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駙馬難追(上) 第二章 相似之人觸心弦(1)
作者:唐歡
  「公主,杜少傅來了,奴婢該告退了!挂慌缘男∪阊泻媚螅吐曁嵝颜f著。

  杜少傅?眼前這儒雅的男子就是那位大名鼎鼎的杜少傅?熙淳和從前的夏和愛慕的人?

  安夏怔了怔,半天沒有回神。

  杜少傅和杜澈居然如此相似,呵,這一刻她才發現他們連姓氏都相同。

  她記得這位少傅的名字叫做杜阡陌吧?他滿腹經綸,看上去彷佛胸有丘壑,沉穩大氣。

  學堂里一片寂靜,貴女們都正襟危坐地凝視著杜阡陌,滿臉仰慕之情,看來這杜阡陌還真是大眾情人。

  杜阡陌站到講席前,朗聲道:「今天我們來學習《通樂》里的〈澤歌〉一章!

  方才那張飄落在他靴上的小簽,也不知他看仔細了沒有,那上面畫的分明是他的容顏,想必是從前的夏和在上課時偷偷畫的吧,之后夾在課本里。

  他念道:「彼澤之陂,有蒲與荷。有美一人,傷如之何?」

  咦,這聽上去好像是《詩經》中的一首,為何卻說是《通樂》?哦,對了,這里是蕭國,在歷史上也不知是哪朝哪代,許是另一個時空,所以這里的一切與歷史上真實存在過的彷佛一樣,又彷佛不太一樣。

  「昨日已請各位回去背誦此篇,」杜阡陌詢問,「請問有誰已經背熟?」

  四下鴉雀無聲,很顯然,這些好逸惡勞的貴女們都偷了懶。

  安夏忍不住回答,「寤寐無為,涕泗滂沱。彼澤之陂,有蒲與蕑。有美一人,碩大且卷。寤寐無為,中心悁悁……」

  她記得,這首詩應該是這樣的,上大學的時候,她念的是中文系,很喜歡《詩經》。假如這真的與《詩經》相同,那她這樣接就不會有錯。

  杜阡陌側目看著她,似乎有些意外,點頭道:「夏和公主背誦得不錯,」又道:「公主這些日子一直在病中,今日才剛復學,沒想到竟如此用功!

  「少傅過獎,只是正巧從前讀過,便記下了!顾毬暬貞

  他接著問:「那么公主可否解釋一下這首詩的意思?」

  「說的……是愛戀中的思念之情!顾膊恢@樣形容是否妥當,畢竟這里是古代,保守得很,將愛戀掛在嘴邊,或許不太好。

  四下貴女們果然竊竊私語起來,看來她這樣直白的解釋,讓她們吃了一驚。

  「思念之情只是其一,」杜阡陌倒是正色道:「詩的意義若如此清淺,也不值得讀了。」

  「那么少傅覺得應該如何解釋?」安夏道:「難道是說后妃之德?」她記得書上提過,從前的老學究們談到《詩經》,總是喜歡扯這些政治之類有的沒有的。

  杜阡陌道:「或許應該是表述后妃對帝王的思念之情!

  「哦?」安夏微笑,「杜少傅是如此認為的?」

  「后宮嬪妃三千,能面圣者寥寥可數,有不得見者,三十六年。」杜阡陌講述著,「有美一人,傷如之何,表述了后妃思念君王的心情。」

  安夏不語,本想反駁他一二,但不知為什么,忽然之間覺得他說的也有道理。

  「在座的各位見慣了后宮之事,」杜阡陌溫聲道:「他日出閣,與夫君、妾室之間相處,想必會有類似的苦楚。希望各位好好讀一讀這首詩,體會其中韻味,他日若獨得夫君寵愛,要憶及他人之傷;若不得夫君獨寵,也要心下釋然!

