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向僻靜的青埔村,今天發生了一件大事,村子里竟然來了兩輛奢華而低調的馬車,就停在村長家門外,馬車外還站著一名衣衫精致、長得眉清目秀的小丫鬟,把村人都新奇壞了,圍著馬車議論紛紛。
他們村子里這些面朝黃土背朝天的泥腿子哪里見過這么水靈的小姑娘,連個小丫鬟都賽過青埔村一枝花孫翠花了,那馬車里的小姐肯定是像天仙般的美人兒,這想法讓圍著馬車的村人愈來愈多,直到村長低沉的怒喝聲傳來——“做什么,都不用干活了?還不給我滾!”
圍觀的村人這才紛紛讓出一條通道,讓村長帶著身著墨綠色錦服、神情精明的黃嬤嬤進入家中。
“村長,那就麻煩你帶路吧!秉S嬤嬤看了眼后面那輛馬車上的小廝,“旺福,一會兒你載著村長在前頭領路,請村長帶你認識認識環境。”
“好的,黃嬤嬤!蓖O蚯白龀銎鹫埖氖謩,“村長,請跟小的來!
村長喜孜孜地坐上馬車,他干了村長數十年還沒搭過馬車,這次可真是把他樂壞了,一上馬車便指著通往村子那條小路,順便跟旺福介紹一下村子,“小哥,往那里走,看到那棵大樹后再右轉,你第一個看見的那個院子是孫家,右后方高一點的那座院子就是凌公子租的……”
村長一把年紀了,平日村子里也沒什么事情讓他處理,因此特別愛聽一些小道消他手指著哪一家,就將那一家的是非八卦一股腦地說出,尤其是沐綾蘿、凌宇逍還有孫翠花三人之間的恩怨糾葛,講得更為詳盡。
約莫一個時辰后,穿著一襲藕荷色繡花長裙,發簪金飾的顏如玉踏進她剛租下、已經整理好的院子。
黃嬤嬤扶著她,“小姐,您小心些,別沾到污泥。鄉下地方臟,霉味重,您今晚先忍忍,等明兒老奴再差人到鎮上買些灑掃的用具跟熏香回來熏,味道就能好聞些!
“小姐,您渴了吧,奴婢用這院子后面的井水給您沖了杯雨前龍井,您嘗嘗!鳖伻缬竦馁N身丫鬟秋菊端著剛泡好的茶放到她旁邊的桌幾上,“小姐,您放心飲用,奴婢已經嘗過了,沒問題,挺甘甜的!
顏如玉端過茶盞呷了口,認同的說著,“還不錯,這井水入喉挺甘甜的!狈畔虏璞K后,她問:“旺;貋砹藛?”
“剛回來,旺福一進門就說小姐這計謀好,您跟村長租屋,送了他三袋大米,又以認識環境為由,讓村長再領著他到村子繞了圈,他就把跟凌少主有關的人都說得一清二楚,連凌少主每天吃什么都偷偷跟旺福說了。”
“喔,是嗎?”顏如玉嘴角勾起一抹冷笑,果真是沒見識的鄉下人,幾袋大米就把底都泄光了,“秋菊,去把旺福叫進來,我要知道村長都跟他說了些什么!
“是的,小姐!鼻锞涨飞黼x開,去外面叫人。
不一會,旺福來到,彎著身一五一十的將他從村長那里打聽到的消息全部告訴顏如玉。
“村長就跟你說這些?”
“是的,小姐,村長說那沐娘子是個小寡婦,被男方族人趕出門,無處可去,娘家大嫂又容不得她,因此在她兄長的安排下,她一個孕婦來到青埔村待產,而后就一直留在這里。
“凌少主會到這村子來租屋也是她介紹的,她跟凌少主的關系不是一般的點頭之交,前些日子凌少主有事要離開,還將他屋里的所有存糧送給沐娘子,至于那個纏著凌少主的孫翠花跟這沐娘子則算是仇人……”
顏如玉聽完旺福的稟告,眉頭微微擰起,思忖著,這么說,凌宇棠說的沒錯,凌宇逍遲遲不肯娶她,甚至動了與她解除婚約的念頭,全是因為這個小寡婦!
