胤朝國都——瓏城。
熱絡繁華的瓏城西城外的半山腰上,有一座歷史悠久的寶剎,多年來寺中菩薩俯瞰著國都,讓瓏城猶如受菩薩庇護一般富強安康。
只是前些年異象頻傳,皇帝得寶剎住持進言,建塔獻福于天,以求國泰民安,此后果然異象平息,皇帝敬謝菩薩仁慈,將這座無名寺命名為“慈恩寺”,此塔為“慈恩塔”,并冊封住持為國師。
慈恩塔建于崖邊,是座閣樓式八方塔,一層層的閣樓除了能夠存放佛經,也供來禮佛的信眾登塔遙望八方美景。
這些日子以來,慈恩塔周邊天空盤繞著紫色祥云不散,被視為吉兆,但今日紫色祥云卻突然散去,所有目睹祥云散去的人們,也同時目擊了一樁由塔上墜樓的意外事件。
慈恩塔下,同樣的麗顏卻有不同的命運,一個墜落深谷之中香消玉殞,直到數月之后才被樵夫意外尋到屍身,另一個正好卡在橫生的強壯樹干上,保住了一命,立刻被來尋人的人救回。
眾人要尋的,乃是醉夢樓的一名歌伎,名喚蝶兒。
剛入夜,明月高掛,瓏城依舊燈火輝煌,繁榮的街景讓此地看起來猶如在白晝一般。
從街口牌樓往里走約三十尺,就是瓏城最有名的青樓——醉夢樓。
醉夢樓外掛著朱紗燈籠,隱約還可以聽見樓里傳出絲竹聲,夾雜著人聲及女子的呢噥軟語。
醉夢樓不僅門面金碧輝煌,寫著樓名的橫匾更是筆法蒼勁有力,若不是那兩盞朱紗燈籠及樓名,哪里能看得出這是男人的玩樂之地。
在醉夢樓后院一座樓閣之上,樓里的小廝及侍女正上上下下的來回穿梭在灶房及樓閣之間,這里是棲蝶館,醉夢樓里最有名的歌伎蝶兒就居住在二樓廂房,一樓則是她表演的地方。
但今日棲蝶館是關閉的,因為蝶兒意外從慈恩塔上摔了下來,小廝忙著送熱水讓侍女清理蝶兒身上的臟污,又忙不迭的出外去請大夫,侍女替蝶兒擦拭好身子,又幫著大夫為蝶兒的傷處上藥,忙到入夜了才告一段落。
這時,蝶兒緩緩蘇醒了過來,眾人這才松了口氣。
蘇語恬睡得昏沉沉的,不明白自己今天睡醒怎么全身都痛,她緩緩睜開眼,看見的不是熟悉的白色天花板,這才想起自己與兩個好友出外旅游。
所以這是飯店的房間嗎?
她昨天的行程是什么,怎么累成這樣?而且全身都好痛……
蘇語恬想起來了,昨天她去電影片場參觀,看了胤朝皇后的宮殿、逛了古玩店……咦?怎么除了這兩個地方,她不記得自己還看了片場的什么場景?
她突然覺得頭好痛,抬起手想觸摸疼痛的地方,卻看見自己手中緊緊抓著一塊玉佩。
這是古玩店老板送給她的古玉……!她想起來了,離開古玩店后,她收到謝展憲傳來的訊息,說他剛好回老家,發現她到附近的片場參觀,追了過來要向她解釋,解釋的過程中她不小心摔出登山小徑的欄桿,當下她覺得口袋發燙,手不自覺抓著口袋……
她是被救了之后暫時安置在片場里的某個地方,所以才會睡在這張古代的床榻上吧?
“蝶姑娘一直抓著這玉佩不放,奴婢便沒有將它取出了!
聞聲,蘇語恬轉過頭,看見幾名身著古裝的女子,而且剛剛還有人自稱奴婢?不過她想了想便理解了,這大概是片場里的工作人員吧!
今天稍早她在參觀皇后宮殿時也看過,只是打扮沒有這么到位就是了。
蘇語恬看著手中的玉,她是因為玉佩發燙才抓著它的,不過現如今玉佩又恢復冷冰冰的狀態了。
“謝謝你們救了我,我這是在哪里?”
蘇語恬清了清嗓,這才出得了聲開口道謝,但她沒想到那些工作人員居然突然瞪大了雙眼瞅著她,其中一個甚至是驚訝的問道:“蝶姊姊,你連自己的房間都不記得了嗎?”
