小米悶悶地打量屋里的擺設,這間屋子簡直可以用家徒四壁來形容,除了這張土炕,炕上一床單薄的被褥,竟然只有一張破舊的四方小桌和一只凳子,除此之外再無其他。
老婦人才剛到房門外,葉秋萍便睜開了眼睛,起身往外迎了兩步。
老婦人和一個八、九歲的男童各端著一只碗進來!膏l下人家沒什么好吃的,做了碗面葉湯,公子就湊合吃吧。」
「麻煩了。」
「還有一碗,我再去端。」
「多謝!
葉秋萍從桌上端來一碗,交到小米手中。
小米遲疑了一下,問道:「公子不吃嗎?」
葉秋萍道:「桌上還有!
小米不好意思地笑笑,秀氣地小口小口吃了起來。
葉秋萍瞥了炕上依舊雙目緊閉的男子一眼,伸出手,非常用力的掐他的人中。
雖說她是當什么都不知道了,但心中那口悶氣勢必是要發泄出來的。
男子先是緊皺眉頭,接著緩緩睜開了眼睛。
一看他醒了,葉秋萍便轉身去取桌上的那碗湯!感蚜司投嗌俪渣c東西吧,受了傷,再不吃東西,身子撐不住的!
看著那只粗瓷大碗里的面葉湯,玉子明不由得又皺起了眉頭。光看著就讓人一點兒胃口都沒有。
「這時候就別挑剔了,給。」葉秋萍又把碗往前一遞。
玉子明皺著眉頭接過。
這時,老婦人端著最后一碗湯走了進來。
葉秋萍道了謝,接過。
老婦人見玉子明清醒了,心里松了口氣,轉而對葉秋萍道:「熱水還在燒。」
「我們不急,給您添麻煩了!
「沒事沒事,多燒一把柴火的事!
葉秋萍笑著目送老婦人走出屋子,慢慢地將碗拿到嘴邊,一邊吹一邊吃起來。
她吃東西的模樣不像小米那么斯文秀氣,雖然不至于粗魯,但委實有些快。
小米還有半碗湯,葉秋萍已經把自己的那一碗都吃完了,而玉子明的那一碗更是才喝了不到三分之一。
「小—公子,你要是沒吃飽,我這里還有半碗!
「吃你自己的吧,我夠了!
小米便不再說話。
等到老婦人和男童提著熱水、拿著木盆進來的時候,三碗湯只剩下玉子明手里還余半碗,他是真的吃不下了。
葉秋萍瞪了他一眼,微微搖頭,沒說什么,接過老婦人手里的熱水桶,道:「老人家,您先去休息吧,接下來我們自己來就好了!
「好,那我就不打擾三位休息了!
「慢走。」葉秋萍才剛掩上門回過頭,就對上小米狐疑的目光,她解釋道:「我們總得洗把臉,而他……」
她頓了一下,才又道:「得清洗一下傷口,再重新包紮,萬一傷口感染,就有得受了。」
小米這才恍然大悟的點點頭。
葉秋萍先用一些熱水清洗木盆,才裝了半盆水,朝小米走過去。
小米已經從身邊的包袱里取出一條干凈的布巾,放進熱水中,但她馬上手一縮!腹,你沒兌冷水!
葉秋萍笑了笑,對著兩手分別吹了口氣,然后面不改色地將手伸進熱水里,嘴角掛著淡淡的笑,很快便將布巾擰干。
她才不會告訴小米她光顧著囑咐老婦人幫忙燒熱水,卻忘了讓人家順道準備一桶冷水,再加上她又懶得再出去,所以就只好自己辛苦一下了。
「公子,你的手不要緊吧?」小米很是擔心地看著小姐燙紅的手指。
「趕緊擦臉!
「哦!
小米接過布巾擦了臉,葉秋萍再次將布巾浸濕擰干,自己也擦了擦手,然后把水潑到院中,回過身來重新倒水,端到炕邊去。
玉子明就靠在炕墻上看著她忙東忙西,眉頭偶爾會微微皺起。
葉秋萍擰好了布巾,頭也不抬地對他道:「手伸出來!
玉子明把受傷的右手伸向她。
葉秋萍熟練地拆去原本綁著的布條,小心仔細地替他清理傷口。
小米也沒閑著,又從包袱里取出一件干凈的白色中衣,撕成若干條,在最恰當的時候遞了過去。
葉秋萍抬頭沖著她一笑,這個笑容干凈明媚,像陽光一樣。
小米也回她一個笑臉。
葉秋萍低下頭,繼續幫男子包紮。
手上的傷處理好,就是他頭上的傷了,葉秋萍猶豫了一下,朝小米伸手!甘嶙印!
「哦!
葉秋萍抬頭!肝蚁葞湍惆杨^發打理一下,再包紮頭上的傷口!
玉子明道:「麻煩了!
