就這樣,他們在同一個車廂度過早上擠電車的時光,雖然時間很短暫,但對于\"朋友\"來說,也算足夠。
漸漸地,奈步期待著每一個上班的早晨。每當他出現在她眼前,她就覺得愉悅且安心。
雖然他們只是\"朋友\",但她卻有一種仿彿初戀般甜蜜的心情。
然而,也因為有這樣的感覺及心情,矛盾及掙扎也就伴隨著而來。
除了\"朋友\",他們唯一的關系是老板跟職員,絕不會再有其他的關系衍生。
假如她對他存有太多的幻想及期待,一定會落得傷心失望的下場。但即使有著這樣的認知及自覺,她還是抗拒不了他具有侵略性的魅力及吸引力。
想來是不該開始的,當他跟她說\"我們做朋友\"的時候,她應該要斷然的拒絕他。
但她拒絕不了他,她明知不該卻還是讓一切有了開始。
一旦跟他扯上關系,她一直極力隱藏的一切就可能會浮上臺面。
雖然他們現在的朋友關系還只是在天知地知,他知她知的階段,但難保不會有被發現的一天。
如果他們的事情成了眾所周知的事實,受到影響的不只是她,就連母親也會受到牽連。
盡管她不見得對現在的生活感到滿意,但至少她與母親的生活一直非常的平靜,而如今她卻可能因為跟他\"做朋友\"而破壞了這樣的平靜。
只要想到這個,甜蜜的感覺就會被恐慌取代。
\"丹下……\"木下幸美輕拍她的肩膀,\"可以請你幫個忙嗎?\"
\"是。\"她點頭,并站了起來。
木下幸美指著她桌上疊得跟山一樣的公文封及信函,\"你可以跟我一起把那疊東西處理掉嗎?\"
\"喔,好的。\"她點頭。
所謂\"處理掉\"指的是將那些公文封及信件分門別類,然后一件一件的送到收件的部門。
于是,她幫忙木下幸美將東西分類,然后跟她一起到各部門去發送。
從五樓的業務部辦公室出來,木下幸美拉著她偷偷地說:\"丹下,剛才有個打藍色領帶的家伙,你認識嗎?\"
她搖搖頭.她怎么會認識?在這家公司,除了總務二課跟\"他\",她什么人都不熟。
\"他是佐木。\"木下幸美說。
\"喔。\"
\"喔什么?\"木下幸美笑睇著她,\"他要我介紹你跟他認識,你有意愿嗎?\"
聞言,她一震。\"。縗"
\"你不是沒男朋友嗎?\"木下幸美一副紅娘模樣,\"如果覺得他還算順眼,不妨交往看看……\"
她有些為難。
別說她對這種事望而卻步,就算她不排斥,現在也絕不是時候。
因為此刻她的心,已經被一個身影滿滿的占著.
\"怎樣?你考慮看看嘛!\"木下幸美熱心又積極地說。
\"木下前輩,我……\"正當她想明確地婉拒木下的好意時,打開的電梯里走出了一男一女。
雖然距離十公尺,奈步卻清楚的看見了那名男子。他不是別人,正是中津川尚真。
就在她看見他的同時,她知道他也看見了她。
當然在公司里,他是絕不會像在電車上那般熟絡地跟她打招呼,或是微笑的。
畢竟不管是對他還是她來說,他們是\"朋友\"這件事一旦曝光,都會是一種困擾。
不過,此時最教她介意的是他身邊那位高挑美女。
那位小姐介于二十五歲到三十歲之間,身著剪裁合身的名牌套裝,簡單的耳環及項煉,突顯她的好品味,也使她看起來更加的高雅大方。
她有一頭浪漫的長卷發,臉上化了精致卻淡雅的妝,動人且亮眼。
她輕挽著他的手,兩人有說有笑地走了過來——
當他們迎面而來,奈步跟木下幸美禮貌又恭敬地彎腰一欠,他點頭回應了她們,然后與那位漂亮的小姐走進了業務部。
進到電梯,奈步隱約可聞到電梯里殘留著淡淡的香水味,而那是屬于\"她\"的。
\"她\"是誰?這不應困擾她的問題竟困擾著她。
木下幸美抓著若有所思的她,神秘兮兮地說:\"你知道剛才那個女的是誰嗎?\"
\"嗯?\"她微怔。
木下的意思是……她知道那個女子是誰嗎?
\"那是永井多津子,水井商事的大小姐,現在自己開了家公關公司,是個集家世、美貌、財富及能力于一身的新時代女性。\"木下一口氣將她的背景說完。
富家千金,而且是已經能獨當一面,擁有自己公司的大小姐。是的,這樣的優秀女性正適合他的身分地位。
\"聽說她在美國求學時,曾住在執行長家里長達一年,雙方家長都非常熟識,而且啊……\"說著,木下幸美壓低聲線地說:\"據可靠消息說,她很可能嫁人中津川家……\"
不知怎地,奈步胸口一緊,有種快要喘不過氣來的感覺。
是因為身處在電梯里嗎?不,電梯里只有她們兩人,談不上擁擠或壓迫,那么是……
此時,電梯門打開,她像是急切想呼吸一口新鮮空氣般奪門而出——
木下幸美尾隨在她身后,慢慢地步出電梯,然后一臉疑惑地打量著她。
\"你怎么了?臉色那么蒼白……\"
她搖搖頭,勉強的擠出笑容。 。
不行,她不能讓旁人察覺到自己一絲一毫的異常,她不能……
\"你該不是有幽閉恐懼癥吧?\"木下幸美驚疑地問。
\"不,我只是……\"她不知如何解釋,而事實上,那是無法向任何人解釋的。
于是,她彎腰一欠,\"抱歉,我去洗手間。\"說罷,她轉身快步走開。
** ** **
今晨,奈步睜開眼睛的第一個念頭就是——我不想上班。
不,嚴格來說,她是不想搭上那一班電車,不想在車上看見她的\"朋友\"。
她很氣自己有這樣的情緒反應,這是不該有的。他們只是\"朋友\",她怎么可以因為朋友身邊帶著女朋友,而難過一晚上?