她使用蘇語恬這個名字二十三年了,當真沒有人叫過她蝶姊姊,而且雖然這個女人也是侍女裝扮,但其他侍女穿著統一的服飾,唯有這人的服飾不一樣,她想她應該是主管或領班之類的,便對她說道:“小姐,你認錯人了。”
“什么小姐?”女子嚇得跪坐在床邊,托著她的手,擔憂的看著她!暗㈡ⅲ湮枋悄愕氖膛,不是哪家的小姐!
“我的侍女?我又不像蘇皇后那么好命,能有什么侍女,這是整人節目嗎?我那兩個好朋友呢?也是這整人節目的同謀之一嗎?”
翠舞真的急得不得了,回頭對身后的人喊著再去把大夫請回來,隨即又轉回頭看著她,神情更顯慌亂了,“蝶姊姊,你不要嚇翠舞,翠舞已經擔心你一天了,還有,我朝哪里有什么蘇皇后,皇后不姓蘇,也早過世了,整人節目又是什么?蝶姊姊怎么一醒來就胡言亂語。
蘇語恬開始笑不出來了,她坐起身,很想當這一切是玩笑,但跪在她床邊的這個女孩子表情實在太認真,如果只是一個工作人員,有這種演員級的演技嗎?
“你說你叫翠舞,是我的侍女?我是做什么的,為什么需要侍女?我的名字呢?”
“蝶奶姊自幼就被賣進醉夢樓為奴,直到成了歌伎日子才好過些,現在是醉夢樓最有名的歌伎,花名蝶兒,不過蝶姊姊怎么會問我這些呢,你當真不記得了嗎?”
不!這一定是假的!蘇語恬無法接受,她認為只要走出這間房間,一推開房門,肯定可以看見一些現代的物品,至少今天下午在長街上,很多偽裝成木制長椅的休憩椅就是水泥砌的,她要找到證據,讓這些想整她的人別鬧了。
她可是頭腦清晰、邏輯分明的處女座,要整她,早得很!
見她想下床,翠舞連忙要制止,“蝶姊姊,你別亂動,今天你才從塔上跌了下來,好在讓大樹枝椏接住了,否則掉到山谷里肯定屍骨無存。”
“什么塔?”她明明是從登山小徑摔下去的,哪里來的塔?
“慈恩塔啊!慈恩塔在西城外半山腰上,推開門就能看見了!
蘇語恬想著,片場確實建在半山腰上,但是根本沒有塔,她強硬的要下床,翠舞拗不過她,只得扶著她,她一推開房門,看見自己在樓閣二樓還不打緊,還看見同在這醉夢樓中的幾座樓閣之間的廊道上,的確有不少穿著古代衣飾的人穿梭其中,當然,也有讓男人攬在懷中走往廂房的女子。
這么多臨時演員也太大手筆了吧!
“蝶姊姊你瞧,就是那座塔!
蘇語恬順著翠舞手指的方向望去,看見了一座稍早不曾見過的山,半山腰上還真的有座八方塔!罢娴挠兴
“真的有塔,那是慈恩寺的慈恩塔!
“這里又是哪里?我不是指醉夢樓,我是指我所在的這個地方!
“地方?不就是大胤國都瓏城嗎?”
“大胤……國都……”
蘇語恬的理智跟眼前的現實起了沖突,大腦像是失去了運作能力一般,她看著這個全然陌生的場景,理智讓她不該相信自己身在胤朝,但現實卻又讓她不得不信……
“我大概是由崖上摔下來,現在還在作夢,一定是……”蘇語恬說完,就這么雙眼一翻,乏力的倒在翠舞的懷中。
“來人啊!快來人!蝶姊姊又昏倒了!”
天色將明,白擎蒼正要離開醉夢樓這個溫柔鄉,雖然他在十八歲那年就有了自己的府邸,沒有與爹娘同住,徹夜不歸也是無妨,但他玩夠了,就不想多待。
只是剛從樓閣來到院子,他就看見一名女子坐在樓閣的欄桿上,眼見就要跳下來,他沒有時間思考,立刻沖上前去。
那名女子重重的跌在白擎蒼的身上,他正想罵她何苦輕生,還牽連到他,害得他被壓得全身都痛,就見她閉著眼發抖,全然不像看破一切的人,他不免涼涼地問道:“既然會怕,何苦輕生?”