葉秋萍抿抿唇,先幫他把頭上的布巾拆下,慢慢幫他梳理散亂的長發,之后,她又換了熱水,洗干凈布巾,幫他凈面、清理傷口。
兩人離得很近,近到可以感覺到彼此呼出的熱氣。
最讓葉秋萍感到尷尬的是,他那雙深潭似的眼眸,就這么不閃不避、定定地瞅著她,莫名讓她亂了心緒,有種心慌的錯覺。
強壓著心頭的紛亂,她幫他處理好傷口,包紮妥當,暗自吁了好大一口氣。
弄完了這一切,葉秋萍不得不又重新刷過木盆,倒水洗了把臉,簡單收拾了一下自己。
最后,她才回到炕邊,挨著小米坐下,向后一倒,靠著墻閉上了眼睛。
小米往她身邊又湊了湊,最后干脆伸手抱住她的一只胳膊,這才跟著閉上眼睛。
玉子明靠著另一邊的炕墻,看著這對在他看來略有些怪異的主仆。
主子不像主子,奴仆不像奴仆。
片刻之后,他也閉上了眼。
不管如何,他們救了他是真的,想到這里,他的嘴角微微揚起。
報恩?他好像還沒做過,有機會的話可以試一下。至于是不是對方希望的那種報恩,那就不在他的考慮范圍之內了。
雄雞一聲天下白。
晨曦劃破天際,小村子也慢慢醒了過來,農家小院里開始有了動靜。
葉秋萍感覺到身邊的小米轉醒之際,也慢慢睜開了眼睛。
小米從小姐的肩膀上直起腦袋,揉了揉酸疼的脖頸,伸了一個懶腰,咕噥道:「小姐,天亮了啊。」
小米說出第一個字時,葉秋萍就想伸出右手捂住她的嘴,無奈肩頭被小米枕了一晚,麻得很,胳膊一時抬不起來,等她打算換左手時,已經來不及了。
小米在看到對面的玉子明時,神智倏地回籠,連忙捂著嘴,討饒的看向自家小姐。
葉秋萍沒好氣的瞪了小米一眼。
玉子明緩緩睜開雙眼,微微一笑。「早!
葉秋萍禮貌地點了個頭,慢慢活動右臂,讓血液流通。
小米趕緊幫小姐揉捏肩膀,一邊小聲道:「對不起啊,公子。」
「沒事,收拾收拾準備趕路。」
「哦。」
葉秋萍下了炕,撣了撣衣服,對一直看著自己的玉子明道:「天已大亮,一會兒在這家吃過早飯,咱們便各奔東西吧!惯@人總給她一種莫名的危險,早點分道揚鑣為好。
玉子明下地,整了下衣袍,抱拳一揖。「大恩不言謝。」
葉秋萍道:「既不言謝,就不必多說了!雇嫖淖钟螒騿?
他勾唇一笑,雖然頭上包紮的布巾稍微遮掩了他的風采,但依舊是一位翩翩佳公子。
葉秋萍不再看他,扶著小米往門口走去。
一開門,就聽到一道蒼老的聲音傳來,「公子,你們醒了啊。」
「老人家,早啊!
「早。早飯已經在鍋里了,公子們要吃嗎?」
「麻煩了!
這次早飯他們就在院子里的矮桌前用了。
簡單的白粥、咸菜,還有一盤雜面餑餑。
玉子明一見這飯就直皺眉頭,勉強用了半碗白粥。
葉秋萍仍是一碗粥,不過今天多加了一個雜面餑餑。
小米喝了兩碗白粥加一個餑餑。
三人吃完了飯,葉秋萍跟老婦人道別,然后牽了自己的馬,出了這戶人家。
她正扶著小米上馬,就見玉子明走了過來。
「不說一聲道別嗎?」
葉秋萍從善如流地道:「青山不改,綠水長流,后會無期!
玉子明不由得笑道:「不是應該后會有期嗎?」
葉秋萍云淡風輕地道:「我們應該不會再見了。」見了也當不認識。
他不禁低頭輕笑,這個姑娘實在是太有個性了,他還從未遇見過這樣的女子。
他不思報恩正常,但她一副巴不得離他遠遠的態度,著實讓他有些不悅。
嗯,讓他不悅的人,他怎么能順她的意呢?
必然不能!
小米狐疑地低頭看著小姐!腹印
葉秋萍一抓馬韁,飛身上馬,坐在小米身后,對玉子明點了點頭,道:「告辭了。」
玉子明急上前一步,伸手拉住韁繩,仰頭看著她道:「雖然不好意思,可是,恐怕還得再麻煩公子一下。」
「何事?」
玉子明向她伸出右手,掌心向上,笑道:「在下現在身無分文,又缺少腳力,不知仁兄是否愿意借些銀錢給我呢?」她們主仆共騎,若非是事出意外,便是銀錢原因,而據他觀察,恐怕是后者。
葉秋萍皺了下眉頭,從錢袋里摸出二十文錢,放到他手心!肝抑荒芙o你這么多,應該夠你進城了!
玉子明看著她不說話。
葉秋萍的眉頭皺得更緊!敢黄ヱR坐不了三個人!
玉子明這時才道:「我不比仁兄身手矯健,我不過是一介文弱書生,如果靠這一雙腳想要進城,恐怕會很辛苦!
葉秋萍抓緊了韁繩,忍耐著怒氣道:「公子,你可以用你才剛借到的錢,在村里雇輛騾車,這樣就可以很輕松地進城了。」
玉子明理直氣壯地道:「我坐不慣!
小米受不了的鼓起腮幫子,這人真難伺候。
葉秋萍有點兒明白了,從馬上一躍而下!改阆腧T馬?」
「正是!顾卮鸬煤敛荒樇t。
「你想讓我們主仆把馬讓給你?」
玉子明搖頭。「不用這樣,我只是想跟你們同路而行!
葉秋萍似乎有些明白他這么做的原因了,看來昨天的意外真的另有隱情啊。
不過,他走回頭路不要緊嗎?
想了下,她坦白道:「這位公子,說實話,我此次進京并不想節外生枝。」
玉子明笑著回道:「可是你已經插手了!宫F在想縮手,晚了。
葉秋萍意味深長的一笑!高@是恩將仇報嗎?」
他依舊笑得俊朗!改阍趺凑J為就怎么是吧!
葉秋萍扭頭看了下馬背上的小米,一拉韁繩,邁步往前走。「那就走吧!
「多謝!褂褡用餍χ松先。
小米看著并肩而行的兩個人,伸手撓了撓下巴,她一個小丫鬟騎馬,而兩個明顯是做主人的人步行,這樣真的好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