北鄴城 將軍府
北方刺骨的寒風鉆過木窗縫隙不斷入侵,屋內四個角落早已架設好了火盆,木頭啪滋啪滋地燃燒著,盡責地和寒冷的冬夜對抗著……
司徒炘獨自一人在房里,圓桌上擺放的是將軍府命家仆精心準備的晚膳,但他卻絲毫沒有進食的心情。
算算時間,他抵達北鄴城已過了三天。
這里所有的情況都和他猜想的一樣,即便北方幾個小國虎視眈眈,但北鄴城原本就配有重兵鎮守,守城的王將軍、李將軍更是皇朝身經百戰的武將,他們這十幾年來將北鄴城守得固若金湯,稱得上是皇朝北方最穩定的邊界城市。
司徒炘突如其來的到訪,李、王兩位將軍同樣感到吃驚,起初以為是皇帝對兩人不再信任,這才特別派了太子監軍。但當同行的太監交給他們一封密函后,兩人的態度皆有了改變,對司徒炘噓寒問暖,十分禮遇。
即使沒有親眼看見密函的內容,司徒圻也猜得出大概,想必是些:太子年輕、尚須歷練,希望兩位將軍在這段時間,能讓太子增加些守城、軍事上的經驗吧!
父皇如此安排,表示短期之內沒有讓他回京的打算了。
太子哥哥,救我……腦海里依稀記得司徒寧靜苦苦哀求的聲音,司徒炘伸手捏了捏眉心,疲倦地嘆了一口氣。
“抱歉,寧靜,看來這次連太子哥哥都無能為力了……”司徒炘喃喃低語。
就在這個時候,門外突然傳來敲門聲,司徒炘起身應門,見站在門外的是將軍府上的家丁,于是語氣平淡地吩咐道:“我還不餓,把這些晚膳都撤了吧!”
家丁輕輕頷首,進了屋內后轉身關上房門,緩步走到圓桌面前。
“怎么了?沒聽到我剛才說的話嗎?”等了好一會,那名家丁卻是動也不動,司徒炘忍不住抬頭看了他一眼。
“不吃飯,也解決不了皇宮里的問題。”家丁突然開口。
“你是誰?”家丁的話讓司徒炘一震,同時警戒地倒退幾步,衣袖里的匕首也已經悄悄滑出,目光銳利地緊鎖著對方。
“你大部分的武功都是我親手傳授,你打不過我的!奔叶∷菩Ψ切Γ又焓謴淖约耗樕铣断旅嫫,露出一張十分俊美的臉孔。
“任無痕?!”司徒炘震驚地喊出對方的名字。
“這是任無痕的瞼,但我卻不是任無痕。”男子開口坦承。
“什么意思?”司徒炘被任無痕莫名其妙的話給弄糊涂了。
如果這人不是任無痕又是誰?他到底是敵還是友,又為什么千里迢迢來到北鄴城找他?
“我叫修羅,真正的任無痕十多年前就已被我親手所殺,從那之后,我一直頂替他的身分,包括擔任你太子保傅這份工作。”見到司徒炘雙眼露出痛恨之情,修羅嘴角微微勾起,不疾不徐地補充道:“你還不明白嗎?這就是你亟欲探索的——皇帝想隱藏的秘密,我在皇宮里不是提醒過你,朝太府令那里著手,就可以查到有趣的事情!
“當時的老史官是你!”司徒炘瞬間領悟,但心里產生了更多的疑問:“但我不明白……”
“收起你的匕首!毙蘖_微笑,在司徒炘對面的位置坐下。“我有足夠的時間可以回答你所有的問題!
司徒炘瞪著修羅好半晌,心里明白自己不能錯過這個機會,于是他將袖里的匕首收好,也找了一張椅子坐下。
“你為什么要殺任無痕?又為什么要頂替他的身分?”司徒炘立刻開口,提出自己最大的疑問。
“殺人不是我的樂趣,是我必須執行的任務。”修羅詳細地回答。“任無痕是十幾年前組織派給我的任務,有人花了重金希望取任無痕的性命,幾乎在同一個時間,組織又派給我保護司徒寧靜的任務,所以我選擇直接取代任無痕,同時完成兩項任務。”
“……是誰要你取任無痕的性命?”司徒炘聽到這里,心里已經有數,但仍想從修羅的口中聽到事情的真相。
“皇帝對銀鏡公主的占有欲,你應該比誰都更清楚。”修羅扯出一個淡淡嘲諷的微笑。“他無法忍受任何人接近司徒寧靜,先是花錢殺人、跟著又讓蕭妃對銀鏡公主使用鎖心咒,真是一個無藥可救的家伙啊!”