蘇語恬這才緩緩睜開眼睛,發現自己正趴在一個男人的胸膛上,她也早落了地,看來是被這男人給救了,幸好古代的樓閣不高,要不然這個男人不早被她壓死了。
“你哪兒來的干么多管閑事救我?萬一自己被壓死了怎么辦?你沒聽過跳樓壓死賣肉粽的嗎?”她忍不住絮絮叨叨,連臺語俗諺都用上了,自顧自的站起身,還拍了拍身上的灰塵。
白擎蒼驚愕得呆愣在原地,先別說他救了她還被罵,她也不想想他是什么身分,居然敢罵他?
“你不扶我起來?”
蘇語恬瞪了地上的男人一眼,好歹他也是好心,便彎下身子要拉他,沒想到才剛拉他坐起身,他便施力把她拉進了懷里,兩人又一起坐倒在地上。
“你做什么?!”她掙扎著想離開男人的懷抱,但男人那雙手臂太有力了,她就像被緊緊箍在他懷中一般。
“告訴我為何輕生?”
“誰想輕生了?我還沒活夠,才不想死。”
“難不成剛才是我把你給扯下來的?”
“你不懂啦!快放開我!
“不放!你叫什么名兒?長得這般秀麗,花老板居然從來沒把你介紹給我?”
蘇語恬的掙扎停止了,眨了眨雙眼,看著眼前這個豐神俊朗的男子,不同于魏晉南北朝時期崇尚風雅,也不同于宋朝的重文輕武,在國富民強的胤朝,身形健壯卻不過于肌肉發達的男子,才是真正的美男子。
就如同胤朝人眼中的美女,也是稍微豐滿些,但不至于過于肥胖,而是凹凸有致、腰肢婀娜,臉更得要雍容福態、腮額飽滿。
眼前這個到了現代都是天菜級男神的人,居然說自己容貌秀麗,讓蘇語恬不禁臉泛潮紅。
女人嘛,哪有人稱贊自己還不開心的,尤其她自認這身材生在現代太胖、生在古代太瘦,一點也不討喜,沒想到居然有男人懂得欣賞。
看見自己一稱贊,懷中女子一身的尖刺像頓時收攏了起來,白擎蒼忍俊不住,這女子怎么這么好哄?莫非是青樓女子的手段?
“姑娘可是樓里的姑娘?”
“我才不是,我叫蘇語恬,絕對不是樓里的蝶兒!
到底是蘇語恬還是蝶兒?莫非前者是她的閨名,后者是她在樓里用的花名?白擎蒼細想著,是了,醉夢樓里是有一名歌伎喚做蝶兒,只是平日他不愛聽曲,蝶兒又是賣藝不賣身,他自然是沒見過蝶兒了。
雖然他從不相信樓里的姑娘會真有賣藝不賣身的,但他也不想要戳破這個謊言,所以從未讓花老板為他引見蝶兒。
“蘇姑娘方才說的語言,似乎不是本地話?”
臺語源自于河南洛陽,到了胤朝應該已經漸漸遷移往南方了,所以官話也不再是河洛語,但要說這個胤朝還不認識的小島臺灣也太難解釋了,蘇語恬索性隨口胡謅道:“是南方小島的方言!
“原來如此,那想必是蘇姑娘的故鄉吧?”
“是,那是我的故鄉,是座美麗的島嶼,我不是輕生,我是想回到我的故鄉!
她是個傻的吧,就算想回故鄉,要跳的也是海不是樓,跳海還能游回故鄉去,跳樓只會跳進地府里。
“這樓閣不高,萬一跳下來沒死卻殘了,你下半輩子怎么辦?”
“說了我不是想尋死……”
白擎蒼生性風流,哪里見得了女子哭泣,尤其這張秀麗的容貌令他一見便動心,他認真的想問問,這賣藝不賣身的規矩,能不能因為他而破例?
“在樓里這么不開心嗎?”
“當然,我一個清清白白的女孩子家,棲身青樓算什么?”
清清白白?她還真想繼續扮演一個清倌就是了?白擎蒼扶著她一并站起身!肮媚锶舨幌胭u身,那豈不是我也失去一親芳澤的機會了?”
“一親芳澤?!”蘇語恬一個字一個字說得咬牙切齒。
被當成青樓女子已經夠讓她生氣了,他還作勢想把她摟進懷中實行他的話,這讓她更加憤怒,揚起手就要給他送去一巴掌,卻被他給扣住了手腕。
“你想做什么?”