  一眾少女皆恍然大悟,不由發出細碎的唏噓聲,紛紛對杜阡陌投以青睞的目光。

  安夏的心里忽然明了了。

  怪不得人人都喜歡杜阡陌呢,一首小詩便可看出他不是刻板的老學究,沒有強制教育,反而是溫和勸慰人心,雖然聽上去是要教授婦德,但重在「釋然」二字,要教大家在體諒他人的同時,也要想得開,如此倒是有了一番境界。

  她莞爾,仔細聽他授課。杜阡陌講了幾個關于后妃的小故事,比如呂后把戚夫人砍去手腳做成人彘,比如梅妃失去唐玄宗的寵愛后做了《樓東賦》,都是安夏從前聽過的故事,不過是朝代與人名不同而已。

  貴女們聽得很入迷,瞪大眼睛,隨著故事而情緒起伏,可見這些小故事很吸引人,杜阡陌的講述更吸引人。

  一個時辰過去,彷佛只過了幾分鐘,聽到窗外鐘磬之聲,安夏才察覺已經到了下課的時間。

  貴女們對杜阡陌依依不舍,圍著講席嘰嘰喳喳地問了好些看似與學業有關的問題,這才紛紛散去。

  趁著杜阡陌收拾書卷的空檔,安夏屏息片刻,這才鼓起勇氣步上前去。她低聲道:「杜少傅!

  「公主!苟炮淠疤ы吹剿壑虚W現了一絲奇怪的神色,但很快隱去,施禮道:「公主是否對今日所學尚有疑問?」

  她深吸一口氣方道:「杜少傅方才拾到的東西……可否歸還給我呢?」

  「公主是指這個嗎?」他從袖中掏出那張小簽。

  她雙頰不由有些微紅,攤開手來,看著他把小簽擱在她的掌心之中。

  真沒道理,她有什么不好意思的,這畫像不是她畫的,她又不曾對他有過什么非分之想……

  只是他長得太像杜澈,她又離他僅咫尺之遙,心頭不由自主地發熱。

  他忽然問道:「公主是嫌棄在下的課講得不好嗎?」

  「。俊顾徽,「杜少傅何出此言?」

  「否則為何在課上分神繪畫?」他道:「想必是在下的課講不夠吸引人。」

  「不不不,少傅的課講得引人入勝……」她連忙解釋,生怕他不高興。「這不過是我課余之時的閑暇之作罷了……」

  天啊,她居然結巴了。

  所以他看出這畫像上的是他嗎?應該沒看出來吧?希望他沒看出來,否則簡直要尷尬死了。

  「少傅可否替我保密?」她小聲地道:「不要將此事告訴別人。」

  「在下能理解公主也到了適齡之時,何況每日讀的《通樂》里,有不少篇章名為講后妃之德,實則不過是描述男女之情。」杜阡陌正色道:「公主受此影響,繪此肖像,也是情有可原!

  他說話真夠直接的,她還以為他會委婉一點呢,所以他到底有沒有看出來這畫像上的是他?

  「只希望公主猶能自重,」他繼續道:「畢竟宮廷之中人多口雜,若是玷污了公主的清譽便不好了。這一次幸好是在下拾得此物,如果落在別人手里,恐怕會被大作文章!

  「反正這畫上的人與您挺像的,」安夏索性道:「若被別人看到,我就說其實是在畫您。身為學生,仰慕老師也不是什么大不了的事!顾龖械酶祦砝@去,不如就此試探他一二,看看他對她……不,是對從前的夏和公主是否也有情意。

  「像我嗎?」他輕輕挑眉,「明眼一看便知不是!

  ?他說什么?分明是一眼望過去就很像他。∷允撬哿Σ缓脝?或者是太遲鈍了?

  安夏忽然有點想笑,但她不得不強抑住。

  她還以為他有多精明,現在看來也有犯愣的時候,不過這倒顯得他有點可愛——太精明的人不夠討喜。

  她忍著笑行了個禮,「叨擾少傅了,學生告退!

  「該是在下告退才對!顾芸蜌獾鼗卮。

  安夏轉過身去,笑意自眼角飛起來,抿住的嘴唇不由上揚,化為一個淡紅色的菱角。

  她沒來由地開懷起來,這些日子錯入時空的苦悶好似一瞬間化解了,可能是因為她找到了相似的人,感受到了從前熟悉的感覺,這如同在茫茫海上抓住了浮木,不再恐懼、無所適從。

  她剛剛跨出御學堂,身后的熙淳就追了上來,氣急敗壞地嚷嚷著——

  「夏和,你給我站!」

  安夏佇足,回眸看著她。

  「你答應過我什么?這么快就忘了?」熙淳一臉怒色地瞪著她。

  「什么?」安夏不解。

  「你答應過我不再接近杜少傅的!」熙淳氣呼呼地道:「方才你纏著他問東問西是什么意思?課堂上你還故意背詩出風頭,不就是想引起他的注意嗎!」

  「哦,杜少傅撿到了我的東西,我向他要回來,如此而已!顾蛔缘玫鼗卮,「況且也不是我刻意要背那首詩,是因為你們都不會,所以我才背出來,這樣也不可以嗎?」

  「你就是故意的!」熙淳根本不聽她解釋,霸道地道:「依我看,你就是對杜少傅念念不忘!除非你以后不再跟他多說一句話,不再多看他一眼,我才信你!

