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娘放心,女兒在王府里過得很好,您不用記掛著我,安心養好身子才是最重要的!弊诖查脚,梁宛兒陪著母親敘舊說話。
梁夫人質疑,“世子真待你好,今兒個怎么沒陪你回來?”
“他有事在身,沒辦法陪我過來!绷和饍翰幌胱屇赣H擔憂,說了個借口。
“他能有什么事?”梁夫人不以為然。
“他的事可多著呢!彼龑⑺罱ㄤ佔,還要再另外找塊地蓋捶丸球場等事告訴母親,“他還想蓋一座戲樓,打算請各地知名的雜耍團、戲班子,還有舞娘歌姬來表演呢!
聽他做的都是些玩樂的事,梁夫人有些不太贊同,“這些都不是正經事,祈王就這么放任他做嗎?”
“父王在得知那捶丸的比賽,一個月能進帳數千、上萬兩銀錢之后,便也就沒再管他。”盡管心中氣惱他,但梁宛兒還是替鐘日章說了幾句好話,“雖然這些都是玩樂的事,但它既能賺錢,還能給百姓們有個消遣的去處,也算不錯!
“可這些事畢竟上不了臺面,還是應當在朝廷里謀個差事來做才是正事!绷悍蛉擞X得賺錢雖好,可卻沒有當官來得體面,雖然鐘日章日后終將會繼承祈王的爵位,可若沒有實權,那也只是個閑散王爺。
梁宛兒雖能理解母親的想法,卻并不認同,“他對入朝當官沒興趣,如今有這些事給他做,也總好過游手好閑!
“也罷,他現下還定不下心,先拿這些事來消遣也無妨,等日后他心定下來,再入朝為官也不遲!币早娙照碌纳矸,哪日他想入朝,只要向皇上說一聲,皇上總會賞他個官做。
接著梁夫人問起了常傲霜的事,“先前下毒害你的那側室,我聽說王府還遲遲沒處置她,這是怎么回事?”
“那毒還不確定是不是她所下,怕冤枉了她,所以才一直擱著沒處置!绷和饍航忉尅
“不是她下的那會是誰下的?我可是聽說那毒是下在她送給你的花上頭!绷悍蛉诵奶鄣奈罩畠旱氖,氣忿道:“是不是世子有意袒護他那個側室,才沒處置她?你別怕,待娘身子好了之后,親自上王府去替你討個公道,咱們梁家的女兒可不能白白讓人給欺負了去!
“娘,這事我會看著辦,您別擔心!
“娘還不是怕你這性子會吃虧。”
梁宛兒感受到她的疼愛,胸口暖燙,傾過身抱了抱她,“娘放心,我已不是以前那個我,不會這么輕易讓人欺負!
又勸哄了母親幾句,梁宛兒這才離開梁府,乘坐馬車準備要返回祈王府途中,突然有個婦人從街邊竄了出來,馬夫急忙扯住韁繩,勒停馬兒。
馬車急停,車里的翠眉打開前頭的一扇小隔窗,詢問馬夫,“陳叔,發生什么事了?”
陳叔望著趴倒在地的婦人,皺眉回道:“前面有個婦人倒臥在地上。”
翠眉驚問:“你撞著人家了?”
陳叔急忙澄清,“沒有,方才我一見她竄出來,就讓馬兒停下來,絕對沒有撞上她!
梁宛兒聽見兩人的談話,怕馬夫撞傷了人,啟口吩咐,“翠眉,你下去瞧瞧是怎么回事!
“是!贝涿枷萝嚭螅呱锨叭ピ儐枌Ψ綆拙湓,接著面帶困惑的走回來。
梁宛兒見她表情有些古怪,不解的出聲,“她說了什么?咱們馬車可有撞上她?”
“她問奴婢馬車里的人是誰,奴婢回答她是世子妃,結果她說……她是前任的祈王世子妃,想見您一面!
綠娥錯愕的道:“前任祈王世子妃不是病死了嗎?”
“奴婢也是這么回她,可她說她真是伍家小姐伍琴雪,她并沒有死,那是王府騙人的!
“這倒奇了!绷和饍簺Q定要見她一見,于是下馬車,朝那婦人走去。
那婦人見她過來,這才從地上爬起身,攏了攏發髻,扯了扯身上披著的一件略顯陳舊的白色狐裘,仰起臉,神色高傲的望向她。
來到她面前,梁宛兒見她面容十分年輕嬌美,舉手投足也流露出一抹大家閨秀的氣度,不禁好奇的詢問她,“你為何自稱是前任祈王世子妃伍琴雪?”
“我本來就是祈王世子妃!迸影寥淮鸬。
“據我所知,前任世子妃早已病故!
那年輕婦人怒嗔,“那是祈王府騙人的,我沒有死,我是被常傲霜那賤人設計陷害,才被逐出王府!”