“打你這色狼一巴掌!”
“色狼?這又是你家鄉的新奇詞嗎?”
“色狼聽不懂是吧,就是登徒子的意思!怎么,誰規定樓里的女子就得乖乖被親的?!”
此時,在蝶兒房外睡了一夜的翠舞,不過去了下茅廁,在回棲蝶館的路上就看見蝶兒又鬧事了,再見與她起爭執的竟是那位大人物,她嚇得馬上跑上前,抓下蝶兒的手,把她扯開來!暗㈡,天才剛亮你不好好睡覺,怎么跟人吵起架來了?這位公子得罪不得。”
蘇語恬還沒氣消,大聲嚷道:“怎么,難不成是什么皇親國戚?!”
“吾名白擎蒼!
“我管你是白擎蒼還是黑擎蒼,你報上名字我就得嚇得跟鵪鶉一樣嗎?”
“蝶姊姊,你別再說了!”翠舞急得都想捂住她的嘴了!八墒钱敵栀t王的世子!”
世子……那不就是王爺的兒子嗎?還當真是皇親國戚!
不!世子就可以隨便吃人豆腐嗎?她都說了她不是樓里的蝶兒……
“世、世子又如何?你胡言亂語,該道歉的是你!彪m然有些結巴,但蘇語恬還是理直氣壯的說著。
“蝶姊姊!”翠舞嚇傻了,連忙跪了下來,扯了幾下蝶兒,見她不肯跪后,便自己向白擎蒼求情,“世子請饒命,蝶姊姊前幾日不小心由塔上摔了下來,現在還有些神智不清,求世子原諒!
“喔?這就是那個一墜塔便害得紫色祥云消散的名人!”
“那只是巧合而已。”
白擎蒼倒沒有生氣,他今年二十有六,見多了各色美人,只有她能讓他有心動的感覺,所以她罵他,他可以由著她,而且她那不怕死的氣勢,還頗讓他贊賞!澳闾腥ち,今日我便饒了你!
“饒?敢情我還得……”謝主隆恩嗎?
“蝶姊姊!”
被翠舞這么一制止,蘇語恬只得乖乖的噤了聲,她剛剛跳樓是想著能不能“穿”回現代去,可沒想真的尋死,再繼續惹這位凌賢王世子,到時真砍了她的頭怎么辦?
想到這里,她下意識摸了摸脖子,算了,好女不吃眼前虧,雖然在她的年代,是連總統都可以罵的。
白擎蒼有趣的看著她的動作,雖然她看來還是有些忌憚他的身分,但眼里的不馴可是怎么也掩藏不住。
有趣,太有趣了,他下回一定要再來會一會她。
“姑娘方才說我登徒子,我不服。”
“你想做的事還不夠被罵登徒子嗎?”
“登徒子是只想輕薄女子,沒有真心,但我是真的傾慕姑娘!
“傾慕?別說大話,明明胤朝人喜歡的女子都是豐胸豐臀、額腮飽滿的豐腴女子,我這樣的哪里算讓人傾慕的美人?”
“別人喜歡什么樣的由他們去,還是說傾慕你的人只有我一個,你不滿?”
“就算你是我也……”
在蘇語恬來不及反應之下,白擎蒼傾身摟住了她,強硬的吮住她的唇,還不管她捶打著他胸口的雙手,硬是強勢的撬開了她的牙關,纏住了她不知所措的巧舌,與之糾纏共舞。
蘇語恬在白擎蒼的舌頭探入口中的時候,驚得腦袋一片空白,連掙扎反抗都忘了。
她從未體會過這種法式深吻,怎么古代人居然吻得這么大膽?
白擎蒼吻夠了才放開她,緩緩的退開,就見她雙眼迷蒙,一臉呆滯,至于她的侍女則是緊緊捂住嘴,免得喊出聲來。
“別出聲,畢竟你的主子是賣藝不賣身的,要是讓人知道她與我私會,會引來不少麻煩吧!”說完這輕薄的話語后,他一臉饜足的笑著離開。
怎么聽世子的語意,好像不認為蝶姊姊是清倌?翠舞來不及解釋蝶兒真是不賣身的清倌,他就已經不見蹤影。
蘇語恬直到他離開了好一會兒后才回過神來,雖然胤朝的民風算是非常開放,但畢竟不如現代,她才穿來沒幾天,就被他這個大男人又是言語調戲又是抱又是親的,這像話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