蔚凌云整夜無法平復心緒,他慢慢拼湊著所有事情。
他想著當他告訴小歡蔚家往事后,當時的小歡是何反應。
直到天微微亮,他才明白,小歡其實早已知悉一切,卻暗藏心中,絕口不提。他輕輕拿起小歡胸前的錦囊,拆了開來,里頭果然是她的生辰八字,他算了算,常家遭逢不測當日,正是她五歲的生辰。
想來她從五歲起就再也沒見過爹娘,不知她后來過的是怎樣的日子。
“你獨自忍受所有傷悲,為此黯然失神,我卻錯怪你是情系他人,甚至為此責怪你,我實在……”蔚凌云啞然,仰首喟嘆!霸鯇Φ米∧悖俊
他真想狠狠賞自己耳刮子,打醒渾然不知實情的自己,小歡受著了多少委屈不說,只求能與他好好度日,而他是怎么對待她的?讓她傷成這樣,還讓她每夜獨自面對悲傷?
“想得我心都痛了。”蔚凌云緊抿雙唇,凝住面容,這善良可人的小姑娘,用一片真心待他,而自己又是如何回報這樣的情意?
正在夢中的小歡眼角悄悄滑落了淚水,蔚凌云瞧著,心幾乎要糾結成一團,這滴淚流進他心坎,蔚凌云暗自承諾,這將是小歡的最后一滴淚珠。
他轉頭看見天已亮,打算親自到藥鋪,挑選一支上等人參給小歡進補,往后的日子,他一定要讓這善良的小丫頭,過再好不過的日子。
蔚凌云帶著滿心歉意前往藥鋪,卻沒想到他這一離府,卻是小歡受難之時。
蔚凌云踏出了蔚府,總管便繞到了廚房。
“這是給小歡的藥嗎?”總管問著廚房的奴仆們!澳銈兿氯グ!這兒我來就好!
奴仆們有些訝異!胺蛉擞薪淮煤冒局笮g的藥湯,我們會留心的,廚房里燥熱,府里又有很多事等著您發落,不勞總管,我們會看好這藥的!
總管面色微微一變,還是說道:“要你們下去就下去吧!今日休息去便是!
奴仆們見總管堅持,不敢再多言,紛紛退下。
四下無人后,總管拿出了懷中的藥包,心情沉重。小歡丫頭很得人疼愛,卻沒想到她竟是多年前常家的遺孤,無論她進府的動機如何,是不是要報當年之仇,老爺已交代了,必須要在她動手之前,先將她除去。
“不知她接近公子有何用意?”總管用顫抖的手將那包藥混入其中。“唉!怎么看小歡都不像城府深的人,不過老爺的擔憂也不無道理,怎知她心底真正想的是什么?”
小歡的藥就在沒人察覺之下,被加入了致命的粉末……
。
蔚凌云在城里最大的藥鋪仔細挑選著人參,卻意外遇見了婉兒。
“蔚公子,您找什么呢?”婉兒湊近問著。不過她察覺蔚凌云似乎和以往有些不同,對于她的貼近,好似無動于衷。
“是你?”蔚凌云瞧了瞧婉兒!罢,上回那高麗來的珍貴人參,你那邊可還有?”
“蔚公子還要那人參嗎?事隔多時,我得再問問……這么多?”婉兒的手上突然多了一袋沉重的金子,讓她張口結舌,瞪大了眼。
“去找。”
“公子……”
“馬上!
“是、是,婉兒這就去。就不知公子這么急著要這人參,所為何人?”婉兒實在好奇,蔚凌云不惜一擲千金,也要拿到珍貴的人參,究竟是為了什么人。
“我未過門的妻子病重,聽明白了嗎?”蔚凌云臉色沉下,婉兒馬上明白了蔚凌云的改變是為了什么,這從不曾動情的風流才子,看來現在一顆心只懸在一個人的身上。
捧著銀兩,婉兒不敢怠慢,忙轉身要離開藥鋪,怎知才一步出藥鋪,竟見到一人披頭散發,好似帶著傷,跌跌撞撞、半走半爬地掙扎入屋。
“這位大娘您怎么了?”婉兒見狀驚呼一聲,而她身后的蔚凌云聽見聲音,快步走來一把扶住此人。
“容婆婆?”蔚凌云認得她是府里的奴仆。
“救……小歡……”
蔚凌云抬頭見到容婆婆身后追來好幾個蔚家奴仆,心中升起不祥的預感,霍地拉起容婆婆,跨上馬背,奔馳回府。
他單手策馬,一只手臂緊拉著奄奄一息的容婆婆,聽著她斷斷續續說道:“小姐的藥:;被下了毒……”
此言有如雷轟電掣,蔚凌云頓時面色如鐵,糾結猙獰,用力一扯馬韁,不顧一切地策馬狂奔,路上販夫走卒無不走避,他如風狂馳,奔回蔚府。
容婆婆在府里時常找機會悄悄看顧著小歡,今日她洗衣時,看見總管到廚房察看,她本不以為意,但不久又見幾位在廚房工作的奴仆從她洗衣處前經過,好似不用做事般,不久就見總管親自端著小歡的藥,送進她房中。
這樣的小事一般下人不會在意,但關心著小歡的容婆婆卻仔細想著,蔚家負責伙食的家仆這么多,為何總管偏要親自端藥?小歡現下再怎么說還是名丫鬟,總管只消吩咐一聲,由他看著,別人拿著藥送進房便可,何須支開他人獨自辦事?