  不再多說一句話,不再多看他一眼……安夏的心像是忽然被什么刺了一下,有些刺痛。

  不,她萬萬辦不到,假如他長得與杜澈不那么相似,或許她還可以放下,但如今他是她在這個世間唯一熟悉的人了,她怎么可能不與他接觸。她低聲道:「你信不信與我何干?反正我便是如此,你待如何?」

  「夏和!」熙淳杏眼圓睜,「你怎能言而無信,那就不要怪我了!」

  所以這話的意思是,從此她沒有太平日子過了嗎?好吧,得罪就得罪了,雖然她一開始想息事寧人,但若要她斷了與杜阡陌的所有關系,就等同于讓她少了在這世上存活下來的支撐,這絕對不行。

  忽然,一個聲音插了進來——

  「在吵什么呢?」

  安夏與熙淳一怔,轉過身,發現元清正笑盈盈地踱過來。

  她道:「說好了要一起去皇后娘娘宮里請安的,你們怎么扔下我一個人?」

  要去皇后宮中問安?安夏憶起,好像是有這么一個慣例。

  她催促道:「快走吧,皇后娘娘該等急了,到時候又要責罵我們。」

  安夏這些日子雖在病中,不曾拜見過皇后,不過李尚宮是皇后派來的人,看李尚宮那作派,她便知皇后不好惹。

  一時間,安夏與熙淳不得不停止爭執,與元清一道上輦,往皇后宮中而去。

  皇后本是蕭皇最寵愛的雅貴妃,雖然她無所出,但養子卻被立為太子,因此三年前被封為皇后,也算母憑子貴。

  安夏小心翼翼地一步一步隨著元清與熙淳來到皇后的偏殿,隔著鏤木雕花的圓拱門,她看到一位極美貌與華貴的婦人正在倚窗觀景。

  掌事太監通傳著,「夏和公主、熙淳公主、元清郡主前來問安——」

  皇后懶懶地應道:「讓她們進來吧!

  宮人打起簾子,引夏和等人入內。

  「給皇后娘娘請安!瓜暮偷热艘览虬菔┒Y。

  「都起來吧,」皇后語氣淡淡地道:「過來坐,給你們備了點心。」

  安夏與元清緩緩站起來,熙淳倒是膽大得很,搶先一步坐到皇后的身邊。

  「皇后娘娘宮里的點心最好吃了,」她親熱地道:「我家里的都做不出這個味道!

  「你娘親是外族人,大概是口味本來就與我蕭國不同!够屎蟮共惶艽朔畛,「不是本宮故意挑剔,熙淳,你如今是御封的公主了,行為舉止該端莊一些才好。雖說外族民風豪放,別忘了你終歸還是我蕭國血統。」

  熙淳怔了怔,笑容霎時有些尷尬,正想將點心塞進嘴里的手也僵在空中。

  元清有些幸災樂禍,給安夏使了一個眼色,暗自莞爾。

  安夏倒是沒什么嘲諷熙淳的心思,雖然她方才與熙淳鬧了矛盾,但她總覺得熙淳被皇后當面如此數落,也是可憐。

  皇后忽然側目問道:「夏和最近可好些了?」

  安夏沒來由有些緊張,低頭道:「回娘娘,已經大好了,多謝娘娘關懷。」

  「不是本宮說你,好端端的去騎馬做什么?」皇后沉聲道:「摔了這一跤,連累宮中多少人為你受罪,你可知曉?」

  騎馬?

  對了,聽說她是騎馬時摔傷,導致臥病一場。大概也是那個時候,夏和公主的靈魂不知飄散到何處,換成她,安夏,被困在這個軀殼里。

  「兒臣知錯了。」她乖順地認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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