從顏如玉的臉色變化來看,旺福知道她正在生氣,忐忑地問道:“小姐,關于那兩個村姑,小的打探到的就是這些了,不知道小姐還有其他想知道的嗎?”
她手一揮,“你下去吧!
黃嬤嬤看了退出去的旺福一眼,小聲的安撫,“小姐,不過是個寡婦,有何好生氣的,隨便打發她離開便成。”
“奶娘,眼下不是那個寡婦好不好處理的問題,而是凌宇逍的問題!”顏如玉咬牙。
“凌少主的問題?”
“這么多年了,你還不了解他嗎?凌宇逍就像頭難以馴服的野獸,除非他愿意,否則誰都別想勉強他,要不是他心里有這小寡婦,擔心她跟孩子餓著,這種饑荒年,他會送那小寡婦大米?她受到凌宇逍保護,我動不了她!”
“就算您動不了那小寡婦,只要凌老爺不同意,凌少主就別想讓那小寡婦入門,即使是通房也不可能!
“嗤,要是凌老爺的命令他會聽,我與他的婚事有可能一年拖過一年?”一想起這事,顏如玉便恨得磨牙,手中的絲帕也幾乎要被她扯破。
從她十五歲及笄,她就期待著他前來迎娶,可四年過去,她已是個十九歲的老姑娘了,他卻一點迎娶的意思也沒有,甚至打算解除婚約,她不能讓這事發生,絕對必須阻止!
“那這……小姐您這一趟不就是白來……”一想到這,黃嬤嬤那張老臉瞬間跟朵凋謝的菊花一樣,垂頭喪氣,心疼的看著她。
這些年只要有小姐的地方,凌少主絕對不會久留,小姐總是追在凌少主身后跑,卻始終換不到凌少主一個關愛的眼神或是為小姐駐足片刻,她實在為小姐不舍。
“也不算白來,我這趟并不是針對凌宇逍,而是針對那個小寡婦,只要那寡婦離開,到凌宇逍找不到的地方,時間久了,我自然有辦法讓凌宇逍認命娶我!
黃嬤嬤有些不解,“小姐方才說那小寡婦受到凌少主保護,不好動手,現在又說要讓那小寡婦離開……”
“奶娘,你老了,怎么這么簡單的事情還要我跟你說明!鳖伻缬癫A了眼黃嬤嬤,“我們不能親自動手,但可以讓別人出手!
“別人?”
“那個孫翠花!
“孫翠花?”
“秋菊,過來,我有事讓你去辦!
“悅兒、悅兒!惫鸹▼痫L風火火的沖進沐家,拉著沐綾蘿就要往外跑,“快,去晚了就領不到了!
“桂花嬸,你在說什么?”她一臉迷糊。
“賑災糧,賑災糧到了!縣令派官差來傳話,讓每個村的村長領著村人到鎮上的衙門前領取賑災米糧,按戶口冊子發放,一戶一人代表,人到了才能領,不能代領。我們趕快去吧,去晚了賑災糧會被其他村子的領光,那就得等下一次了,阿忠跟阿義正在接種香菇菌,我們老張家就我代表去領。”
“桂花嬸,你先去排隊,我把兩個孩子帶上,這來回時間太久,我不放心他們兩個單獨在家!
“那你快些,我去幫你排隊!