容婆婆一再細思,她放下手中事往小歡房里看去,卻沒想到竟瞧見小歡口吐黑血,在床邊掙扎!她驚駭氣急,旋即轉身出府要找蔚凌云,怎料蔚夫人身邊的嬤嬤之前已察覺她行跡有異,心想為何一個剛入府的下人會對小歡如此關心,對她已有防備,在容婆婆奪門而出之時,嬤嬤派人阻攔,容婆婆知道不在府中的蔚凌云是小歡唯一的希望,她拚上一條老命,也要出府找到他。
“嘶!”
蔚凌云的馬沖進了蔚家大宅,毫不停留,他直往小歡房里去。
“小歡!”他翻身下馬,踢開房門,卻見到令他心碎欲狂之景。
小歡垂首床邊,氣息薄弱,口中汨汨出血,卻是一片黑。
那滴滴黑血彷如蔓延至蔚凌云的經脈,讓他雙目染上了一片黑霧,只見他狂吼一聲,霍然抽劍,揮向一旁的人。
“解藥!”房內只有總管一人,蔚凌云橫劍架在他頸前,卻見總管全身發抖,欲言又止。
“公子息怒……聽小的一言……小歡真正的身分其實是……”
“我說解、藥!”蔚凌云見小歡已微微抽搐,他怒不可遏,此時轉頭見到娘攙著爹走進屋里,立刻明白了這一切。
他們必定是知道了小歡的身分,而爹認為小歡必會尋仇,因此趁他不在之際,要人毒害小歡。
蔚凌云雙眼一閉,痛心疾首,小歡是怎么對蔚家,而蔚家又是如何待她?!
他旋即轉身,二話不說,將摔落在地的藥碗拾起,仰首將里頭未飲完的藥汁一口吞盡……
“凌兒!你做什么?”
蔚夫人震驚大喊,卻已來不及,蔚凌云吞下藥后,臉色開始泛黑。
“解藥!倍拘蚤_始發作,蔚凌云中氣已顯不足,從口中吐出兩字,嘴角卻緩緩流出黑色的血。
蔚家上下大亂,蔚老爺見狀老淚縱橫。“難道這就是老天給的報應?快、快請大夫配制解藥!”
蔚老爺根本無法預料事情竟會演變至此,他的親兒竟會拿性命要脅,他顫抖著雙手不斷指使,要總管找來大夫,他們沒有準備解藥,現在只能拿著加入小歡藥中的毒粉,慌忙請大夫調配解藥。
蔚凌云用內力撐住一口氣,拉起小歡坐回床上,提氣運勁,出掌推向她的背。
小歡奄奄一息,僅剩一口氣,卻隱約知道發生了什么事,她不要蔚凌云喝下那碗藥,也不要他此刻身中劇毒還替她運氣保命,可是她怎么也開不了口,完全沒有力氣,無法言語。
她好想告訴他,就算只能活到今日,她常妍歡也知足了,在世間有如此愛她的公子,在地府能與爹娘團聚,她希望蔚凌云收回不斷注入她體內的熱氣,卻無力言語,只能化為成串淚珠不斷往下滴。
片刻之后,總管急拉來了城里最負盛名的大夫,他帶來了珍藏的解毒丸,總管立刻捧到公子面前。
“公子,這是金剛解毒丸,能解百毒,您先吞下,大夫會馬上調配解藥……”
蔚凌云卻動也不動,嘴角微啟!靶g先服!
“這……”
“先讓她吞下!
蔚凌云的聲音已然微顫,總管知道公子的意思,一旁老爺夫人急得老淚縱橫,總管只有急忙拿來茶水,扳開小歡的嘴,讓她吞下藥丸……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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幾天后
蔚凌云盤坐在床,運氣調息,小歡躺在一旁,閉目養傷。
蔚凌云凝視著她,心痛難舍。她本已因摔馬而傷得不輕,又服下有毒的藥汁,纖瘦的身子怎堪折騰。
幸好當日她沒有服下太多的藥汁,他還來得及救回她,要是她有個萬一,要他如何獨自活在這世上?
“蔚家有什么臉再面對你?”蔚凌云喟嘆。
這幾日他守在小歡身旁,請來最知名的大夫、用最上等的藥材,還每日用自己的內力替小歡調息,盼望她早日恢復昔日神采。
他寸步不離,照料小歡不假他人之手,直到小歡漸有起色,他才肯離開房門一步。
這天,總管送來了蔚家帳本。
“都清點好了嗎?”蔚凌云問著。
“公子,所有家產都清點完畢了!
“找到合適之處了嗎?”
“按照您的意思找好了,老爺已經準備搬過去了!
蔚凌云點了點頭,示意總管退下。
他緊緊蹙眉,深深喟嘆,蔚家虧欠小歡的,恐怕一輩子都償還不了。
他知道蔚家的人沒有顏面再見小歡,蔚家給常家的傷害是如此之深,于是暗下決定,他要竭盡所能,用蔚家的一切,彌補這從未有過害人之心的純善姑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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