也算一個!彼^續低頭看著地板,心情更差了。
她早就明白人生有很多不公平,她這一路聞來也從沒抱怨過什么,現在也不過是有點惆悵罷了。
“你既知道,又何必一臉委屈!彼f。
“我沒有!”她用力地抬高下顎,抬到后腦勺都快撞到肩胛骨。
他又朝她逼近一步,她則因為下巴仰得太高,只好開始后仰下跪。
“相信我的眼光!彼皇终谒蟛采,黑眸炯炯地凝望著她。
“哈……”
他在她唇上落下一個吻,再次成功阻止了她的自嘲。
“你再敢親我,我就辭……”
他一挑眉。她硬生生把話吞下來,冷笑一聲后改口道:“我就跟別人交往!崩滋煊铐庖焕,看得她連打了幾個寒顫。
“你可以出去了,晚上記得去我那里做飯。還有,待會兒記得先送飯進來,否則我就繼續喝茶。”他面無表情地走回辦公桌前坐下。
拿他的身體健康威脅她,他有沒有這么囂張啊。
“我不會去你那里做飯,我要去看我媽!彼f。
“你媽她……”雷天宇皺著眉,深深地看了她一眼后,這才淡淡地說道:“她跟著青山的人出去旅游了……”
“你怎么可能連這個都知道?”辛曉白不信,拿起電話撥號,電話響了很久才被接起來。
“喂……”
“媽,你怎么聽起來很虛弱?你生病了嗎?”辛曉白著急地抓緊了話筒。雷天宇的拳頭則握成了死緊。
“病你個頭!我在游覽車上睡覺啦,找我什么事?”
“你要出去旅游也不跟我說一聲。我明天就上山了,之后也不知那里方不方便聯絡……”
“不用聯絡,我好得很!還有,上山后自己保重,爭氣一點,考上那個什么鬼評茗師的,聽到沒?”
“呵呵呵,干么突然這么關心我?”辛曉白笑著揶掄著向來不怎么管她工作的媽媽。
“你沒事吧?轉性了喔?還是要表現母愛給車上的人看?”帕,電話被切斷了。
好吧,媽媽一點都沒變。辛曉白不情愿地掛斷電話。
“你怎么知道我媽的行蹤?”她抬頭瞥他一眼。
雷天宇看了她好一會兒,像是有千言萬語想跟她說,但真正開口時,語氣卻是極為平淡。
“我爺爺也報了那一團,我剛好看見了名單。好了,你出去吧,我要忙了。你晚上記得過去我那里做飯就對了!痹谒雎暱棺h前,他放低聲音說道:“我已經很久沒能好好吃一頓家常飯菜了!彼_實明顯削瘦的臉龐,秀眉驀地一擰。
“你保證除了做飯之外,什么也不會發生?”反正她對他就是同情心泛濫啦。
“現在是要我發誓還是交保證金?”
“最好是一起!彼郧霸趺礇]發現這家伙其實很痞。
“辛曉白——”他瞇起眼,傾身向前,皮笑肉不笑地說道:“現在就給我出去做事,不要浪費我的時間!毙習园滓粋口令一個動作,咻兩步便轉身飄了出去。
之前分手三個月不聞不問,現在又心血來潮想要她回去做飯,她辛曉白才沒那么容易被擺平。
辛曉白才回到辦公室,還沒坐下,就接到內線打來的電話。
“總經理辦公室,您好!彼瓷湫缘亟悠痣娫。
“晚上順便把你的行李帶過來!
“不可能!”她咬牙切齒地說道。
丁淑華看了她一眼。
“我明天上山,順便載你上去,那里沒人帶你會找不到。”
“我叫車,一定到得了!
“行李沒帶來你就不用上山,我直接取消你的訓練資格!崩病麙鞌嗔穗娫。
“只會欺壓善良百姓,你會有報應的!毙習园着镜貟鞌嚯娫,氣得脹紅雙頰,對著電話詛咒道。
“是總經理打來的電話?”丁淑華目光在她微亂的頭發、衣衫,還有變得有點模糊的口紅上轉了一圈,心下便是一驚。
總經理和辛曉白果然有異狀!
“……”辛曉白看著丁姐明亮的目光,硬生生把要往下點的頭改成左右搖晃。
“當然不是,只是個路人甲。”
“你演技很差。”丁淑華笑著說道。
“我發誓我跟他……”原本應該沒關系了,嗚……
“千萬不要亂發誓,萬一你被天打雷劈,我離你這么近,會遭池魚之殃的。放心吧,我會保密的。”丁淑華朝她眨了下眼,忍不住又好奇地打量了她一回。
“丁姐,我們真的不是你想的那樣……”辛曉白辣紅著臉看著樂不可支的丁姐,當真是啞巴吃黃連,只能扮出有口難言的苦臉啊。
丁淑華笑著拍拍她的肩膀,姿態倒是比以前親昵一些!胺判,跟在總經理身邊,什么事能說與不能說我自然有分寸。好好把握,總經理這種精英畢竟少見!
冤枉!現在不是她要不要把握,而是她整個人都在雷天宇掌握下的問題。⌒習园自谛睦镒龀雒峡嗣嫛皡群啊钡膽K叫姿態,悲慘地先打電話替他叫了他以前還算愿意吃的那家日式便當,然后再將注意力轉回她的公事之上,鴕鳥心態地希望——今晚,慢點來吧。
可是,今晚慢點到,明天她到山上茶苑展開新生活的日子怎么這么快來臨?人生,果然充滿了矛盾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