聽她提及常傲霜,梁宛兒有些驚訝,有心想再多問一些事情,“外頭冷,咱們進馬車再說吧。”
那婦人仰起臉率先走進馬車里。
王府的馬車十分寬敞華麗,里頭足可容納六、七個人,這次前往梁府探親,梁宛兒只帶了翠眉和綠娥出來,那婦人一進去,便毫不客氣的坐到了主位上。
見狀,翠眉沉下臉驅趕她,“那是咱們世子妃坐的!
“我也是祈王世子妃。”那婦人不悅的橫眉回道。
“京城里的人都知曉,當今祈王世子妃是咱們梁家小姐!贝涿祭溲厶嵝阉,要她認清楚自個兒的身分,縱使她真是前任世子妃,那也是過去的事,現任世子妃可是她家小姐。
那婦人被她的話給噎住了,但仍不肯起身。
見她霸占著主位不肯離開,綠娥不顧那婦人的反抗,直接過去強行拽走她,自家主子的位置可容不得別人強占。
婦人氣急敗壞的斥罵,“該死,你這賤婢竟敢對我無禮!”
她蠻橫的態度讓梁宛兒蹙起眉,冷下臉道:“她是我的侍婢,還輪不到你來教訓,倘若你進來只是想胡言亂語,那么請你下去!
婦人對她怒目相向,“我可是好意來救你一命,你敢這么對我?”
對這個自稱是前任祈王世妃,并且大言不慚表示要救她一命的婦人,梁宛兒只覺得她不是瘋子就是有病,有些懊悔方才不該多事讓她上馬車。
見婦人有些落魄,她示意翠眉取些銀子出來遞給她,然后好意的勸了她一句,“外頭天寒地凍,你早點回去吧!
婦人彷佛受了莫大的羞辱,憤怒的將手里的碎銀用力一砸,咒罵出聲,“你拿這些碎銀就想打發我,你當我是乞丐嗎?!”
梁宛兒覺得自己沒事干么去招惹這個煞星,嘆氣問道:“那你想怎么樣?”
婦人恨聲罵道:“你莫要得意,往后你也會被算計到落得像我這般下場!”
梁宛兒原是想知道這婦人與常傲霜究竟有何糾葛恩怨,但見她除了咒罵之外也不說別的,也不想再跟她耗下去,直接下逐客令,“請你下去,我還要趕回王府!
見梁宛兒竟想攆她走,婦人橫眉豎目,怒道:“你就不怕日后也會同我一樣凄慘嗎?”
“至少現在我還活得好好的!彼挥X得自己有必要去擔心這種事,示意翠眉送客。
婦人卻死賴著不肯走,“你真不想知道我堂堂一個世子妃,當初是怎么被常傲霜那賤人給害得身敗名裂,最后落得被休離逐出王府嗎?”
“你真是伍琴雪?”對于這點,梁宛兒仍抱持著幾分懷疑。
婦人不答,自顧自的說:“當初世子對我一見鐘情,為了我甚至退了梁家的婚事,改娶我為妻,想我嫁入祈王府時是何等風光……”說著,她陷入昔日的回憶里。
“成親那時,世子百般寵愛我,我要什么他都送給我,后來……若不是常傲霜那賤人搬弄是非、挑撥離間,我一時不察上了她的當,也不會做出那樣的事來!”
說到這里,她滿臉怨毒之色。
聽起來似乎真有那么回事,梁宛兒好奇的問:“后來發生什么事?”
“那賤人為了同我爭寵,暗地里買通了我的婢女,時常在我面前造謠,說世子又瞧中了哪家的姑娘,迷戀上了哪個青樓花娘,我信以為真,那時又不曉事,嫉妒之下,時常到世子跟前吵鬧,惹得世子惱怒,也不想再到我那里去,我一氣之下吵得更兇,惹得世子更加不快,因而更不愿見我!碧崞疬@些往事,她眼里流露著刻骨的恨意和一抹懊悔。
聽到這里,梁宛兒已有八分相信她所言為真,想知道接下來發生何事,她追問道:“那之后呢,王府為何會隱瞞你仍活著的事,而對外宣稱你已病故?”
伍琴雪兩手緊扯著斗篷,沉默著沒再往下說。
梁宛兒也沒催促她,只是安靜的等著。
好半晌后,她才幽怨的啟口,“我那時氣惱世子冷落于我,恰好那時他表兄前來探親,暫住在王府里,他表兄生得一表人才,為人又詼諧有趣,很會逗人開心,我與他不知不覺越走越近,最后、最后……鑄成了錯事,被那賤人發現,她竟帶著王妃前來……”
她雖打住話沒再往下說,梁宛兒卻也能自行想象出來,最后她八成是被人當場捉奸在床。
堂堂世子妃與人偷情,還偷到自家丈夫的表兄身上,這種事祈王夫婦和鐘日章絕對不可能忍受得了。
但若就此休了她,不僅讓王府顏面掃地,就連她娘家恐怕也從此沒臉見人。
所以兩邊商量了下,為了顧全兩家的面子,就連手對外宣稱她病故,也省得被世人笑話。
這個故事聽下來,梁宛兒覺得這件事是伍琴雪自己有錯在先,所以要把這筆帳算到常傲霜的頭上,似乎有些牽強,畢竟不是常傲霜逼著她去偷情的。
瞅見她的表情,伍琴雪羞怒道:“你是不是也認為這一切全是我咎由自?!”
