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奸相 第10章
作者:湛露
  丘夜溪看曹尚真回來時一臉掩飾不住的喜色,不禁好奇。他深夜被急召入宮,還讓她擔心了一下,以為是皇帝又對他有什么意見,叫他入宮受訓,但是如今他的表情可以說明她的擔心是白操心了。

  “陛下總不會給你升職了吧?”她打趣,也知道他當到丞相已經是位列極品,不可能再升了。

  曹尚真笑著拉住她的手,哼著小曲兒,打著拍子,一邊問:“夜溪,害了你的人,你一般都會怎樣回報?”

  她剛想說個“殺”字,但是猶豫了下,換了說詞,“那要看他怎樣害我!

  “把你抓起來,狠狠折磨!

  “那就把他丟進牢里!彼π,“不過這事現在不該是我操心吧?我如今只想給孩子積德,缺德的事情你自己去做就好了。”

  曹尚真撇撇嘴,“怎見得就是你積德我缺德了?都說了是害你的人,我們要報復也不算缺德啊!

  “你是不是抓住誰了?”她猜測著,看他唇角笑意更深,便知道自己猜中了。

  “該不會是抓住楚長煙了吧?”

  “楚長煙現在是夢嬌的心頭肉、掌中寶,沒有大錯在身,我不會輕易動他!

  他低聲問:“還記得當初把你關在船中的那個女孩嗎?”

  “鈴鐺?”她對這個名字印象深刻,“她不是被關在月蘭那邊的牢里了?”

  他淡淡笑道:“有人把她放出來了。”

  丘夜溪吃了一驚,“放出來?誰?這么大膽?竟敢觸犯國法?”

  “月蘭曾是誰的地盤?你以為誰能放她出來?”

  她微微蹙眉,“你是說楚長煙?可是他……”

  “他若是流寇幕后的真正主使,悄悄放走鈴鐺一點也不奇怪。”

  丘夜溪斜眼看他,“你有證據?該不會你又抓住她了吧?”

  他笑著點頭。“她若是乖乖在月蘭混飯吃,我也抓不住她,可她偏偏不怕死的到京城來。京城是什么地方?到處都是我的人,她一入城門就已經被人留意,近日她又總去楚長煙所住的驛館出沒,你覺得這意味著什么?”沉默了片刻,想起鈴鐺當日寧死也不投降的樣子,她又說:“不過你若想從她口中套出些什么有用的消息,只怕是不能。”

  “為何?”這下換成曹尚真詫異了。

  “她對她后面的那個老大格外敬重,不會輕易出賣的!

  咬著指尖,他瞳眸幽幽閃爍,“這倒沒什么,就算她指認了,楚長煙也可以反過來說她誣賴,故意污蔑朝中大臣!

  “那你……”她又不明白了,既然他將這結果想得如此清楚,還有什么可高興的?

  他捏了捏她的下巴,“夜溪,你這樣的忠臣良將,最恨的是什么?”

  “你這樣的奸臣!彼患偎妓鞯鼗卮稹

  曹尚真對這個封號早已不以為恥,反以為榮,“對啊,這世上只有兩種人,一種是我的同伙,一種是我的敵人。眾人視我為禍國奸臣,就自然要把自己標榜為忠臣良將,而忠臣良將最講究的又是‘忠義’二字,對君王忠,對朋友義。你想,他若知道鈴鐺在我手中,能坐視不管嗎?”

  丘夜溪這時才全明白了,“原來你是要把鈴鐺當作誘餌去釣他上鉤!

  “以他的那點聰明,應該不會直接找我要人。你猜猜他會怎樣應對?”

  她撥開他的手,“你是七竅玲瓏心,當然猜得出,要我猜什么?”曹尚真轉著眼珠,篤定一笑,“我猜……他會來找你幫忙。”  

  “為何?”

  “因為你這幾日對他示好之后,他該把你視作他的同類,下一步大概就是要策反你了!