沐綾蘿將小福放進竹簍子里背起,又拿了幾兩碎銀打算看看鎮上有沒有東西可買,這才牽起小康前往村口。
等他們到村口時,村長已經領著村人浩浩蕩蕩的往鎮上前去。
村長年紀雖大,但趕起路來還是風風火火的,加上事關民生問題,他一刻也不愿耽擱,就怕晚了領不到賑災糧。
村人們興高采烈地跟著村長心急火燎的趕路,沒人敢抱怨一聲,就連一向意見最多的孫大娘也沒敢多說兩句,只是一路上一直罵著她那三個不知道死到哪里去了的兒子,說朝廷賑災糧都已經發下來了,還不知道回來幫忙排隊領米糧。
沐綾蘿在心底冷笑了下,不知死哪里去了,是啊,的確是不知道死到哪里去了……
有糧食可以領,村人們的精神可好了,原本要一個半時辰的路程,他們硬是一個時辰就趕到衙門前,只見那邊已經有好幾個村子的人到了,正排隊領米糧。
村長馬上將村人的戶籍冊子呈報給坐在衙門前負責登記的官員,確定人數與戶籍無誤后,便領著村人們排隊領糧。
領糧的人太多,一直等到午時都還沒輪到他們,一群沒有準備的人只能抱著肚子低聲抱怨,繼續等著。
幸好沐綾蘿有先見之明,事先帶了一些干糧跟水喂兩個孩子,只是當她拿出干糧給小康時,周圍無法領米糧的流民便像是餓狼般瞪大眼,一副隨時要沖上來搶了就跑的模樣,要不是有官差維持秩序,恐怕小康手中的干糧早被搶了。
她雖然很同情這些流民,可是她帶出來的干糧不多,只夠她跟兩個孩子吃。大人餓了可以忍,孩子可不能忍,因此她只能假裝沒看見,繼續吃著。
等沐綾蘿跟桂花嬸領到米糧,已經過了末時,大部分的人都先回去了,只剩下他們幾個又餓又累的村人。
排隊時,他們聽說沉寂一時的搶匪又開始作亂了,好幾個領完賑災米的人都在回去的路上被搶,尤其是天色昏暗時,搶匪更多,眾人研判應是領不到賑災米的流民所為。
他們要回青埔村的路上得經過一片密林,那里是搶匪做案的好場所,領完賑災米,她跟桂花嬸不敢多耽擱,到雜貨店買了些調味料后便帶著孩子趕緊趕路,就怕天色一暗會遇上搶劫。
只是怕什么來什么,他們才剛離開鎮上,還沒有到密林,就有五、六個蒙著臉的流民自小徑兩旁的草叢跳出,攔住他們的去路。
“。∧銈円鍪裁础惫鸹ㄐ鰢樀眉饨。
為首的蒙面搶匪手里拿著刀子,喝道:“把你們今天領到的賑災米還有身上值錢的東西交出來!
一看到這些蒙面搶匪,沐綾羅馬上將小康藏到身后,交代竹簍子里的小福蹲好,不準冒出頭。
“不行,這是我們一家四口的救命糧,不可以給你們……”看著那銀光閃閃的刀子,桂花嬸嚇得渾身發抖,有些腿軟,卻還是緊緊的將賑災糧護在懷中,不讓任何人搶走。
“死老太婆,把你手中的米交出來,否則別怪大爺的刀不長眼!
“給你們的話,我們就要餓死了!”桂花嬸將懷中的米糧抱得更緊,深怕被搶,“我家老頭還等著我把米拿回去,米沒了,等于要我一家四口的命……”
沐綾蘿衡量情勢。對方人多勢眾,而他們只有兩個婦人和隨時會被抓去當人質的孩子,一不小心命跟清白都會沒有,現在她只想保命,沒米糧對她來說根本不是什么問題,因此她緊拉著小康靠向桂花嬸,將小康跟小福護在兩人中間,冷靜地道:“桂花嬸,把米給他們,命沒了,說什么都沒有用!
“可是……這可是我們一家四口的救命糧,省點吃能吃上十天半個月的!惫鸹▼饾M臉心疼,說什么都不愿意松開手里抱著的米袋。
“桂花嬸,把糧給他們,回頭我——”補給你。
可她這話沒能說出口,一名搶匪就趁著他們注意力都在前面時,從后面用力抓出竹簍子里的小福。
“哇!娘,娘……”突如其來的恐懼讓小福撕心裂肺的嚎哭。
他被拽在半空中,兩腳驚恐的踢動,挾持他的搶匪則拿刀子抵著他的后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