這個朋友是如何的特殊,而他們兩人的身分又是如何的懸殊,難不成她期待他們能從朋友變成其他的關系嗎?
她不是一開始就不時提醒著自己,不能對他有過度的期待嗎?怎么當她看見那一幕時,會是那么的震驚、那么的難以接受?
站在朋友的立場,看見他身邊有一位那么美麗高雅的女伴,她不是應該恭喜他、為他高興嗎?
為什么?為什么她做不到?
她想,今天她是無法平靜面對他的,她必須暫時逃開。
于是,她提早出門,搭了早一班的電車。
十點左右,一通電話打到總務二課來,而電話那端是片岡吾郎,執行長的機要秘書。
\"丹下,\"接聽電話之后,課長一臉狐疑地看著奈步,\"你什么時候變成裁縫了?\"
\"咦?\"她一怔,一時沒弄懂他的意思。
\"剛才打電話來的是片岡秘書,他要你去二十一樓縫衣服。\"他說,
聞言,她一震。
她雖不是絕頂聰明的人,但也沒笨到反應遲鈍。很快地,她猜到是怎么一回事。
這是他的意思,一定是早上沒在電車上看見應該同車的她,他才會要片岡秘書打這通電話叫她上樓。
說是縫衣服,想必只是為了知道她早上爽約的理由。
她不能不去,雖然她很不想去。
起身,她走出了總務二課的小小辦公室,然后認命的搭著電梯上二十一樓——
一出電梯,迎接她的是片岡吾郎。
\"片岡先生……\"她彎腰一欠。
\"中津川先生的西裝袖口又綻線了。\"他劈頭就問:\"你上次是不是沒縫好?\"
她沒回答,也不知道該如何回答。
沒縫好?她縫得可牢固了。
\"中津川先生要你去替他把袖口縫好,你跟我來吧。\"說著,他走在前頭引領著她。
她沉默地尾隨在他身后,然后來到了執行長辦公室門前。
\"中津川先生,\"片岡吾郎輕敲了一下門板,\"總務二課的丹下來了。\"
\"進來。\"里面傳來尚真的聲音。
片岡吾郎推開門,轉頭看著奈步,\"進去吧.\"
\"是。\"她點頭,然后走進了執行長辦公室。
就在她進到辦公室的同時,片岡吾郎已在她身后關上了門。
她深呼吸了一口氣,眼前所看到的是背對著門,站在落地窗前的尚真。
他身上穿著白襯衫,底下是一條西裝褲,量身訂制的長褲讓他的身肜更加的修長完美。
她注意到西裝外套就搭放在沙發的椅背上,于是趨前抓起了外套。
\"我把外套拿下樓去縫。\"她說完,轉身就想走。
\"我以為你今天請假。\"突然,他發出了聲音.
她心頭一震,停下了腳步。她想,他是想說\"你今天為什么沒在那班電車上\"……
\"我今天沒看見你……\"他轉過身來,而她卻是背對著他,一副迫不及待想奪門而出的樣子。
昨天早上在電車上見面時,她的態度絕對不是這般陌生冷淡的。
\"我要片岡去找你,想不到你并沒有請假……\"
她沒說話,依然背對著他。
\"怎么了?\"他濃眉一糾,\"你的樣子很奇怪。\"
\"謝謝中津川先生的關心,我一點事都沒有。\"她內心激動,語氣卻很冷淡,\"如果沒什么事,我下樓去了。\"
\"在這里縫就好了。\"他以命令的口氣說道。
\"我沒帶針線盒上來。\"她就是不想跟他同處一室。
她知道自己的態度不對,她知道自己不該因為他身邊有位美麗的伴侶而生氣或難過,她知道她不能對他有任何的期待,但現在的她,一時之間還無法控制好自己的情緒……
\"我這里有。\"他說。
很明顯地,她想逃開,她一秒鐘都不肯多待。
他們不是\"朋友\"嗎?怎么她對朋友的態度轉變得這么快?昨天在電車上,他們還有說有笑,氣氛和諧又融洽呢!
\"中津川先生的針線盒沒有適合的縫線。\"她說。
\"沒關系,我不在意。\"
說了那么久的話,她到現在還沒轉過頭來正視他,這令他微慍。
\"我還是拿下樓去縫,不會太久的。\"說罷,她就想走。
\"丹下!\"他沉聲一暍,制止了她。
她一震,身子有點僵直地杵在原地。
\"我說在這里就是在這里。\"他語氣堅定地說。
她聽得出來,那是\"執行長\"的口氣。是的,在這里的他是執行長,是她的老板,而她是個必須乖乖聽命的小職員。
什么\"朋友\"?那恐怕只是他這個含著金湯匙出生的少爺,在閑暇之余玩的游戲罷了。
于是,她負氣地車轉身子,一臉倔強地直視著他——
\"是,你是老板,你說了算。\"說著,她大步地踱回沙發處坐下。
她神情淡漠的看著他,語氣卻刻意\"卑微\"地說:\"請問中津川先生,針線盒在哪里?可以麻煩您給我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