梁宛兒多少可以理解一些她的心態,她大概是不甘寂寞,又抱持著某種報復的想法,而與鐘日章的表兄暗中來往,這種事若是發生在現代,其實也沒什么大不了,最多就是離婚,不會遭到太嚴厲的批判。
可無奈的是這里是古代,父權社會下,男人可以三妻四妾,可以光明正大的流連青樓、公然嫖妓,但女人卻要守頁守節。
不管丈夫要娶多少女人回來,只要他養得起,就沒有妻子說話的余地。
略一沉吟,梁宛兒委婉說道:“這世道對女子本就不公,只約束女子,卻放縱男子為所欲為!彼X得她犯的并不是什么十惡不赦的大罪,只不過在這個世界卻容不下這樣的事。
伍琴雪聽了她這話,彷佛尋到了知音,神色激動,“沒錯,憑什么男人可以左擁右抱,而女人卻只能守著一個男人!
梁宛兒想了想,取下頸子戴的一串珠煉遞給她,“伍小姐,多謝你告訴我這些事,初次相見,我也沒什么好送你,這串珠煉請你收下!
鬧出那種丑事,不僅祈王府容不下她,怕是連她娘家也容不了她,她既不能回王府,也回不了娘家,所以才落得如此落魄。
她接著再向翠眉取來一只荷包,塞到她手上,溫言表示,“這些是我的一點心意,望你不要嫌棄!彼退@些,是答謝她肯向她道出這段不堪的往事。
伍琴雪捏著那串珠煉和荷包,忍不住潸然淚下。
自從發生那件事后,所有的人都用鄙視輕蔑的眼神看待她,她親娘早已過世,在被趕離王府后,爹對她萬分不諒解,不準她回去伍家,就連她的貼身侍婢都背叛她,卷走了大半的銀子和值錢的珠寶首飾。
她不敢拋頭露面,就怕被人認出來,只能躲在一間破舊的小房子里,最后花光身上的銀子,僅剩的一部分首飾也全都變賣完了,日子幾乎要過不下去。
就在她投靠無門,茫然的走在街頭時,突然看見掛著祈王府徽飾的馬車,她一時沖動,想也沒想的就撲了過去。
沒想到這輛馬車里頭坐著的,竟是鐘日章在她之后新娶的世子妃,而諷刺的是,當初鐘日章就是為了迎娶她,才退了梁家的親事,結果在休離她之后,回頭娶的又是梁宛兒。
梁宛兒取出手絹遞過去讓她擦淚,思索了會兒,好心勸道:“若是你在京城待不下去,不如到外地去吧,在那里沒人認得你,你可以重新開始!彼齽偛湃o她的那枚荷包里的銀子,只要她能省著點用,足夠她過上好幾年了。
她擦了擦淚,猶豫道:“我自個兒一個人,又是個女子,要怎么去外地!
“你可以找可靠的商隊搭伴上路,就算到附近的縣城也好,與其繼續留在這里,不如出去闖一闖!
伍琴雪默然了片刻,想到自身遭遇,不僅被夫家休離,娘家也與她斷絕關系,如今她算是走投無路,再留在京城,也只會讓自己更加難堪,須臾后,她抬起眼下了決心。
“你說得沒錯,我決定要離開京城!彪x開前,伍琴雪向她道了謝,“這些銀子就當是我向你借的,有朝一日若是我有了銀子,定會還給你!
看出她是個愛面子的,梁宛兒雖不在意這些銀子,也沒再說什么,微笑頷首,目送她離去。
聽完伍琴雪的遭遇,此刻思緒翻涌,梁宛兒暫時不想回王府,遂讓馬車停到一旁,領著翠眉與綠娥去附近的坊市逛逛。
翠眉忍不住說道:“世子妃,依奴婢看,當日您中毒之事,恐怕便是常夫人所為,她當初連前任世子妃都敢設計陷害,還有什么不敢做的!狈讲怕犃宋榍傺┧,讓她更加確信當日那毒定是她所下。
綠娥蹙眉道:“可世子似乎有意袒護她!
翠眉回道:“世子袒護她,咱們可以直接找王妃作主!
梁宛兒心忖若是直接找王妃,自然可以替她作主,但如此一來,怕是會與鐘日章撕破臉。
想起昨日他就是留宿在她那里,她心口苦澀,有些心煩意亂。
“這事回去再說吧。”
這時,翠眉忽然指向前方剛從一家店鋪出來的一名男子,“咦,那不是三少爺嗎?”
梁宛兒本張口想叫他,但見他沒瞧見她,轉身便往另一頭走了,也就作罷。
她瞟向鐘日觀適才走出來的那家店鋪,看見簾子上寫著一個字“香”,有些好奇的詢問:“那店鋪是賣什么的?”
綠娥答道:“那是賣熏香的鋪子!
“熏香?咱們進去看看!