關梓恬猛地自床上驚坐起身,背后衣衫早被冷汗浸透。
她直覺的望向床頭的鬧鐘,發現還有十分鐘才六點,那是她平時起床的時間。
不過此刻她早沒了睡意,穿著被汗浸濕的睡衣,接觸到棉被外偏低的溫度,令她打了個冷顫。
低頭看向自己微微發顫的雙手,她大口的喘息著,卻無法平復心中的恐懼與震撼。
那是夢,卻也不是夢,而是不久前所發生過的事實。
而最后那一幕……明明是兩個多星期前的事了,她卻幾乎還夜夜夢到。
“不要怕,都過去了……”她閉上了眼,冰涼的指掌收握成拳,喃喃的自我安慰。
她已經離開那里,那些人再也無法傷害她了。
關梓恬已死在那場車禍里,現在的她,是失去記憶的小藍。
花了點時間做好心理建設后,她才將視線調至窗外。
昨晚剛下過雨,早晨的天空格外晴朗,看著窗外賞心悅目的一片翠綠,她沉重的心情好轉了幾分。
她輕巧的下了床,一如往常梳洗過后,換了件衣服,便下樓準備早餐。
盡管最初袁睿純只要求她煮午、晚餐,但由于對他心懷感激,關梓恬巴不得能為他做更多事,自是攬下了早餐工作,悉心為他烹調三餐。
袁睿純勸了她幾次發現無效后,就徹底放棄了--沒辦法,他實在抗拒不了美食的誘惑。
她在廚房內一面將頭發扎成馬尾,一面看著冰箱上貼的菜單,上頭列著一星期的三餐內容。
嗯,今天早上要煮的是生滾魚片粥。
她首先將草魚自冷凍庫拿出,隔著包裝放進微溫的水里解凍,接著洗米,并將米泡在水里,再來就是切姜絲和蔥花。
煮粥其實很費功夫,泡米和把魚解凍都得花上一段時間,幸好袁睿純往往在八點半左右下樓吃早餐,她才能悠哉的六點起床煮粥。
等待的期間,她開門至信箱拿了報紙,仔細自第一頁翻至最后一頁,再次確認并沒有自己失蹤的新聞。
她咬住下唇,微微蹙眉。
都兩個多星期了,關家的人打算把這消息封鎖多久?
她再不問世事,也知自己身份特殊,正常情況說來,不該半點風聲都無。像之前她父母過世時,報紙頭條就登得超大。
那么,是誰主張把消息瞞下來,廷威哥?還是老管家?甚至……小姑丈?
他們又有什么陰謀嗎?關梓恬苦澀一笑。
一朝被蛇咬,十年怕草繩,廷威哥給她的沖擊,讓她懷疑起所有人來,現在的她,哪個關家人都不信。
又坐了會兒,眼見時間差不多,她才進廚房做接下來的料理程序。
將米瀝干,拌了點油后先擱在一旁,然后取了個鍋子裝水。
由于袁睿純喜歡吃濃稠一點的粥,所以她的水放得比平時少,在把裝了水的鍋子放在瓦斯爐上以大火滾開后,才將拌了油的米擱入。
這是個小技巧,水滾開后再放米,可以維持米粒的飽滿完整,不至于龜裂變糊。
待水再次滾開,她轉成小火,轉身處理魚片。五十分鐘后,她再度轉大火,將魚片和調味料等放進鍋里滾,然后看了看時間,剛好八點半。
她關掉火,脫掉圍裙,開始擺放碗筷,沒想到電鈴卻在此刻響了起來。
“誰這么早啊?”關梓恬微愣,有些疑惑。
在這里住下后,她才發現屋主有多孤僻,幾乎沒有訪客。這陣子除了袁睿純請的鐘點女傭外,還不曾有人來按過門鈴,連掛號信件都是別墅小區警衛室代收的。
打掃的阿姨昨天才來過,照理說應該要后天才會再來啊,那會是誰呢?
她猶在遲疑,不知該不該擅自開門,外邊的人顯然沒什么耐心,門鈴叮咚叮咚按個不停,眼見樓上沒有任何反應,她只得硬著頭皮去應門。
門外是兩個衣著光鮮的女人,其中一名年紀看起來較大,但保養得宜,她估算不出真正年齡……大概介于四十五至五十歲之間吧?
另一位則年輕許多,應該只有二十六、七歲,總之不到三十,身材高挑纖細,臉上化著精致的妝容,長得算漂亮。
即使對名牌完全不在行的,也看得出她們身上的行頭,無論是身上的衣服首飾,還是皮包、鞋子,皆價值不菲。
這樣的兩個女人,一大早的跑來做什么?
兩名訪客顯然也沒料到開門的會是個女生,均是一愣,三人大眼瞪小眼了好一會兒,一時間竟不知該說什么才好。
最后,是關梓恬先開了口,“請問--”有什么事嗎?
她話還沒說完,卻被那年輕的女人打斷。
“你是誰?怎么會在睿純家里?”她的語氣咄咄逼人。
關梓恬被她盛氣凌人的眼神扎了下,胸口沒來由升起驚慌,怯怯的退了一步,“呃,你們找袁先生嗎?但他可能還沒起來……”
“都幾點了,還沒起床?”較年長的婦人立刻皺眉。
“我們自己去叫他!蹦贻p女人一把推開她,直接朝屋內走去。
關梓恬被推得踉蹌后退了幾步,“等等,請問你們是……”她立刻擔心的跟上前,怕自己放了不該進的人進屋。
可那兩個女人根本不理她。
“怎么有人一大早就擾人清夢?”就在此時,透著幾許不悅的低沉嗓音冷冷響起。
關梓恬抬頭一看,見袁睿純站在樓梯間,正一臉淡漠的睨著那兩個女人。
“睿純!”年輕女人一看到他,立刻揚起笑容,變臉速度之快!拔覀兪翘氐貋碚夷愕!”