  曹尚真猜得不錯。當楚長煙知道鈴鐺意外被捕之后,一時間有點慌了,倒不是怕她會出賣自己,而是擔心鈴鐺小小年紀受不了刑部的嚴刑摧殘。

  鈴鐺跟著他不過三兩年,卻對他十分敬重信服,又因為為人機靈,所以他才會將一艘船的首領位置交給她這個女孩家擔任。

  這一回他叫鈴鐺入京,本來也想著她是女孩,京中沒有幾人認得她,丘夜溪雖然見過她,兩人卻沒有什么機會碰面。鈴鐺的女兒身可做為掩護,有任何事情行動起來都比較方便,萬萬沒想到才不過幾天,她就被人捉了,F在他操心的事情有兩件―  一、捉住鈴鐺的人是否知道她的真實身份?還是因為別的紛爭而捉她?如果是因為別的事情,他還方便營救,可如果知道了鈴鐺的真實身份,那么用不了多久,他私縱鈴鐺的事情就會被追查出來,她的性命也可能不保。

  二、下令捉住鈴鐺的人是誰?是曹尚真,還是九城提督?這個答案當然比較好猜,卻是他最不愿意面對的。如果是九城提督或是刑部兵部什么人,事情都好辦,若是曹尚真那只狐貍,事情就會特別麻煩棘手。

  曹尚真應該會猜到一些,但沒有實質證據證明他和鈴鐺的關系,他那個人也不會妄動的。

  那么這件事現在該求助于誰?夢嬌嗎?只怕不行。

  昨天很晚的時候,夢嬌冒險溜出宮來看他,一見面就哭哭啼啼,說是皇帝和皇后不同意她下嫁,原因則沒有明說。

  他懷疑這里面曹尚真搞鬼的因素居多,但是也因此可以看清一件事―  夢嬌對皇帝的影響終究有限,在國事上,皇帝更多的還是要仰仗曹尚真,所以要扳倒曹尚真就顯得更加艱難。

  “曹尚真―  ”楚長煙惡狠狠地念著這個名字,恨不得在齒間咬碎,“難道你就沒有半點弱點嗎?”

  一瞬間,他想起了丘夜溪。倘若他的眼睛沒有騙他,倘若曹尚真這一輩子待人虛偽,只有對丘夜溪一人是真誠的;倘若曹尚真還不是一個趕盡殺絕的人;倘若老天還給他留了轉圓的余地……那么,或許他能扳回這一城!

  他立刻手書一封信,命人送到丞相府,言明必須親手交到丘夜溪手中,并立等丘夜溪回話。

  一個時辰之后,丘夜溪來到清風茶樓的二樓包廂,楚長煙就在這里等著她!伴L煙,匆匆忙忙叫我出來,有什么事嗎?”她坐定后問。

  楚長煙像是難以啟齒,支吾了半天才說:“下官遇到一件難事,一時間不知道該找誰幫忙,只好來求助大人您!

  “什么事?”

  “我的一位表親,說來慚愧……年紀輕輕,誤入歧途,最近在京城中好像犯了點事情,被抓了起來。她父母早喪,我這個表兄實在不忍見她這么小的年紀就一輩子耗在牢房之中!

  丘夜溪訝異地問:“你的表親?叫什么名字?”

  “這個……”楚長煙一嘆,“叫鈴鐺!

  “鈴鐺?”丘夜溪一驚,“是……”

  “是,我也是前日救大人出來時,才意外發現多年不見的表妹,竟然成了流寇中的一員。但是她已經全然悔悟,要痛改前非,對于前次得罪大人的事情也非常懊惱,愿意戴罪立功,挖出流寇的幕后主使。所以我想盡辦法將她從牢里弄出,叫到京城來。本來按她所說,近日他們流寇的首領會在京城碰頭,但是沒想到她剛一露面,就不知道被京城的哪位大人物捉走了,時至今日,她關在何處我也不知道!

  她秀眉堆蹙,“這件事茲事體大,你和丞相說過嗎?”