“……”雖然修羅嘴里不敬,但司徒炘卻沒有反駁的心情。
是父皇!一切都是父皇!
將修羅和寧靜所說的過往,再加上自己調查的證據串連在一起,就是他所尋覓的當年真相了。
父皇妒忌任無痕,所以重金聘請殺手除掉他,更因為無法忍受任何人和司徒寧靜親近,再次趕走了只是擔任保鏢的修羅,最后再心一狠讓蕭妃使用鎖心咒,讓寧靜這輩子都不會和任何人親近!
這就是皇朝五十年,太府院支出大量金額的真正去處,而為了不讓后人查出這段過去,父皇甚至找人竄改資料、殺人滅口,一切的一切,都只是為了銀鏡公主!
“天啊!”司徒炘伸手一抹額頭,才發現自己不知不覺出了一身冷汗。
修羅知道司徒圻還需要時間沉淀,于是也不開口,只是靜靜坐在他面前。
“……”前陣子皇宮里發生的事情,和你有關嗎?”司徒炘隔了好一會,才提出新的疑問。
“宮廷里還有人想要取銀鏡公主的性命。”修羅說出自己的觀察和猜測。“組織幾年前早已撤除了對銀鏡公主的保護令,但我偶爾還是會以任無痕的身分入皇宮探視,或許組織早已察覺到這一點,所以特別讓我去遠方執行一個任務,等我回到京城的時候,才知道銀鏡公主的雙眼已經失明,我不僅解毒,只能暫時繼續守在銀鏡公主身邊!
司徒炘輕輕頷首,正因為修羅秘密隱藏在皇宮里,所以能及時從薛景昊手中救出銀鏡公主,也能在宴會上輕易除掉那些殺手,也因為他根本不是任無痕,所以才會大大方方地解下黑巾、讓自己認出他的身分。
修羅此時從腰間取出一個小瓷瓶,遞到司徒炘面前并道:“這是能讓銀鏡公主雙眼復明的解藥!
司徒炘一喜,神情激動地緊緊握住這只小瓷瓶。
“這真的是解藥?你為什么不直接送去給銀鏡公主?”司徒炘突然發覺不對勁的地方。以修羅的身手要進出皇宮太容易了,為何不直接送解藥?
“任無痕的身分曝光,組織也確定我背叛的事實,如果我貿然接近銀鏡公主,只會為她招惹更多危險!毙蘖_眉頭一緊,說道:“我知道皇宮里必定有組織的內應,我隱藏在暗處,就是想查出對方到底是誰!
“你查出來了嗎?”
“事實上,你一離開京城,對方就按捺不住出手了。”修羅想起對方的身分,嫌惡地冷哼一聲!帮@然,五皇子司徒煌已經覬覦東宮的位置很久了,現在,他秘密囚禁了銀鏡公主,正準備在皇宮里興風作浪呢!”
“什么?”司徒炘聞言臉色一變!安豢赡埽「富孰y道沒有任何打算?”
“皇帝瘋了!毙蘖_以十分平靜的語氣說:“我不知道五皇子對他做了什么,也不知道他用了什么方法,我只知道五皇子徹底封鎖住消息,絕對不讓皇帝發瘋的消息傳到你耳里。”
司徒炘面色鐵青地站起,心里因為聽到司徒寧靜被囚、父皇發瘋亂成了一團。
“你那皇帝老頭雖然是個變態,但我不得不說他瘋得正是時候!毙蘖_突然開口。
“大膽!”司徒炘怒瞪修羅,卻也不得不承認他說得對。
皇帝發瘋,司徒煌就算想以司徒寧靜威脅皇帝也沒用,皇帝發瘋,更無法下詔書改立太子,所以司徒煌只得將消息封鎖,因為一旦皇帝出了意外,或者消息走漏了風聲,他這個名正言順的東宮太子就可以從北鄴城返回京城,登基稱帝,徹底毀了司徒煌奪位的陰謀。
“太子殿下,你剩下的時間不多。”修羅不以為意,只是不再開口嘲笑皇帝。“這件事不能拖延,時間久了司徒煌總會想到方法的!
司徒炘微微頷首,強迫自己冷靜,知道現在情況危急,一個錯誤的判斷就會讓自己、父皇,還有銀鏡公主陷入絕境。
現在該怎么做?他應該向兩位將軍說明情況、直接領軍返回皇宮救駕,或者是采取其他計畫?
司徒煌必定將宮廷里的消息封鎖得滴水不漏,偏偏他的身旁還有父皇派來的監視者,此刻自己若是有所行動,只怕消息會早一步傳回皇宮里去,一旦讓司徒煌知道了,后果將不堪設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