袁睿純卻只看了她一眼后就將視線轉開,朝著關梓恬問:“早餐吃什么?”
“咦?”她愣了三秒才反應過來,“今、今天是生滾魚片粥!彼麄冋J識,他這樣忽略客人好嗎?
“去拿來吧。”他一面說著,一面走下樓,完全忽略兩個不速之客。
“哦,好!毕胂雱e亂管閑事比較好,她點點頭,趕忙進廚房替他盛粥。
年輕女人不甘心被他漠視,又開口道:“睿純……”
他終于正眼瞧向她,只不過開口說的卻是--“勞駕兩位特地跑這趟真是不敢當,要走的時候請記得幫我帶上門!焙敛豢蜌庀轮鹂土。
“袁睿純,這是你對自己母親該有的態度嗎?!”婦人終于啟口,一出口就是指責。
正端著粥走出來的關梓恬,因那句話吃驚得手抖了下,差點讓粥灑出來。
母親?她是他母親?她詫異的望向對方,實在找不出她與袁睿純相似之處。
袁睿純輕輕扯動唇角,“話不投機半句多,我知道你們的意圖,你們也知道我的答案,既然如此,又何必浪費彼此的時間?”
說完,他從關梓恬手中接過早餐,迫不及待的舀了一口。
啊,人間美味也不過如此!要不是粥還燙著,他肯定三兩口解決它。
“你--”見兒子完全未將自己給放在眼底,黃美蘭臉色一沉,“你任性夠了吧?當年你說要當編劇,我們已放任你在外頭逍遙這么多年了,現在該是你回來擔起責任的時候了,不管是婚姻或事業,都得給我們一個交代!”
“責任和交代?”袁睿純冷冷勾唇,“您搞錯了吧,我可從來沒同意過。當初我是靠自己的本事進了這圈子,沒動用袁家半分力量,現在也不打算離開。您所謂的放任,只是因為您操控不了我,以前是如此,以后亦是如此!
“我現在過得很好,不想改變,你們還是趁早死心,別再想逼著我結婚或是接手什么亂七八糟的事業了!
黃美蘭當下被他氣得不輕,“你說這什么話?你可是袁家獨子,你不接手,難道要將你爸的事業拱手讓人?”
“那種東西,誰要就拿去!”袁睿純懶懶的回道,一點都不在乎。
“你、你……”
“小藍,粥還有沒有多的?”他忽然問向自己新聘的小廚子。
正不知所措看著他們母子倆劍拔弩張的情況,突然被點名的關梓恬嚇了一跳,“嘎?有……我有多煮……”
“那再盛碗過來擱著放涼!边@樣一小口一小口吃真不過癮。
“哦,好!彼怨赃M廚房替他再盛一碗。
“睿純,那女孩……是你的新女友嗎?”年輕女人露出泫然欲泣的表情。
“我可先警告你哦,那種小家子氣的女人,我是絕不會讓她進袁家大門的,我唯一承認的兒媳只有雅莉!秉S美蘭馬上接腔。
殊不知她強硬的態度反倒更引起袁睿純的反感。
他和小藍雖然同住一屋檐下,卻是清清白白,啥事都沒發生,但他厭惡母親和那女人的態度,因此不屑的輕笑,故意的說:“你以為我還在乎你怎么想嗎?你同意又如何,不同意又怎樣,我愛娶誰便娶誰,你想怎么阻止?”
她根本沒有和他談判的籌碼。
“好了,睿純、袁媽媽,你們別為了我吵架--”方雅莉柔聲勸說。
“你想太多了,方小姐。”袁睿純皮笑肉不笑的打岔,“你沒那么重要!彼麄兡缸影税倌昵熬筒缓土,不關她這路人甲的事。
方雅莉沒想到會被他如此毫不留情的奚落,瞬間白了臉,更加認定他和關梓恬有男女關系。
當她看到端著粥走出來的關梓恬時,終于忍不住沖上前去,用力握住她的手,“妹妹,你把睿純還給我好不好?求求你……”
“呃?什么?”關梓恬被她莫名其妙的行動驚了下,碗里的湯湯水水因為對方的晃動而灑了出來,直接潑在手上,“。『脿C……放、放開我……”她急著想把在肌膚上的粥給弄掉。
方雅莉眼神突轉凌厲,非但不放手,反而搖動得更厲害,“那你愿意答應離開睿純嗎?拜托,我愛他好久了,沒他我會死!”
關梓恬哪顧得了聽她說什么,只急著想抽手。
“方雅莉你鬧夠沒?”見關梓恬被熱粥潑到,一股疼痛感在胸口炸開,袁睿純氣急敗壞的走上前,一把推開方雅莉,關心的詢問,“你有沒有怎樣?”
他在意的自然是小藍,方雅莉從來就不在他的在意范圍之內。
瞧她白嫩的手都被燙紅了,那傷仿佛烙在他心頭上,令他焦躁莫名,心中也更惱方雅莉。
她被方雅莉的瘋狂舉動嚇壞了。關梓恬怯怯的道:“很燙……”
袁睿純奪過她手中已灑出半碗的粥,“快去沖水!
心有余悸的她慌張點頭,轉身去沖冷水。
“睿純……”方雅莉嫉妒那黃毛丫頭奪走了心上人的注意力,不甘的出聲。
他卻轉過頭,狠狠丟下一句--“滾,別再出現在我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