  “就因為茲事體大,所以下官不敢和丞相講。大人可還記得當初在海上,丞相大人本是想將鈴鐺溺海的……”

  丘夜溪點點頭,但眉頭蹙得更緊,“這件事比較難辦。我知道你是想讓我救鈴鐺,但人若是尚真抓的,我也沒辦法放人,我既沒這個權力打聽,也沒這個權力干涉!

  楚長煙低聲道:“我今日找大人來,不需要大人您親自動手放人,只是想請大人幫一個小忙!

  “什么忙?”

  “大人可還記得前日我和大人說軍餉遲發的事情?”

  “嗯,又怎樣?”

  他一笑!叭涨坝袘舨康囊晃淮笕撕臀艺f,他那里有證據,證明此事與丞相大人有關。我不想得罪丞相大人,本來已經駁了對方想和我連手的意圖。但是因為今日之事,我想能否和丞相大人做個交換?我將對方的證據交給丞相大人,而丞相大人把鈴鐺放出來。”

  丘夜溪看著他!斑@件事你可以直接去和尚真談,本不需要和我說的!

  “但是交換之前,還有一個重要的證據在下必須獲得!

  “什么?”

  “丞相大人的手跡。那份證據上有丞相大人手批的一句話:‘知道了,酌情自定。’”

  丘夜溪恍然大悟瞠大眼,“原來你叫我出來,是叫我偷一份尚真的筆跡?可是你憑什么以為我會幫著你去陷害我丈夫?也許今日這鈴鐺的事情是你用來誘導我,意圖謀得證據,好對尚真不利的!

  楚長煙苦笑,“在下是螢燭之火,初到京城,怎么敢妄想和丞相斗?但是正如我剛才所言,鈴鐺年幼無知,誤入歧途,我不能眼睜睜看著她因為這件小事就毀了一生。我知道尚書大人是忠良之后,最見不得無辜之人受苦,丞相大人平素的行為或許也有尚書大人看不慣的時候,卻因為他是您托身之良人而無法指責。今日我就利用這件小事,一半是為了救鈴鐺,一半也算是提醒丞相,以免丞相大人日后鑄成大錯。我保證,只要事情解決,鈴鐺平安放出,丞相的手跡我會完璧歸趙,絕不濫用。”

  丘夜溪聞言像是陷入痛苦掙扎中,雙手按著桌角,想了好一陣,才勉強點頭,“好吧,我試試看,你等我消息。但是你要保證,絕不會傷尚真的性命!

  楚長煙連聲答應,“下官絕對不會!若有違背誓言,愿遭天譴!

  “……明日午時之前,我給你消息。”

  次日清晨一大早,楚長煙就在驛館中收到一份據說是丘夜溪送來的信函。拆開之后,里面赫然是一封信,乃是曹尚真親筆批給某地方縣令的批示,其中恰好就有一句―  知道了,日后再有同等事務,可酌情自定,毋需上報。他如獲至寶,將那份批示緊緊捏在手中,像是捏住了曹尚真的命脈一樣,立刻起身出門。

  曹尚真今日告假沒有上朝,請假的理由是感染風寒。但此時他卻坐在家中的水榭旁邊,優哉游哉地撥著琴弦,似乎全然不在意水上的風涼會加重病體。

  丘夜溪倒裹著一襲披風坐在旁邊,斜斜地看他,“你就這樣鎮定,一點都不擔心?你應該猜得出他拿走那信之后會怎樣,一點也不怕?”

  看了看地上的影子,他笑容更加悠閑,“大概再過不了半個時辰,宮里就會差人來叫我進去問話了。夜溪,倘若陛下今日要將我問斬,你可要將孩子拉拔大,別讓我曹家斷了香火!

  她伸腳踹了他的腿一下,狠瞪他,“就不會說些好聽的,非要說這種不吉利的話!

  “你又不信神佛,怕什么吉利不吉利的?”他涎著笑臉湊過身來,在她唇上啄了啄。“你今日千萬別出門。”

  “怎么?”

  “我怕楚長煙一戰失利后會狗急跳墻,做些齷齪下流的事情!

  “難道你還怕他會拿我做人質?我才不信!彼梢牡仄沧欤八m然看你不順眼,一心要扳倒你,也不會這么做!

  “為什么?”

  “你不是常說我們這些忠臣良將以忠義自居嗎?其實除了忠義,我們還以俠義自居,俠義之人不會做這種不仁不義的下三濫事情!

  “不會最好!彼炝藗懶腰,“害人之心不可有,防人之心不可無。”

  此時,果然有宮中太監來傳話,說皇帝召見曹尚真,要他立刻入宮。

  曹尚真嘻嘻一笑,“看夫君我神機妙算,是不是快趕上諸葛亮了?”

  丘夜溪有點擔心地和他一道起身,整了整他的襟口領口,柔聲說:“要小心。你做事總是太自負,只怕早晚有栽跟頭的一天!

  攬住她的腰,他柔聲道:“錯了夜溪,你到現在還是不了解我。其實我只是在外人面前裝得很自負,因為只有表現得越強大,敵人才會越怕。但是這種自負并非是盲目自大,因為自大的人只能得意一時,自信的人才可以得意一世!

  她也抱住他的后背,將臉頰貼在他的胸口上。他的心跳還是這樣平靜有規律,全然沒有紊亂的跡象,由此可見,他此時的心態也如常一樣沉著冷靜,沒有半點緊張或興奮。

  只是身為他的妻,她還是會為他擔心。她知道只要他在朝中一日,這樣擔心受怕的日子就永遠會有,但是他既然選擇了這種富有挑戰和刺激的生活,她又選擇了他,就只有一生追隨了。

  曹尚真入宮時,看到夢嬌神思恍惚的在前面走著,就過去拉了她一把,笑道:“夢嬌,怎么了?小心腳下石頭絆了腳!

  夢嬌看他一眼,又垂下頭,“是真的嗎,尚真哥哥?”

  “什么?”他被問得一頭霧水。

  “母后說楚長煙出身有問題,怕他是專門來害我的人,你說這會是真的嗎?”

  看夢嬌可憐兮兮地望著他,曹尚真倒不忍說出真相了。他撫著她的頭頂,柔聲問:“你真的很喜歡他?”

  “嗯,我這一生還從未這樣喜歡過一個人,恨不得把心肝都掏出來給他看!

  “那你覺得他也是這樣喜歡你的嗎?”

  想了好半天,她沮喪的搖搖頭,“我不知道。剛才從母后那里出來,我就一直在想,似乎都是我纏著他,他才對我好的,我不確定他對我究竟有多少真心!

  曹尚真思忖著,沉聲說:“好吧,你若信得過尚真哥哥,我幫你去考驗考驗,若他對你有真情,我就幫你去和皇帝皇后說情,可若我覺得這人對你是虛情假意,勸你也早早放手吧!

  看夢嬌還是失魂落魄的樣子,他沒有再說話,就跟著太監入了即將開打的戰場。

  在皇帝寢宮中,如曹尚真所料,楚長煙垂首肅立在榻旁,兩個人好像剛剛經過一番長談。

  一見到他進來,皇帝什么也沒說,先將兩件東西甩了過來,丟在他腳下,“尚真,你怎樣解釋這件事?”

  曹尚真慢悠悠地撿起了那兩件東西。一件是川北郡的將軍王成德寫給他的親筆信,告知他已經將軍餉放貸得來的收入分出一部份紅利,存入曹家經營的錢莊,另一件,就是夜溪今日從他那里“偷”出來的,批給太?h縣令的親筆批示。他握著那兩份文件,笑問:“陛下,這是怎么回事?”

  “朕正要問你。尚真,朕是如此地信賴你,才將滿朝大小事情都交由你管,可是你竟然罔顧王法,將餉銀挪為私用,以謀私利,你、你真是太讓朕失望了!”

  曹尚真沒有因為皇帝的雷霆之怒而有絲毫慌張,他晃了晃那兩封信,“陛下就因為這幾張紙就要定微臣之罪嗎?怎知道這不是什么人捏造出來,誹謗微臣的?”

  他看了眼站在旁邊的楚長煙,又說:“若因為這兩份文件上的筆跡像微臣的,就要定微臣的大罪,那微臣這里也有點東西與楚侍郎有關,不知道楚侍郎是否敢過目一看呢?”

  楚長煙今日本來勝券在握,沒想到他會忽然變出個東西要自己看,不覺楞了一下,本能地回答,“下官問心無愧,不知道有什么東西是不敢看的!

  曹尚真一笑,從袖子中也拿出兩封信!捌渲幸环馐俏⒊记叭照堅绿m鎮的知府從楚侍郎的千總府中尋找到的公文,另一封,是從近日在京城中捉獲的一名流寇身上搜到,流寇首領給與她的密信。兩篇文章雖然內容不同,落款不同,但是那一筆小楷柔中帶剛,瀟灑飄逸,不是一般人能模仿得了的!

  當皇帝看到他呈上來的信之后也楞了,任誰都看得出來,這的確是出自同一人手筆。

  曹尚真搖著頭嘆氣,“那名流寇也真是處心積慮,太過大膽了。因為憎恨楚大人剿寇之舉,所以當楚大人升遷至京城之后,一直刻意跟隨,還偽造信件,故意露出破綻讓我的手下人擒獲,以圖污蔑楚大人的清譽。楚大人,在下和你也是生死之交了,你以為我會信得過賊人這小小的仗倆,然后到陛下面前中傷你嗎?”

  楚長煙心中一冷,驟然沉了下去。他千算萬算,也沒想到曹尚真竟然會提前預知自己的動作,并以其人之道還治其人之身。

  果然皇帝看完這兩封信后,立刻對他之前拿來的東西充滿懷疑,反問道:“長煙,王成德將軍的那封信是誰給你的?”

  楚長煙思忖著,還沒有開口,曹尚真就搶先道:“微臣知道。那是王成德將軍手下的一名副將,因為妒恨將軍,所以造出來污蔑將軍與我的。楚大人不明就里,得到這封信,又出于忠君愛國,一心維護朝綱,未經查證就急忙拿來給陛下看了。這件事,微臣不怪楚大人魯莽,只能贊陛下識人辨人一流,選中了楚大人這等英年才俊與微臣一同匡輔明君!

  他三兩句就將一場危機化于無形,不僅給了楚長煙臺階下,還連帶著拍了皇帝的馬屁。

  皇帝也知道這其中有古怪。前日曹尚真還懷疑楚長煙的身份有問題,緊接著楚長煙就帶來了這些書信狀告曹尚真,最詭異的是,曹尚真居然也有準備來反將他一軍。

  但或許這只是兩名臣子的明爭暗斗,為的不過是在帝王面前的寵幸,讓他們斗得狠一些也沒什么不好,兩虎相爭之下,彼此牽制,反而不會出現一人獨尊的朝中局面。如此一想,他就睜一眼閉一眼,喝斥了幾句楚長煙的魯莽,又含含糊糊地安撫了曹尚真幾句,就讓他們退下了。

  曹尚真出了宮門,立即撲哧一笑,看著前方僵硬的背影悠然開口,“楚侍郎請留步,本相還有話說!

  楚長煙面色青白如鐵,側過臉來,恨聲嘲弄,“丞相今日大勝,不知道還有何見教?”

  “你知道你今日輸在哪兒了?”踱步過來,他輕聲說:“輸在輕敵。你一直低估我,高估你自己。楚長煙,你剛到京城才幾日,就以為人脈上能廣得過我?你以為那封王成德的信怎么會到你的手里?”

  他一驚,瞪著他,“該不會是你安排?”

  曹尚真又露出那燦斕得讓人憤怒的笑容,“我早就知道你在查戶部兵部那點餉銀,也知道你早就懷疑我,不過這事情你真的懷疑錯了,雖然是有人挪用餉銀,但與我無關,那點銀子我還不放在眼里。

  “只是你既然盡全力要在這事上查我,我自然也要配合你的努力,演好這一出戲。你再想想,你前腳讓夜溪偷我的筆跡,不到半天工夫她就送來一封信,信上字跡內容與你所需居然相差無幾。這不是太巧了嗎?簡直是不可思議!

  楚長煙頓時心痛得抽了起來,“難道丘尚書也……”

  他連連笑著點頭!耙瓜俏依掀牛@輩子除了我,別的男人她不會看在眼里的,當然是我說什么她就照做,怎么可能背著我和別的男人連手?這叫謀害親夫,她那樣善良的人可做不出這種事!

  “再善良的綿羊,若是助紂為虐,就會變成豺狼!”他恨得咬牙切齒,“這么說來,你是不準備釋放鈴鐺了?”

  曹尚真瞇著眼笑!翱梢苑,只要你說一句話!

  “什么話?”

  “說你―  就是流寇之首!

  楚長煙咬緊牙,冷冷一笑。“休想!”

  “那,就讓她那個女孩子在冰冷的刑部大牢里過到老吧,一年四季也有人給她飯吃,不怕風雨,好過在海上奔波!

  看著他得意揚揚地笑著走開,楚長煙忽然揚聲說:“曹尚真,別以為你事事都可以掌控,你要做奸佞小人,算準了別人都是笨蛋?我可不能眼看著你們曹家就這樣一代代為害伙苓!”

  步子一停,過了片刻,他緩緩轉過臉來,笑容凝結,眸光如雪,“你這句話是什么意思?”

  楚長煙冷笑著,“你若真的疼愛你老婆,也許知道丘夜溪最近最愛喝的是什么茶,你可知道那茶葉有什么好處?”話落,曹尚真便在眨眼間閃身到他面前,五指如鉤,緊緊指住他的脖子,一字字低吼,“你若是敢對夜溪不利,對我曹家子孫不利,我保證,你那些流寇弟兄,一個一個,一個一個,都會身首異處,不得好死,讓他們陪著你的忠良俠義之名,一起‘名垂青史,流芳百世’!”

  待曹尚真迅速離去之后,楚長煙呼了口氣,剛剛逼在眼前的壓力如山,如海,如雷,如電,讓他一瞬間險些窒息,不過他又非常開心,終于在那張可惡的笑臉上看到了他想看的天崩地裂,方寸大亂。

  丘夜溪果然是曹尚真的罩門,就如打蛇要打七寸,要想對付曹尚真,就要先對付丘夜溪。

  他哈哈一笑,咧開嘴想將笑聲放得更大些,冷不防眼前好像有片艷紅的影子,從花木扶疏之間輕輕地轉了出來,只是和那些鮮艷的秋菊顏色相襯的,卻是一張素白如紙的俏麗面容。

  這張臉,這個人的出現,讓他驀然呆住,久久無語,很顯然,她已經聽到了他們剛才的對話。

  夢嬌一步一步走到他面前,仰起頭,彷佛不認得他似的將他仔仔細細看了好一陣,才慢慢張開口,冷冷吐出兩個字,“卑鄙!”

  像被人猛地砸了一下,他下意識地倒退一步。她白著臉,眸中全是心死后的冷然,“算我看錯你了,從此以后,你我恩斷義絕!

  夢嬌轉過身,竟再無留戀地疾步而去,只是依稀間可以看到她的肩膀抖動,猶如秋葉中瑟瑟發抖的花枝,令人心碎。

  看著那倔強僵直的背影,楚長煙好像聽到自己胸口中有什么東西墜落了,跌碎在眼前,緊接著蔓延全身的,是一種他從未有過的痛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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